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愛莫能助

我三步並做兩步,輕輕巧巧便把隻果堵在了清明橋上。

「跑呀跑呀?沒路了吧,現在只能往渠里跳了!」

隻果憋的臉通紅,左右看看,好像明白了自己跑步的速度著實慢于常人,便做放棄狀,單手插腰喘氣道︰「好啦好啦,再不跑了,真累。」

我揶揄道︰「見我就跑,我還當你這勁頭,真的會化成大魚游走呢!只怕渠水太淺,你再擱淺咯。」

「兔子,你這嘴!有時候真壞。」隻果鼓囊著兩腮,微瞪著我。

我雙手一拍︰「別打岔,快交待鹿呦鳴指派了你什麼?」

隻果渾身都是抵御貌︰「不說。」

我蹙眉︰「你著魔了吧!我听見了你們的部分對話,他完全是在壓制于你。這計劃,恐對你不利。」

隻果口氣蕭索︰「這是我的事情,你去忙你的吧。」

我直接高光上身,一步跨過去雙手掐著她的脖子,威逼利誘道︰「你敢不說,我就告訴貴妃,你在我面前造她的謠,說大不敬的話。」

我加大了手勁︰「說不說!說不說!是挨罰還是坦白交待你選一個!」

我算是拿準了這家伙軟糯的一面,如果說這算得上欺負,那這種情況下,也是不得不這般如此。

我把她掐的雙臉從紅隻果快變成了紫茄子,不停咳嗽道︰「說,說……」

我松開的時候順勢推了她一把,她往後趔趄一步,撞在了橋欄桿上。

欄桿被震的抖了抖。她因為缺氧而作嘔的喉嚨不停的往下做著吞咽動作,與我商量道︰「那,那我告訴你了,你可不能插手進來。」

我繼續威勢逼人︰「快說!」

接著她支支吾吾道︰「小兔,怕是你還不知,過年前我便被調去了司膳司,紫雲閣的膳食由我攜領配送。」

我恍然大悟︰「住處也搬了?我說上次去司言司寢所找你,只見你的房間大門緊鎖。」

隻果難為的點點頭︰「是啊,你別怪我告訴你不及時,你現在每日不是青鸞宮便是昭慶殿來回跑的,那兩個地方我哪里好近前。」

「哦~」,我拉著長聲︰「鹿呦鳴剛才提到的東瀛水貨,是一種奇特食材吧,所以,是想讓你摻入烏昭容的飲食里?」

隻果一臉驚慌,雙手搖著︰「別,先別這麼說……」

旋即她馬上又與我解釋道︰「你別以為這是下毒,鹿公公說了,此物毒性不強,只是與避子湯差不多。」

我哂笑道︰「你看,我什麼時候說過下毒二字。」

隻果的處境躊躇艱難,一邊自圓其說,一邊心亂如麻。

她握上我的手,可憐巴巴著︰「我的好兔子,無論如何,咱們不都是別人手中的線牽木偶麼?听主子的安排,也算有個靠山不是。若再被主子棄了,那可怎麼辦?」

我真的好想把她如何調去司膳司以及這個計劃從頭到尾,來龍去脈,全部問個清楚,替她分析個明白,再找出個對策來。

可是時間不等人,她的朦朧淚眼還沒收住,只望了一眼天色便又嗟嘆︰「哎呀,遭了,傳晚膳的時辰怕要誤了,我得走了。」

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便一路小跑著離去了。

我瞧著她並不輕盈的身影還未淡出我的視線,便開始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突然悲從中來,她的人生許多方面,會不會如同做最基本的跑跳蹦躍這般用盡全力,然而卻沒人知道她有多作難。

貴妃可謂是個酒膩子,每餐都需拿酒下飯,時不時的還會在午後閑夜里小酌一番。

我一回到青鸞宮,便與我夸口,今日皇上竟賞賜了一壺千金難得的猴兒釀。

所謂猴兒釀,是山中諸猴采百果存于一樹洞,始為貯藏越冬糧食。但若當年冬季食物充沛,仍可采食到新鮮之物,猴兒們便會將儲存過的「糧倉」拋諸腦後。

然後這一洞百果便逐漸發酵,而後釀成一洞百果酒。

此類天然野釀,實屬機緣巧合,可遇不可求也。

貴妃興致盎然的與我介紹此酒的百般珍貴,用完了晚膳,便只拖著我一人與她對飲。

本也是身上乏了,吃些東西後更覺酸困,便想著飲上幾樽許是好事,可一解疲累。

貴妃今日不僅顧著自己,還連連于我干杯,四五杯下去,我的雙頰便開始紅雲灼燒,真的是不勝酒力。

而她卻是越飲越暢快,飲的多了,整張臉紅潤光澤,還微微冒出細小汗珠來。

不能再喝了,我開始推月兌。

今日午後預感不佳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和嬴牙等幾個小內侍約好,今夜戌時末,一同帶著貓兒雪奴,陪我去球場亭子「走一圈」

然而貴妃卻是不依不饒,又有百般說辭。我只得硬著頭皮,再飲上三杯。

喝多的臨界線到了,我不得不耍賴,便開始裝醉,學著口舌不清的模樣說幾句無關痛癢的「醉話」,然後便往酒桌上一趴,假寐起來。

現在,任是你再把我搖晃,我也不起。

貴妃做了一會子努力,見無濟于事,便開始自斟自飲。一邊軟軟哼小調,一邊嘬嘬飲瓊漿,只到最後搖一搖那酒壺,連酒根兒也不浪費,方才起了身,步履嬌無力,晃悠著回她的寢殿了。

我數著步子,听見撲通一聲,貴妃倒在了塌上,酣眠入睡。

十日里有七日,我都是陪著貴妃飲到最後的酒友,已經習慣了在她喝足了之後為她蓋上被子。

這次也不例外,我起身慢步行去,瞧一眼她。

而這時寢殿的門卻突然開了,我一看,竟然是皇上!

又是那個劍眉大眼,桃花微波到處灑的男人。他只走進來一步,我便覺得寢殿內裝滿了動物的荷爾蒙,含蓄又騷氣的那種。

他瞧見醒著的人竟然是我,倒有些詫異︰「喲,寡人只知貴妃好酒量,今日里倒出了匹黑馬。」

我不自在的與他行禮道︰「皇上玩笑了,小臣飲酒的量,不及貴妃娘娘的一半。」

然而他的神色卻由松弛一轉嚴肅,清了清嗓子道︰「你們到底是侍奉主上的,日日叫貴妃過量飲酒,過則傷身,竟不做相勸。」

原本想溜之大吉早走早好的我還沒來得及告退,便只得繼續對付道︰「是,皇上說的極是,小臣下次定當力勸。」

雖說我沒抬頭,但隔著空氣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得意洋洋,呼吸都變得舒展延綿。只听他話帶得意,語氣輕快的說道︰「那今晚的疏漏,可也要罰啊!」

他圍著我走兩步,「罰你什麼好呢?」

我的天,那口氣之玩味,簡直是無情戲弄。

「好了,念你平時盡心,便就罰你在床帳五步之外,為寡人和貴妃守夜好了。」???

天知道你們夫妻二人同宿,竟然需要別人這麼近來守夜?就算我不羞,你就決定不害臊嗎?

我暗暗咬著牙齒,計從心來,憑借著我的舞蹈功底,往後劈了五個叉!

余光中我看到渣男的眼球快掉了下來,下巴也基本張到極限快月兌了臼……

現在這五步之遙,已經退到寢殿門口了。

我收斂著反擊成功,噴薄欲出的快意,禮敬說道︰「皇上金口玉言,說是五步,小臣倒忘了問是多大的五步。不知這樣的五步,可還算數?」

皇上嘆為觀止的點了點頭,此刻要是駁我,便也失了自己的面子。

只能夠半嘆半惱的說道︰「好好好!你真厲害!行行,你且就在門口處妥妥守著,若我夜半不見人,唯你是問。」

放完總結語和狠話,總算消停了!一旁數個憋笑快要憋成肺氣腫的宮娥和嬤嬤,強忍著一臉的抽搐,侍候皇上洗漱更衣,很快他便抱著貴妃,鑽進了被窩睡下了。

我靠著關上的寢殿大門,瞧著黑幕中僅有的幾盞夜燭,螢火微茫,點點昏黃。

無盡長夜再次向我招手。

我偷偷看了一眼手表,已是戌時末了,今夜的計劃,關于我的最後補救,關于李成蘊可能遭遇的圈套,難道就這樣無計可施了?

我想告訴皇上,由他主持一下,好作為李成蘊計劃的後盾。

可是,我除了不好的預感外,竟然沒有任何證據指出靠近李成蘊的危險是什麼!就靠我撿來的那一枚紅玉海棠發釵釵嗎?何曾有半點說服力!

更可怕的是,若成功避免李成蘊入險境還則罷了,如果我的預感和分析有誤,白擾了皇上一場,豈不是亦算作一種欺君?如果這樣,罪責之巨恐我難以承受。

思來想去,思前想後,一時間完全沒有兩全之法。

雖不能讓自己深陷泥潭,也不想眼睜睜看著本來可以扭轉的事情,放任自流啊!

我站在那里如芒刺在背,局促不安。心中如填碳火般,火急火燎,焦躁難耐。

直到听見不遠處鐘樓的亥時的鐘聲想起,我渾身的血液方才一剎那冷卻了。如同沸水遇冰河,冰凍玉結了。

或好或壞,已然開場,什麼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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