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 結一段緣

再次被陷害的應激和魚鉤被挑出來的疼痛將我的體溫推上了高峰。

我渾身燙的像個火爐。

唇舌已經被自己烤干了,不停的口渴。

原本說連夜啟程爭取天亮進城找醫館,奈何外面竟下起小雨。眾人勸說天黑路滑,這才作罷。

我已燒的半暈,影影綽綽的躺著,額頭覆上濕帕子,再被溫水一遍遍擦著臂膀和腳心。

村里唯一的郎中一早來了,拿小刀在後頸處切了個極小的口子,將一個圓弧形的銀鉤子挑了出來。我只看了一眼,著實是魚鉤掛魚嘴的那一半,並且極細極小,比女人的耳環鉤還要小上許多。

姑姑反復問著我︰「誰對你下的手,可有印象?」

「沒有,一點印象也沒。」我聲若細絲,越來越沒力氣。

大孃舒著自己的胸口︰「哎喲我的天,是個鉤它還呆著不動,這要是根針……可就說不準游離到哪兒去了!」

郎中觀察了半天,幽幽的說道︰「這恐怕不是普通的魚鉤,而是一枚江湖術士的「剝魂鉤」。這是有人,要取走丫頭的魂兒啊。」

四座皆驚︰「取魂?」

「是啊,趁人不備時,將此鉤刺入大椎穴。初時便覺頭腦混沌不清,舉動反常。而後愈演愈烈,或失心瘋癲,或痴迷呆傻。也有的人狀態反復不定。待此鉤在體內呆夠七七四十九日,則三魂七魄皆被剝浮,懸蕩而不附體。再用「引魂針」刺入百會穴將魂魄導出,拿此人常用之器皿盛魂兒。」

「這女孩子嘛,胭脂盒兒,鉛粉罐兒,香露瓶兒。娘子回家看看丫頭的東西少了啥,就知是不是身邊的人所為。」

「主要是因為,這器皿需要提前以無根之水浸泡干淨。自然,這不是絕對,術士也未嘗沒有別的容器。我瞧這鉤子在丫頭體內有一段時間了,之前可是有過神智恍惚?」

姑姑正捧著我腦袋的手,抖了抖。

玫姨應聲說︰「不瞞郎中,之前正因為這個瞧過病。當時只以為此癥是由驚嚇和心疾而起。」

郎中撲哧笑了一聲︰「若本來就在病中,精神不佳,于是趁她不備,在不知不覺中刺入鉤子,豈不是容易的多。」

大孃吵嚷著︰「那方才,就她看見了什麼兔子拜月,該就是因為魂不附體,才看見的不干淨東西吧!」

「對對,有可能。」

「應該是這麼回事。」

「幸虧取出來的及時啊!」

此刻身邊兒的三女乃女乃大,七姑八姨皆處在對神秘玄幻的畏懼之中,唯獨姑姑還清醒著。

她口氣沉穩︰「郎中,當下重點還是把這高燒退了吧!藥煎的如何了?」

大孃按著大腿站起來︰「我出去瞧瞧去。」

我一翻身,把眼楮埋到姑姑的手掌里,睡著了。

八個時辰之後,你會在倦城的大街上,看到一個叫小菟的姑娘,追著一只大兔子。

我腳下生風︰「喂喂喂,別跑啊!你不是要和我回京嗎?」

它在拐角處看了看我,搖了搖它的兩個長耳朵,像是在與我擺手道別。

然後一溜煙,跑到城河邊上,鑽進草窠里跑了。

玫姨氣喘吁吁的勸我回去︰「行了行了,它的來它的走,皆是它的主張,你就隨了她的意吧。」

喔……

我站在原地,目送著它。

別看我此刻生龍活虎,她們說我前一夜,發燒燒的不省人事。

灌了藥也沒用,整個臉紅的像是猴,渾身燙的可以煎雞蛋。

還有人用了退燒土方子,雨地里逮了個蟾蜍用帕子包了放我胸口,結果把蟾蜍熱的直跳舞。

後來情況可能真有點糟糕,一眾就開始勸了︰「蘇娘子需得學著寬慰自己啊,這些都是天命……很多婦人在娘子這個歲數還能生養呢……」

搞到最後姑姑也嘆︰「這孩子從小就難養。」

突然院子外有瓦罐呯嚓一響,碎了一地。開了房門一看,是幾只兔子,叼來了幾把「兔草」。

兔子跟班兒們散了,領頭的大白兔沒走,用爪子撓撓草藥,再撓撓石臼。

郎中她們明白了兔子的意思。也可能著實沒了辦法只好信了它們的邪。

于是就用山泉水浸漬了草藥少時,再絞取了草藥汁液,灌我喝下。

    ~

奇跡發生了,一刻鐘後,燒就退了,臉也不紅了,呼吸也平順了。

但那只大白兔一直沒走,鑽進給尖尖臨時搭的窩里,直臥到天亮。

啟程的時候,姑姑玫姨覺得這大兔子救了我一命,緣分殊勝,就順便帶上了路。可它初時安靜呆著,直到我醒後,它便躁動起來,打算回了。

————

它的圓球尾巴消失在了視野中,我默默︰「你既一心回去,那便有緣再見吧。」

我猜,我經歷了傳說中的「兔子討封」。

它一定是一只有些修行的兔子精,昨晚障礙了別人的眼楮,只我一個可以看見它。

然後我說了句——「你跟我一樣啊」,它就討封成功。所以,它離修煉成人,應該快了!

正因如此,它才帶著「孩兒們」,來給恩人報恩了。

沒準過幾天再見之時,大白兔就成了一位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穿衣顯瘦、月兌衣有肉的翩翩公子哇!

想到此處,我咯咯壞笑,被玫姨拽回了馬車。

四十八個時辰後,我被帶到甘露殿「謝恩」。

自然是謝大慈大悲的皇上加封我為郡主之恩。

我這郡主可謂正兒八經的掛名郡主,沒有封地,沒有府邸,沒有例銀……

當看到聖旨,我的封號為「承歡郡主」時,我幾欲笑噴!

承歡膝下?這名字一听就是抱著父母大腿哪兒哪兒都不去的意頭啊!這哪里像是和親郡主的封號啊!!狗皇帝是怎麼想到的?又嗑仙丹了嗎?

再看看衛國公家小孫女的——「東延郡主」,這就對了嘛!而這時,也在甘露殿撞見了同來謝恩的她。

她今日來謝的,是由「郡主」提為「公主」之恩。

但凡和親,和親之女必得是貴中之貴。僅僅「郡主」是不夠的,這也基本上是除了生而為帝女外,其他女子能夠成為「公主」的唯一機會。

這位新晉公主眼中帶火的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克制了情緒,回到她彬彬有禮的假面中去了。

衛國公,這位敢于對一條橙色大蛇始亂終棄的壯士老張頭,對此事的看法還未知是喜是怨。

若是怨,我可又結下了一家仇敵……

————

腿好累啊!

人家在我後面來的,都走了。狗皇帝還變相讓我在一邊罰站。

我無聊的左右磨著小牙。

他終于走過來,臉上表情多重︰「朕的小書女,好久沒見了啊。」

我低著頭︰「小臣,小臣不是一直在生病嘛……」

他湊近些揪起我的耳朵︰「你厲害啊,竟然未卜先知的逃跑了,朕想打發你還打發不走了,反討了一個郡主當~」

這話說的,呸呸!

但也只能解釋道︰「小臣知道錯了,也受過罰了,請聖人寬恕。」

他撒了提我耳朵的手,坐回軟榻上,一邊剝山核桃一邊幽幽的說︰「以前還能跟朕對上幾句嘴,頗是好玩,如今這認錯的能耐倒見長了。看來,你真的是被打怕了。」

說到這里,我配合的泛起淚光。

又見皇上有點失落的說︰「鹿呦鳴也被貶去內侍省了,如今朕身邊,只剩些木魚腦袋的,毫無趣味。」

我張張嘴,想提周貴妃,可還是咽下了,免得得咎。

然後靈光一閃,嘗試著說道︰「小臣還沒得到回來上值的消息……要不然,小臣可以跟您玩斗地主。」

他瞬間來了興趣︰「何為斗地主?」

我低下頭︰「說起來麻煩,但比葉子戲好玩的多,還省事。」

他嘿嘿一樂︰「這好說,朕明日就叫蘇內司安排你回書房。」

我眼珠溜溜轉了半圈,看看周圍︰「姑姑會責怪我自作主張的。」

他玩心起來的時候,像個大頑童,即刻就一揮手︰「嗐!朕自然說是書房奏折數巨,應接不暇。」

我斂著笑,與皇上告退出來了。

然後盡可能的壓下喜悅之色。

若問為啥?

那不是甘露殿外,玫姨和景含正眼巴眼望的等我呢!她們對我寸步不離,步步緊跟,如影相隨……

我被「軟禁」了。目前的我,不能私自踏出月池院一步。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