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十八、恐覆轍

作者︰昭昭之未央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听得晟王妃一反「仁愛」之常,于這兩個孩兒將來之決斷可謂「凶狠」,劉赫甚有備預不及之感。他想若是自己作此想、此行或還「入情入理」,何故晟王妃也是要做「趕盡殺絕」之想!

「陛下可是覺得臣太過狠戾了?」晟王妃見劉赫又再默默沉沉,只當他或又起了心結,」若是只于兩幼童而言,卻是狠戾了些,然在宗室,幼童生來也就不能無辜,故而也無有什麼狠不狠了的!」

「陛下而今不能再有什麼常人的羈絆,所思做行皆是要為穩固江山社稷才能為善,故而不用生什麼唏噓。究竟的,誰讓他們生在了宗室,更要緊的是誰讓他們攤上了這麼個娘親——天命罷了!」

「母妃多慮了!」劉赫搖了搖頭,笑得有些頹然,「朕原本之想與母妃也並無多大二致,只是想留下公主罷了」

「陛下那是婦人之仁!」晟王妃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劉赫,」說底的,陛下還是小覷了女子!女子若要為禍,那可比男兒更是要可憂可怖,有史為鑒啊!」

「況且他們還是姐弟兩人?陛下仁心厚重,既不會把換子之事說破,他們便更會覺血脈之系篤深,一旦有一人生出不甘之心來,那便會糾兩人之力去招惹了無數的有心人出來屆時縱然不成氣候也是要耗費陛下財、物、人,且還未必能落個好聲名,又是何必?」

「朕想的是二娘身後無家無勢,本當不妨。倒是略過了那些有心人。」劉赫心中有念蠢蠢欲動,他忐忑著是否立即就當捅破了那層阻隔才是。

「《左傳‧隱公六年》有曰︰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荑蘊崇之,絕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晟王妃一字一字地緩緩而道,「陛下于此,應比臣更諳熟才是。」

「朕確存了多余之仁!」劉赫苦笑道,「或是還不慣以君之眼洞世!」

「陛下得慣啊!」晟王妃親手給劉赫斟了一杯茶,「而今也無有什麼忌諱,臣要說想當年拓文帝實則也是棋差一招,他也是不該留下陛下及臣等性命。縱然有東方阿尚的什麼血誓當前,都已然孤注一擲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他是想要的太全、太多,什麼都要顧著、怕著,便是顧成了今日之局!陛下萬不可再重蹈覆轍!」

「棋差一招、本不該留!」劉赫輕聲復述著晟王妃所言,心中有一弦驟然「嘎 」而斷——痛則痛誒,然那緊抽的心神也是隨之而松。

「有時自妄自大,佔‘天意’之眼俯瞰百態,無私無他、無你無我,倒是能得頓悟!」劉赫飲了口茶,「母妃可有此感?」

「臣可不敢!」晟王妃笑道,「只是活久見罷了!活久了,見過了,再讀得些書,再自己琢磨猜思些,這人世間啊,也便看通透了!」

「故而陛下如今不會再于那兩個孩兒的來日糾纏了罷?」晟王妃意味深長地看了劉赫一眼,「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樣的錯,可莫犯了!」

「朕自不會!朕謝過母妃了!」劉赫再為晟王妃斟茶,罷了捧起茶盞敬了敬以示謝意。晟王妃當他是要謝自己點醒了混沌之人,然劉赫要謝的,是終于有人替他說出了「不屑道」、「不能道」之理,成全了他或者自都不察的心思!

「縣主可是招人疼得緊,陛下早些讓她搬來罷!」一事既罷,晟王妃便思起下一事來,「只是臣曾耳聞六娘要自請出府,陛下不曾允吧?」

「不曾!」劉赫想及方才遣她們下去時曾道的「待議」,嗤笑了一聲,「朕不會允!

「哦喲喲!」晟王妃笑了出來,「陛下此舉倒是出乎臣之意料,臣是白白擔心了一場,只當是拿她們送走一個是一個本還想著怎生來勸呢,好在是不用了!」

「陛下可能與臣說說為何?」晟王妃饒有興致地看著劉赫,「還是舍不得六娘?」

「朕留她們五五是是為母妃!」劉赫看著晟王妃,眼中也頗有玩味,「母妃的深意朕當領會,另之五五,則是為江山計,並無有舍不舍、情不情在其中!」

「至于六娘」劉赫眯了眯眸,「若是朕要遣散了她們的,那便是另當別論。可若是要自請下堂的,那是萬不能允!」

「那可是個外剛內強的性子,陛下既然留了,就好生哄著些,莫要讓她生事!究竟的,也就縣主這一個親女了,唉」晟王妃又是一聲長嘆,「滿府好好的孩兒,都讓二娘那黑心人給害了!畢竟是臣教出來的奴婢,臣也愧疚!」

「與母妃無涉!」提及二娘,劉赫忽然很想問一問晟王妃是要如何處置,「于她,母妃的打算是?」

「自然要做個能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的事件出來!」晟王妃也是很不能解,「新皇登基是該大赦天下,行大仁愛之舉,因此陛下行陛下的,臣卻要反其道而行之,行個狠戾無比的,讓天下人看看,背主忘義之人是會有何等的下場!」

「陛下不用管這些個雜事,臣處置家奴罷了,再是不堪也與陛下無干!御史要參,盡管參去!」晟王妃說著又笑︰「屆時陛下至多罰臣等幾年的俸祿也就罷了!」

「無人會參的!」劉赫也笑道,「真要有參、要罰俸的,朕替母妃罰了便好!」

母子倆笑了一會兒,劉赫看了看天色,著緊起心中那件未斷的「大事」,擱下茶盞,起身欲走,「時辰不早,朕還要與朝臣議事,明日再來叨擾母妃!」

「好!陛下去罷!」晟王妃也站起身來虛虛一禮算是相送,「臣再煩陛下一句,莫忘臣甚想見李淑媛。當日平中王那老兒還曾提議過讓臣出使與李淑媛和談說起來也是緣哪!」

「母妃安心,朕不會忘!」劉赫應著晟王妃,心中卻不由自主地起了斡旋——可當相見?可宜相見?可肯相見?

「母妃!」劉赫行至殿門又驀然轉身,猶豫了良久,終而問道,「若是朕今日不是恰好在東宮左近,是否就不會有方才母妃所言所說?」

「嗯?」晟王妃愣了幾息,心思幾番輪轉之下似乎「猜」中了劉赫之意

「臣今日是必然要見陛下的。故以陛下縱然不在左近,或是臣去請了陛下來,或是臣自己貿然而去,此些話都是吐之言。可巧陛下來了,也是天意!」

「是啊!天意!」劉赫抬頭看看天,「此一遭確是天意!朕而今似乎是不當再有懸而未決之事了!」

「母妃,告辭了!」劉赫說罷就拔身疾走,直向御書房而去。他知道東方此刻定在那里等他,等著他的那個「決斷」!

「陛下遛了好大的彎兒!」果然,東方看見劉赫急匆匆破門而入,行罷了禮便要揶揄,「貧道卻是在這廂枯等!都不知遭了多少長侍的白眼了,茶涼了都無人理會!」

「你乃日後國師,長侍不好,自罰就是!」劉赫也不管茶暖茶涼,斟了一杯茶就一飲而盡,「方才母妃那里的茶,可是喝得辛苦!」

「國師?」這是迄今為止東方頭一遭听得劉赫許他將來,一時間有些振奮、有些欣喜,也少不得有些不敢信、有太過突兀之感

「貧道是可去接了鄉下娘子來了!」東方眼中竟有點滴水光閃爍,難得由衷地揖了一禮,「貧道謝過陛下!」

「道長此行需得多久才得回返?」劉赫不知在案上尋著什麼,左翻右找就是不得停歇。

「貧道此去麼——」東方想及那騰蛇、那「瘟病」之大,想及自己已不止一次被人錯認之事皆是于族中月兌不開干系。茲事體大,定是要查個分明——東方此刻決意不再糾纏是否要告知劉赫實情,至于他日後是否需知,只待自己回族求解後再論。

「本應是快,但怕貧道那鄉下娘子多事磨蹭,因此麼,三個月!」東方伸出了三個手指,「陛下準臣三個月的假罷了!」

「準!」劉赫頭也不抬,依舊在堆奏折中翻找,「朕今日會說服平中王再調兵進京,再會晉中郎之爵。一為抗衡諸侯可能之反,一為撫關外舊埠之心。想來三月之內足以震惶有妄心之人,故而道長放心去接了娘子,只是,盡力早去早歸罷!」

「貧道再謝陛下!」東方看著與兩個時辰前一般一樣的劉赫,卻是大感不同——他為何不提七皇子之事卻只說我的來日?!

「陛下,那事」東方吞吐了幾回,還是不問不快,「七皇子之事陛下如何決斷?」

「既然他生在宗室、既然他有母如此——」劉赫似是愣在了那里,許久、許久

「既然天意使然,便順天而行罷!」

「陛下的意思是?」即使東方對劉赫此決並不意外,然還是免要惋惜那個小郎君一番,「不救了?」

「不救了!」劉赫終于抬起了雙目,朝著東方眈眈而視!!

「朕不想二十余年之後,他再被人相告,他才是羽王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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