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外邊戰情,你可知?」時非晚忙問。
三天,她若在這里待了三天,那金州城,如今也不知打成什麼樣了。
「不知。」沐熙答。他沒離開過自然不會知。
時非晚聞此,皺了皺眉。
沐熙似乎知她在想什麼,道︰「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多我們兩不多,少我們兩不少。我們只是最底層的新兵,就是三天前回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更何況你還只是個傷兵。」
說罷,沐熙從旁邊取過一物來遞給了時非晚。
時非晚一愣。見他遞過來的是一片大荷葉。葉中裹著一些野果。
「洗過的,不遠處有山泉,」沐熙這時又補了句,
「……」時非晚聞言無語,這個時候她哪是介意這個,手則是立馬接了過來,只卻也沒說謝謝,便吃了起來,反正這會她的確餓得慌。
「給你,水。」沐熙這時又遞過了一壺水來。
「謝謝。」時非晚二次接過,這次實在罕見的竟說了聲謝,
沐熙一愣,過後卻是笑了,「也不知是哪兒招惹過你,還是說我生得就那麼不受待見?」
時非晚尋了個理由︰「我厭惡公子哥罷了。」
「是麼?那現在呢?」沐熙臉皮是真厚,竟一點也不介意,又問。
「沐兄真是好笑,我現在厭不厭又如何?難不成你還在意?」時非晚語氣卻仍舊疏離。
「我當然在意。」結果沐熙立馬答。
他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紈褲,五個字吐下來,竟不帶半分含蓄的。
「……」時非晚吃野果的動作一頓。
「喂,你還真有未婚夫啊?」沐熙這時又道。
吊兒郎當的語氣,似想听八卦似的。
「有。」時非晚回。
「那他知你在這?」
「不知。」
「那你未婚夫怕是不會要你了。」沐熙又道。
時非晚又啃起了野果,心想岑隱應該是不會願意要她了。
他之前答應帶她去西邊,但那種情況下她必然是只跟在他身邊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怎麼,被我說中了?」沐熙笑。
時非晚兩口啃完最後一個野果,又喝了口水,這才抬眸,回︰「我的事,不勞煩沐兄操心。」
「小爺還不是怕你未婚夫知道後,尋小爺算賬呢。你說你又跟我同床共枕的,又抱過我,現在還跟我同生共死在外過夜,我若……」
「沐兄大可放心,我未婚夫不會找你算賬,我也不會賴上你讓你負責。」時非晚打斷。
「但我若不負責,你豈不是得孤獨終老了?那我豈不就害慘了一個女子。」
「沐兄還是把你這套留給那些館中的姑娘吧,用在我身上,我只會覺得無趣。」
時非晚淡淡的回。
她也不覺沐熙三日前說的「大不了娶她」跟此時他這些不大合適的話有什麼奇怪的。
沐熙本就是個紈褲公子哥。時非晚听說他在京都時煙花之地便是他時常所光顧。那麼,遇到女子有那調戲人的習慣實也不奇。
他痴戀天成是真。但這不代表他不能養成這種調戲姑娘的習慣。
「算了,的確是無趣,臉都不會紅一下。」
果然,時非晚便听沐熙接著回了句,一副懶得再跟自己說了的表情。
「你怎不去外邊探探戰情?」時非晚這時卻主動跟他說起了話。不過,卻是正事。
「正想去。」沐熙說起這事倒也嚴肅了起來,道︰「如今娘子關不知有沒有失守。我們還能不能回得去還不確定。我倒的確得先去探探。」
「那還不快去!」
沐熙聞言汗,「你一人在這……」
「我覺得我會怕嗎?」
「……」好吧。沐熙想著幾日前她砍人的速度,直接被說服了。于是起了身,道︰「別亂跑,先等我出去探探。」
「好。」
……
沐熙再回來時,已經是半日之後,黃昏時分了。
他手中還拿了幾個燒餅跟幾條鮮魚。進來時見時非晚正靜靜坐著雙手抱著雙腿發著呆。只他一進來,女子便立馬察覺到了,猛一抬頭便問︰「如何?」
「先吃個餅,死兵身上搜出來的干糧。」沐熙將一塊干餅遞給時非晚。
「……」時非晚接過,也不嫌晦氣還真吃了起來。
「還真敢吃呢?你到底是不是個女子?」沐熙卻愣了愣。過後自己也坐了下來,搭起了火架似乎準備烤那鮮魚。
「我問你,外邊如何?」時非晚又問。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告訴你。」沐熙懶洋洋的道。
「幼稚!」時非晚無語,「你想問什麼?」
「你真有未婚夫?」
「……」時非晚愕,「你就想問這個?」
「嗯。」
「有!」
「當真?那他叫什麼?」
「我不必告訴你。」
「那他是個怎樣的人?
「你問這些做何?」」
時非晚答。說話間腦子里涌過了岑隱的面容,心中一悸,眼底浮動著思念,接著,便似自喃般緩緩答了句︰「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沐熙接著卻沒下文了,視線落在了時非晚的眼楮上。
周圍不知怎地竟詭異的靜了那麼片刻。
「娘子關失守了。」
沐熙過後又說話了,終于回到了正題上。似乎之前他沒問過那些問題般。
「那金州呢?」
「還在打。」沐熙道︰「蠻子攻破了娘子關,過後便直接奔金州城門而去,如今金州還在打。我剛跑回去踫到了一個暗中勘察敵情的斥候。斥候說,呼延炅帶了整整二十多萬人馬。」
「二十多萬?」時非晚瞪大了眼,「這麼多嗎?可是分了隊,過娘子關從北門,跟過洛州從東門,雙面夾攻的金州?」
「不是。」沐熙卻搖了搖頭,道︰「蠻子只通過潞州南下,攻了金州北城門。」
「……」
時非晚略訝。
「金州北接潞州,東接洛州,這兩城如今都是蠻子的地盤。呼延炅怎麼不同時攻北門跟東門呢,他怎麼不雙面圍城。」
沐熙此時正撓頭,「不過,北邊城防確實沒有東邊強,比東邊好打。集中兵力攻北門倒也不是不可。」
「那二十萬兵,可是從洛州調兵了?」時非晚沉思著,又問。
呼延炅此次南下進攻大楚,起碼領了五十萬的兵馬。只如今他已攻下了三城。
三個城池,也是需要分出守兵駐守的。潞州易守,大抵留了七八萬守兵,濟州那等大城應留了十萬,洛州不是個好防守的城池,應也留了十萬。
那麼,他若還能調二十萬兵馬,集中攻北門,也就是說之前攻洛州時多余的兵馬如今全都被他調回了潞州。
他是在潞州集合二十萬兵馬後,再直接南下的金州。
「斥候說是這樣。」沐熙道;「看來,呼延炅是非得金州不可了。」
時非晚點點頭,沒吭聲,只卻是忽然從身上掏出來了一張地圖來。
沐熙見此,也將腦袋湊了過去,道;「你可是會看?」
時非晚手指了指金州東面,道︰「我若是呼延炅,若非攻金州,我還是會讓東北兩面同步。」
沐熙听後回;「這也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但呼延炅用兵速來以奇制勝,他的想法若跟大多數人一樣,才是少見。」
時非晚應了聲,過後卻又說起了自己的,道;「金州東邊,雖城高池深,看起來不好打。但北邊,山路崎嶇,又得途徑難攻的娘子關,亦沒那麼好打。
而且,從洛州又調兵回潞州,在潞州集合完兵馬,再攻金州。此還需要穿過濟州,行很長的遠路,耗時又耗力,蠻子實不必如此。最重要的是——」
時非晚說到這,手一劃指在了洛州西面;「洛州城淺,尤屬西邊城防最弱,易攻難守。呼延炅若是直接派兵從洛州西面而出,進攻金州,還可對洛州形成最大的防守。
但他現在這樣,將洛州兵馬調去那麼遠的地方。洛州剩余的守軍又得分在東西南北四個方位,那麼如今的洛州,西邊駐守兵力不足,又加上城防弱易攻難守,若這個時候,金州反而出兵,往東進攻洛州。那麼——」
「你是說,這個時候,金州可以從東邊反出兵,進攻洛州西城門,讓他們攻了金州卻有丟失洛州之險?」沐熙眉眼上挑。
「對。但若他攻金州時選擇東北兩面同步,分十萬兵馬在洛州西邊集合,往西進攻金州東面。那麼,金州若主動進攻洛州,就會在東面與北戎兵踫上,必是不可取的。北戎若行此舉,那麼,他們既可對金州形成兩面圍攻之勢,也能對洛州形成防守。」
時非晚回著,眼底涌過一抹疑,又道︰「可是他偏偏,將兵力只集中在了北邊。」
「蠻子速來狂傲自信,許覺他們守得住洛州。再說,我看他們也根本沒有想過,洛州西邊會有被攻之險。金州如今自顧不暇,哪個守將,敢有如此膽兒,敢行如此之險招!金州不守,反去進攻洛州。」沐熙听後回道。
「但到底有這樣的風險在。」時非晚回。想了想,又問︰「金州守將是誰?」
「張鐵海。」沐熙道。
「張鐵海?」
「對。是個新將,才調任過來不久。听說是今年的武狀元。」
「新將……」時非晚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