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 從中說項

更糟的信息傳來了,薛莫被薛家趕出了家門,不承認他是家中一員。

而我這一邊,淑妃是恨定了我。現在,有些憂心皇上和貴妃會不會遷怒于我。

我苦思冥想,尋找著彌補的方法。

而這時候,那剛剛復寵的陳修媛卻幫我說了句話。

雖見她的次數不多,但也足夠印象深刻,前陣紅柰果還毒死了她入宮小住的幼妹。

這個比皇上還大幾歲的女子相貌平平,帶了幾分韻致。扇形髻前插了把木梳,頗為端莊。薄襖之外套著件魚子深紅纈長衫子,下著銀泥彩繪檀色絨裙。看人看眼,不是個庸人。

她笑的時候兩個嘴角一彎︰「妾听聞昨日淑妃娘娘在甘露殿大發脾氣,還把火燒到了小尚書的身上,聖人您不會也怪罪小尚書吧?依妾看,小尚書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呢!」

皇上呷了一口茶道︰「哦?你到是說說,她功在何處。」

「洛陽之險,小尚書乃是被拖累進去。而後又以身涉險,試出了劉鱷奴一眾的心中憂患。」

我听著這些話,心中感激。

皇上一看她的眼楮,遂亦笑亦嗔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近幾日也于眾臣討論過如是問題。他敢于跟朕撕破臉,卻想維持好與各路侯爵的關系。其心可誅,萬死難贖。」

然後,兩人湊在一處緊挨著,拍了拍小月復,說了些悄悄話。

陳修媛離開的時候,對我點了點頭,我報以鮮艷的笑容。

轉天,我決定登門臨照殿拜訪她作為回禮。

宮女通報後,陳修媛竟然在正殿門口親迎我。

與她一福身,她雙手握住我的手,趕緊帶我進暖閣坐下,吩咐宮女們將聖人新賞的紫筍茶拿出來。

我辭讓道︰「修媛您太過客氣了,小臣今日不請自來,還希望沒有打擾到修媛方好。」

「哪里的話,這平日里除了盼著能侍候聖人,就是盼望著能來個人多陪陪我。」

我客氣道︰「昨日御書房內修媛替小臣說項解圍,心中感激不盡。」

她一邊忙著張羅茶點,一邊笑道︰「可別官稱的叫了,沒得顯生分。咱們這宮里子嗣少,小一輩當中僅有大皇子和郡主你了。以後常來坐坐,給這添點孩子氣兒。」

我唇角勾起︰「您也會用這個詞,您也是蜀地人?」

她把盛放點心的銀盞往我面前挪了挪,用川音說道︰「土生土長的川北人,離你縣里不老遠,屋里還有個哈兒管家。」

我被她逗得哈哈笑著。

笑談了一陣,我拄著臉問她道︰「為什麼幫我?」

她稍微正了正神色︰「因為我想著啊,咱們是一起的人。紅柰果之事郡主沒忘吧?听說當時也給你送了去?」

我點頭︰「是的,那一天莫名其妙玩心大,全給喂了魚。」

她垂著眼皮︰「郡主不覺得幕後之人還在逍遙法外嗎?」

我默默︰「當時正在病中,不及多想。再說了,自有大人和主上們審理。」

她把手放在我的背上,悄悄的說︰「你好好想想淑妃這個人。還有一點,不知道郡主有沒有發現一個規律。」

我眉眼懵懂︰「什麼規律?」

她面帶神秘︰「以前大公主每次有頑劣之舉惹得聖人大怒的時間點,郡主你好好想想……」

我愕然︰「的意思是,公主鬧事之前或之後,總是伴隨著另外一個惡性事件?」

「對了!」陳修媛一拍大腿︰「最早時候你沒進宮,先不說以前,就說這最後一回,公主她干嘛平白無故絞了親娘的頭發?還有,還有她那首怪歌兒,那里頭都什麼詞……若不是有人教她,便是她親眼所見……」

其實,我並非沒有懷疑過這些。

但現在,也只能繼續裝聾作啞︰「這樣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小菟也想不通,她膝下既無皇子,又位列四妃,何必與人相爭。」

修媛笑道︰「這人心復雜,我覺得她自己也難琢磨的透。這不是,自個兒親閨女也看不慣她。」

其實結合那一天夕陽映雪,公主提起淑妃的樣子,確實可以如此一推。

我淺淺附和道︰「的意思我明白了,現在小菟只希望淑妃娘娘可以諒解我。」

修媛隨即話鋒一轉輕松︰「嗐,說這些也是給你提個醒兒,見不得你這麼好的孩子受她針對。」

我也一副親昵模樣︰「謝謝您體恤。如今又得聖寵,何時添個龍子,叫大家伙兒一並熱鬧熱鬧?」

此句話惹的她面若桃花,神色飛揚起來︰「子嗣之事,還看天意。」

這時雙手捧著果盤的黃寶兒從外面進來,喜笑說道︰「奴婢昨個兒還夢見了,咱們臨照殿有了添丁之喜。」

修媛听了這話,雖斂著情緒,但已是喜不自勝。

黃寶兒放下果盤,意外的對我行了個大大的揖禮︰「郡主,以前幾次沖突頂撞您,都是小人的錯。小人每到一處,生怕再受欺侮,所以就出于自保,做了些糊涂事,還請您寬恕。」

她突然低三下四的認錯也使我有些難為情起來,雖討厭極了她往日的做派,但現下難免心里一軟,只說道︰「人與人之間不對脾氣也是常有的,快起來吧。」

她諾諾的謝了謝我,才站起侍立在一旁。

陳修媛提著眉毛說和道︰「前陣子我听說你二人有過齟齬,還嚴肅訓斥了她一番!」

我靦腆笑笑︰「都過去挺長時間了……」

然後修媛一嘆氣︰「這個黃丫頭也算得上命苦之人。她父親官職不高,一直是龍武衛的六品校尉,洛陽之行才剛剛掛上個散官將軍,就罹此大難。若不是因著她如今是功臣之後,今日就得當著小郡主的面懲處她一頓。」

我搖了搖手︰「,黃將軍去的不幸,令人痛惜。在洛陽之時,他還護衛過我。于情于理,還是要善待黃內人的。」

陳修媛與我添上一杯茶︰「小郡主有此寬容之心,更是喜歡你了,這可如何是好?」

我捂嘴一笑︰「那就多來御書房坐坐,看看聖人,也看看小菟。」

她大大咧咧的一句︰「冒得問題。」

這場敘話倒叫人覺得不難受。

托詞書房還有些文書沒整理妥當出了臨照殿,許久沒路過的西海池攤開在眼前。

水猴子!

我第一反應就是它。

這個白毛浮綠水的小妖怪可真是世界上最窩囊的妖怪了,天天呆在水底下以素為生,而且還要背負罵名飽受詬病!

想想它的心境,估計也快立地成佛了。

我撩撥著水面,小聲喚道︰「小猴子,小猴子。」

斷斷續續的喚著它,不多時,水面上果然露出個白毛頭頂。

我欣喜起來︰「小猴,是我,是我。」

它覺得安全了,才一點點露出整個腦袋,一點點的劃向岸邊。

我想起隨身的錦囊里裝了幾顆蘭花豆,便掏出來放在手心里等它來取。

看見它的毛毛手有些褶皺的時候,我才突然想起它的歲數,這家伙也得四十多歲了。

它小心翼翼的拿走一顆,放進嘴里嘎 嚼著,還微微點著頭。

「好吃嗎?五香味的~」

然後世界好像有個天雷炸了……

它居然開口說話︰「好吃。」

我嚇得一撐地往後墩了一步,我那葡萄大眼都要瞪出來︰「你,你,你會說話???」

水猴子雙手扒著岸,表情也豐富起來,說話的聲音渾然是個小男童︰「蕭媞在井沿兒上告訴我了,假如她不在了,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菟子,我才敢開口的。」

我愣了半天才緩過神兒,終于明白蕭娘娘風雨無阻也得每天凌晨候在井邊是圖個啥,怪不得那麼大奔頭,原來是有個小鬼可以聊天。

我隨之一笑,把聲音捏的跟它一樣幼稚︰「蕭媞什麼時候告訴你的哇?」

它撓了撓腦袋︰「不知道,只記得那一天暴室的人都在燒紙衣,西海池邊兒上也有人偷偷的燒。」

我也跟著它撓頭,嘀咕道︰「燒紙衣……那該是十月初一寒衣節。她身體不好了嗎?」

水猴扒拉著我的手心拿豆子吃︰「她那天說的話我總听不懂,零零碎碎的,什麼太後一走,她也會走……」

我愕然︰「她就沒出過暴室,怎麼知道太後會走?!」

「你去問她呀,菟子。」

「好好。」我把剩下的蘭花豆全部留給了它,起身往暴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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