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活了無數紀元的生物而言，死亡並不可怕。
在某種意義上，永生其實比死亡更可怕。
海林孤身跨界而來，沒有援助，實力大減，早就做好了死在這里的準備。
他方才所說，並非是威脅，而是他們這群阿薩部下制定的後手。
跨界一次，付出的代價太大，第二次會更難。
「一旦我失敗了，第二個跨界的人，會不惜一切代價。」
「我們談個條件如何。」
「什麼條件？」
「這是一個可以幫助你二次跨界的字符。」黑袍人伸手一翻，右手掌心上頓時浮現出若隱若現的紅色符號。
這似乎是某個上古文明的字符，結構簡單，但江城看不出是什麼意思。
他只是隨意看了眼，就感覺自己腦子有些發暈。
「今日我不殺你，你帶著這個字符離去，如果最後那天，江城依舊沒有消除他體內的信標，你再跨界而來。」
「條件呢？」
海林面露警惕，並未一口答應。
黑袍人笑道︰「簡單，就跟外界說，今天是你找錯了目標。」
「你在騙我。」
「我不會騙人」
「既然你願意給出一枚這麼珍貴的跨界符，為什麼不直接幫助江城清除信標？」海林沒有放松警惕，「制作一具完美替死傀儡的材料價值，應該與這枚跨界符相差無幾，都是能讓禁忌生物眼紅的資源。」
「不行，他身上纏繞著太多東西，我不能插手。」
「你現在不就在插手？」
「不，你的出現打破了他本該有的成長軌跡。」黑袍人聲音溫和，微笑回應，「我來到此地，只是為了撥亂反正，讓他繼續成長。」
「隨便說一個纏繞的東西。」海林依舊不放心，「只是一個沒到禁忌層次的小生物，我就不信有什麼是能讓你忌憚的。」
「機械主神，厄勒。」
「他？」海林的眼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
「對，就是他。」
黑袍人面帶微笑，沒有詳細解釋。
「明白了……」海林看了眼江城，若有所思，「你們倒是有魄力，與前幾個紀元傾覆之前，那些尋求庇護的人類組織不一樣。」
「危險越大，可能性越多。」黑袍人微笑，「成為不朽的奴僕固然方便，但我們更希望成為不朽的合作者。」
「你們居然還開闢出了第二條路……」
海林看了眼黑袍人的另一只手，目光凝重。
正是這只手上纏繞的法則之力，讓他忌憚不已，明白自己根本對抗不了眼前這個黑袍人。
「我還差了點，這輩子應該到頭了。」黑袍人搖頭。
「在沒有偉大不朽的區域，你已然無敵了。」海林選擇了妥協，「把跨界符給我吧，我這就離去。」
……
12月23日，凌晨4點45分。
一股浩瀚的力量沖霄而起，帶著滾滾黑霧，離開了這片礦場。
「轟隆！」
天空中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
夜幕被撕裂了一個口子，吞噬了所有翻涌的黑霧。
只是眨眼的瞬間，海林就消失了，與這個世界隔絕。
在徹底消失前，他丟下了輕飄飄的一句話。
「找錯人了。」
就這麼四個字，讓礦場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抬頭望天，神色皆是愕然，耳畔還回蕩著那粗獷沙啞的聲音。
「什麼意思？」
「那位大人不是在開玩笑吧……」
海林的來勢不可謂不凶猛，青面獠牙，三目如電，說他是來毀滅世界的都有人信。
在降臨之初，他召喚的黑霧就吞噬了大片極北區域，讓裂隙之下化作死寂的生命禁區，後來又氣勢洶洶傳送至此地，用長矛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個巨坑。
經過長達四個小時的追殺後……他居然說找錯了人？
那麼……被追殺的人還活著嗎？
一個個目光匯聚在巨大的礦坑之上。
有人疑惑，有人驚訝，還有人帶著濃濃殺意。
而那個賭桌之旁，所有壓了江城死去的生物，都已經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當場沖進去為那位禁忌生物補刀。
但他們也明白，哪怕有白晶礦的幫助，但能在禁忌生物手里撐四個小時的，肯定不是什麼等閑之輩，普通生物一對一大概率不是對手，除非一群人上去圍毆。
「上去瞅瞅？」
幾個膽子大的相視一眼，咽了咽唾沫，然後小心翼翼地走進礦場區域。
禁忌生物已經離開了，現在這片黑夜下的礦場，就是高級詭異生物的天下。
而事實上，第一個見到江城的，是最早進去礦場的那家伙。
他握著錄音筆，緊張無比，已經在礦坑下方一百米的區域，而且還在不斷往下，沿著卡車行駛的環形道路，試圖抵達礦坑最底部。
而他尚未抵達，就見一個披著黑色大衣的年輕人從最底部的某個礦洞中走了出來。
「轟隆隆……」
天空中的直升機盤旋在礦場上空，射下一束刺目的光線，照在江城身上。
江城微眯著眼楮，抬頭看了看。
直升機的機身上，印著白沙城某個大型組織——崔氏重工的標志。
很簡潔，一個大大的「C」。
對方飛得很低，已經進入了巨大的深坑之中，用刺眼的光束直接照著他，這種行為相當不禮貌。
如果換做是別的組織，江城會當場送他們一梭子彈。
而此時礦場之外，響起了一片哀嚎的聲音。
「他竟然真的還活著？！」
「我的錢啊……」
有人捂著心口，一臉痛苦，望著那堆滿了寶物的賭桌。
在場生物，絕大多數都壓了江城會死去。
唯有極少數的幾個，膽子較大，喜歡搏一把運氣，于是壓了江城活。
他們此時的心情，就跟李奇跡一樣。
「百里兄，賺翻了啊！」
李奇跡雙眼放光，已經在心里規劃好了未來。
「這麼多資源，以後我選舉教皇的時候，可以適當賄賂那些主教祭司了！」
「……」
百里踏月輕撫額頭，想不出什麼話去回應他。
且不說主教祭司能不能被賄賂，就算能，但……教會的教皇應該不是靠選舉選出來的……
教會又不是個民主的組織。
經歷過那短暫幾秒的興奮與激動後，李奇跡暫時壓住心里的情緒，冷靜下來，用余光瞥了眼周圍的生物。
他發現，除了極少數生物，賭桌周圍的其余人，大多臉色難看，一臉陰沉。
就連身為莊家的那個大型組織，其負責人也目光閃爍，像是在抉擇什麼。
他們賭的是江城的生死，而非江城會不會被禁忌生物擊殺。
也就是說，換個人去殺了江城，這場賭約照樣成立。
這里是南大陸，在符合絕大多數人利益的情況下……殺了江城，讓賭局有一個正常結果，才是最好的打算。
就在這時，一陣風輕輕拂過。
林語臉色淡漠，披著一身血眼黑袍，出現在李奇跡身旁，也就是賭桌的最內層。
「奇跡，我讓你幫我壓的東西，你壓了嗎？」
李奇跡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林語這是來幫他震懾其余人了。
他急忙點頭，指了指桌上某片區域說道︰「壓了，祭司大人，就在那兒。」
「好，收起你應該得到的，時間不早，我們該走了。」
「嗯嗯……」
李奇跡相當听話，當即根據賠率，拿走了他應該拿的。
現場極為安靜，只有他一個人高高興興收走東西的聲音。
一對對或明或暗的目光掃過林語，或是忌憚，或是打量，但無一人出聲。
教會祭司，這是詭異生物頂尖的那一批，大多是已經開啟能力幾十年的老怪物，身家豐厚，能輕易擊殺普通的高級詭異生物。
這一身血眼黑袍，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有很強的威懾力。
前方的莊家臉色難看，握緊了手里的錢袋，眼睜睜看著李奇跡拿走那些東西，一個字都不敢說。
每一位祭司，都掌管了很大一片區域的教會分部，少的有十多座城市，多的甚至有五六十座。
如果此次是教會理虧，這里的負責人倒還敢理論一下，但現在李奇跡只是拿走他應有的東西。
江城沒死，實在超出了太多人的意料。
拿走物資後，李奇跡心滿意足地說道︰「祭司大人，都收好了。」
「嗯，走吧。」
林語淡然點頭，緩緩轉身。
那些圍攏的眾人，瞬間為他散開一條通往外面的路，無人敢攔在他身前。
自身實力足夠強，又背靠大型組織，在場確實少有人能比得上林語。
李奇跡跟在林語後面，低聲說道︰「林語大人，我剛剛收了一個奴隸契約，那個奴隸就在外面，是個低級詭異生物，你看看，是否有培養的必要。」
「嗯。」
林語順著李奇跡說的方向看了眼。
那是個半人高的鐵籠子，一個蓬頭垢面的枯瘦男子被鎖在籠子里，抱著雙膝蹲著，看不到真面目。
男子是個詭異生物，低級詭異，在和平地區可以憑借自己能力很舒服地活著，在這里卻成了奴隸。
林語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活不了幾天了。」
「啊？」
「他的約束規則應該與多數生物一樣，是生命。」林語收回目光，「這種奴隸，就是專門為主人抵擋必死攻擊的，他身上的生命氣息很衰弱，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程度，頂多還能活半個月。」
「那我豈不是虧了？」
「不虧，去白沙城賣了吧，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這……這種賣人的行為，我還從來沒做過。」
「那就送給白沙城的教會，或者去教會弄一枚低等級珠子，看他是否有進化的潛力，如果能繼續進化，生命力會得到補充，收為奴僕也不錯。」
「哦哦……」
就這樣，李奇跡帶著那個奴隸，跟隨林語回到礦場大門之外。
江城已經出來了，看上去完好無損，沒有缺胳膊少腿，生命力也沒有流失。
李猛虎贊嘆道︰「年輕人，能在禁忌手中存活四個小時，你接下來肯定要出名了。」
「這位先生怎麼稱呼？」江城問道。
「李猛虎，研究院分部部長。」
「好名字。」
「不談名字，把你的血液賣我幾十斤如何？」
「我可能放不出這麼多血……」
「無妨，慢慢來！」李猛虎笑容和煦，拍了拍江城的肩膀，「來，我們上車再說，我知道你時間不多，在白沙城有什麼需要的大可以給我說，黑龍研究院雖然不強，比不過教會旅社與其余組織，但分部好歹也有個兩三百名打手。」
此間事了，眾人依次上車。
研究院來了十多輛車，中間三輛是待客的，前後車輛則坐滿了全副武裝的保衛成員，最前面開路的是一輛履帶式裝甲車。
在眾人前往研究院的途中，「江城」這個名字，已經在人群中傳開了。
之前流傳了諸多小道消息，現在那些名字不符合的消息紛紛被抹去。
礦場外的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听說是這個叫江城的家伙，路過灰霧深處那個禁忌生物的巢穴，殺了對方子嗣，所以才惹來了殺身之禍。」
「那禁忌生物為何又走了？」
「肯定是另有其人殺了那禁忌生物子嗣，所以他才會說找錯人了。」
夜幕低沉，遠方的高山之上，白南畫收回目光，緩緩轉身。
「走吧，回去匯報消息。」
輕盈的風鈴聲在山野間響起，悅耳動听。
一縷縷朦朧的白霧纏繞著整個小隊，很快就帶著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一片黑暗的曠野里，靜靜停著幾輛寂靜工廠的車。
堯龍靠在車門邊，緩緩點燃一根香煙，目光冰冷，注視著研究院的車隊離開。
煙霧隨夜風散入空中，柔和了一縷縷硝煙的味道。
他身旁有人低聲說道︰「大人，接下來做什麼？」
「找幾個棋子，該拆散他這個該死的團隊了。」
「真不用請禁忌層次的大人物出手嗎？」
「暫時……」
堯龍剛想搖頭，但又忽的想到江城能在禁忌手中堅持四個小時。
他輕輕掐滅香煙，改變了主意。
「幫我聯系幾位禁忌大人的門徒，問一問他們最近誰有時間，記得把報酬給豐厚一點。」
「好的，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