竹樓之中的方丈禪師站起身來，緩緩向著竹樓之外走去，悠悠的長嘆之聲傳出，不知其心念何處。
「了塵大器晚成，慧根和佛性皆為當世罕見，如今恰逢大爭之世，天地皆變，只要他心性純良，讓他雲游四海磨練己身，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空言大師听聞此言，似乎也輕輕點了點頭，只是心頭卻有一絲疑慮。畢竟是「了」字輩的佛子，雲游天下也就罷了，若是就此一去不回……
空言大師輕輕搖了搖頭，世間皆有定數，我輩又何需強求？
只是在他想要站起身來的時候，卻突然見到剛剛走出去的方丈禪師突然間又回轉了竹樓之內，一時頗為疑惑。
不過很快他便知道方丈師兄突然間回來的原因了，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
在方丈禪師剛剛盤坐的蒲團一側，那個宛如玉石雕琢而成的茶盞還擺放在那里，若不是剛剛突然間想起，只怕要將之遺漏了。
方丈禪師似乎也看到了空言大師的模樣，好像也頗有幾分尷尬，抬手一揮，那玉石茶盞就像它當初突然間顯化一般，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去，不知去了何方。
研習了空間之力的空言大師自然能察覺到剛剛一閃即逝的空間波動，心中也不由得微微敬服。比起他操縱空間之力凝化字跡的神通，這等瞬息之間，挪移萬里的手段才是真正的神鬼莫測。
論年紀，他比起方丈禪師還要年長許多，論起入寺的歲月，他也排在方丈禪師之前，可即便如此，在方丈面前他也一直以「師弟」自居。
倒不是因為他妄自菲薄，而是因為在他面前的這位衣著樸素的僧人，才是他們玄空寺「空」字輩的佛子啊。
送走了那玉石茶盞，方丈禪師便轉身走出了竹樓，一邊走著，似乎還在喃喃自語，讓他身後的空言大師眼角不住地抽搐。
「空聖那個老家伙，不喜佛法也就罷了，明明五大三粗，卻偏愛什麼茶道。可他自己卻偏偏不是那塊料，這麼多名茶靈泉，讓他那麼牛爵牡丹，豈不是白糟蹋了，老僧也是替天行道，阿彌陀佛……」
此時在羅漢秘境的另外一個角落里，一座不知離此多麼遙遠的高聳青山之上，突然傳出一陣石破天驚的怒吼之聲，讓整座山里的鳥獸紛紛四散而逃。
「他女乃女乃的，誰家的小兔崽子偷了佛爺的靈茶，還不快給佛爺滾出來！」
高僧的怒吼之聲轟隆隆的闖蕩開來，方圓百里皆能听聞，受驚的鳥獸四散紛飛，在這青山之中顯得頗為壯觀。
在與之相鄰的另外一座小山之上，一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蒼老僧人正在一方巨大的青石之上坐禪，手中未持佛珠，可卻有一陣陣梵音在他的周邊回蕩，映照周天，宛如一片佛國淨土。
可在那聲氣勢雄渾的怒吼回蕩之時，就連這位僧人周身所回蕩的梵音都被轟然震碎了，老僧眼角微微一跳，口中的誦經之聲也停歇了下來。
「師傅，听這聲音莫不是空聖師叔？」
在這位蒼老僧人的身前，還有兩個蒲團擺放著，另外兩個較為年輕的僧人正學著他們師傅的模樣在那蒲團之上盤膝靜坐，可在那雄渾的怒吼之聲回蕩之時，他們二人也齊齊被驚醒了過來。
這倒並不是他們二人修行不盡心，那回蕩開來的怒吼聲中，隱隱還夾雜著龍吟虎嘯之意。莫說是他們這種靜坐悟禪的僧人，即便是閉關修行的高僧想必也會被驚醒過來，瞧，他們的師傅不也停下了誦經之聲。
「哼！除了他，還能有誰？」
青石之上的老僧緩緩睜開了眼楮，抬頭望向遠方怒吼之聲所傳來的方向，目中微微閃過一抹怒色，听得徒兒詢問，自然沒好氣地說道。
「放眼整個千佛山，能將《獅吼功》修行到這等穿山破石之境的，也只有那個老家伙了！」
听得師傅的話語，那在下面坐禪的覺亮，覺慧面面相覷，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他們師傅是在禪門之中德高望重的空葉禪師，據說是悟得禪門真意的高僧，可卻偏偏和這位空聖師叔不怎麼對付。
也難怪，空葉禪師修的是佛家禪道，靜坐修禪，要的便是一個「靜」字。可偏偏空聖尊者修的是佛門武僧之道，一身神力大開大合，皆有開山斷岳之力，二人所修之法，可謂是南轅北轍，風馬牛不相及。
可偏偏這兩位禪師所選擇的靈山道場卻相隔不過數十里，對于這些尊者境界的高僧來說，這般距離還不是咫尺之間。
空聖禪師修武練法，佛門神通之力自然震動八方，而向來喜「靜」的空葉禪師自然多受其攪擾，不勝其煩。
這年輕時候見面就掐的師兄弟兩人如今都已過了古稀之年，神通法力自然深不可測，雖說如今也是高僧大德，見面不至于打死打活，可是平日里開口言語之時，無論是誰都不會讓上分毫。
不說別的，據說空聖尊者就是專門為了給這位靜坐修禪的師兄添堵，才特地去學了獅吼功，平日里有事無事便鑽研一下，專門給這位師兄找氣受。
听得那位師叔不斷傳來的怒吼之聲，覺慧看著師傅漸漸陰沉下來的臉色，似乎頗有幾分不妙之感，連忙開口言道︰「空聖師叔先前似乎是得了方丈禪師之命去了上古的鎮魔窟，想必是在離去之時，有人趁機模上了聖武山，盜走了他珍藏的靈茶葉，才會如此吧。」
「哦？」
空葉尊者听聞此言，神色似乎動了動，目光望向自己的二弟子，微微詫異︰「他去那鎮魔窟有何事，莫非是其中的三魔有何異動不成？」
覺慧看到師尊明顯緩和下來的臉色，似乎微微從心頭松了一口氣，連忙回道︰「師尊這幾日一直在閉關之中，自然不知外界之事。據說是「了」字輩的佛子——了塵，奉方丈禪師之令，去走那婆娑古路，無論是成是敗，自然需要一位師叔去那鎮魔窟重新加以封印。」
「了塵？可是當初在大雄寶殿之中講法的那名弟子？」
「確實是他，弟子先前受命，前去菩提秘境將其接引而來，還在那梵鐘之前遇到了……那位前輩……」
覺慧開口答道，若是了塵在這里，便會發現此時開口言語的這位僧人赫然正是前來渡厄院接引他的，那位自始至終不曾開口言語的尊者。
難怪這位尊者自始至終不曾開口說話，雖說未修閉口禪，可是禪門的僧人確實是佛門弟子之中最沉悶的……
空葉禪師微微點了點頭，對于弟子所說的那位前輩，他也沒有深究之意，顯然是知曉的。
「了塵啊，若是為他開婆娑古路，倒是說得通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