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忠將赤那

赤那抱著溪辭的豬來到他跟前,微微頷首道︰「殿下,這只豬該如何處置?」

沉舟瞥了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手中的卷軸上,沉滯了片刻︰「送到第十殿手上,讓他翻翻命簿,看看近日死于鬼域的哪位天兵能與此豬對換命格運勢。」

第一殿的秦廣王正替他坐鎮魔界,暫時還回不來,想起溪辭的訴求便是盼這只豬能投生為人,第十殿亦可。

想著那些來鬼域的天兵本就是自尋死路,往生後的走向如何,他一點都不關心。

「是,殿下。」赤那得令後轉身便趕往第十殿。

看著赤那離開的背影,他抬手取下臉上的面具,看向窗外那輪紅月,這夜突然靜得倍感孤寂。

他輕嘆一口氣,隨即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卷軸上,然而卷軸上浮現的卻是他與溪辭見的最後一面︰她微微蹙眉,猶豫的望著自己。

從懷里掏出那幾只銀鐲子,把玩一陣後,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將鐲子收回懷里,起身前往忘川河畔渡口……

地獄第十殿,轉輪王看著赤那手中的豬,神色頗為凝重,來回翻動命簿︰「赤那,你能不能幫我說服殿下?」

「不能。」赤那很干脆的拒絕了他的請求。

轉輪王委屈巴巴的撇著嘴,自言自語︰「早知道我就去魔界換秦廣王回來了。」

畢竟扮魔尊還是很威風的,現在後悔似乎來不及了。

近日死于鬼域的天兵沒幾個能有好去處,轉輪王扶著額頭,細細查閱投生命簿,突然一個看起來像是人名的三個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眉頭緊皺地一字一句的讀起來︰「卞,莊,子,男,降,生,于,魯,國,卞,莊……」

讀到一半,他興奮的沖赤那招手道︰「赤那,你看看這個如何?」

「只要是人即可。」赤那淡淡的說道。

「絕對是人!」轉輪王舉起三根手指正色道。

說罷,轉輪王拿起玉璽,哈了一口氣後,對著豬頭印了上去,好看的篆體上面寫著︰卞莊子。

他隨即沖判官招招手道︰「來來來,把它抱走罷。」

赤那將豬鄭重地交到判官手上道︰「有勞了。」

判官沖他點點頭︰「不必客氣。」

轉輪王得意洋洋地瞅著赤那心想總算能交差︰「要不要多留一會兒,喝杯茶?」

「不必了,還有要事,望轉輪王能將此事妥善處理好。」赤那正色叮囑。

「放心放心,我會讓他們看準時辰,不會弄錯的。」轉輪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讓他放心。

轉輪王未看完的命簿上記載︰他為人至孝能殺虎,作戰勇猛,被紫微大帝看中,入其麾下,隨後因表現極佳被受信任,提拔為「天蓬元帥」,居四聖之首。

能得此命運的原本是一位闊綽天兵,在入鬼域的臨行前給六司府送了不少好處才有所得。

六司府剛給他擬好此命格,送來此處與判官審閱,便被奪了去,實在是冤,判官看看手頭的豬,無奈搖頭。

處理完豬的事,赤那瞬移到忘川河畔的渡口,擺渡神似乎等候多時了,見到他來,笑吟吟道︰「上來吧!」

赤那對著擺渡神躬身道謝後上了船,穩穩地坐下。

「又去人間傳道授業?」日日都見他來此處乘船去往人間道,還是習慣一問。

「是。」赤那淡淡道。

「人族都信了你們,神族應該不會善罷甘休吧?」擺渡神深知天界神官的性子,畢竟他們有一部分神官需靠香火為生,如不被奉供便會消失,例如︰財神。

「無妨。」赤那依舊心如止水般淡然。

「辛漢臣,你原是天界三十六位神將之一,自願跳下九重天為魔,化名赤那,那麼多年過去了,可曾後悔過?」擺渡神略帶惋惜的問道。

「從未。」他只想追隨殿下,無論刀山火海,也好在流浪了一陣後,真的找到了殿下,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擺渡神無奈地笑了笑,不再多問,只將他安穩送至人間道。

一只腳剛踏入人間道,赤那化身為一位穩重的商人,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向一間酒樓走去。

樓上已然滿客,而客都在等著他,等候之余,台下客侃侃而談起來。

「現如今,整個郳國都推崇悟財富經,盼舉國同富!」

「誰說不是呢?太師撰寫的財富經,王上閱後大喜,欽點太師去招賢納士,到宮外傳道授業,赤那大人便是被選中的賢士。」

「據說隔壁的幾個諸侯國都爭相排使團來訪,想悟得財富經,回去傳道授業。」

「呵呵,多多獻供,王上或許會考慮考慮。」

…………

聊得火熱的小民見到赤那的看到,逐漸安靜了下來,他繞過所有客坐到了台上。

「赤那大人,小女子自制的胭脂,已然擺檔半月,一盒都賣不出去,已經不知如何是好。」

赤那剛一坐下,少女略帶哭腔的傾訴道。

「賣給何人?」赤那面無表情的問道。

「自然是女人。」少女不解赤那的提問。

「可試著賣給男人。」赤那淡淡答道

「為何?」少女更加疑惑。

「你尚可一試,便知曉答案。」他不想過多解釋。

另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起身作揖後,恭敬道︰「赤那大人,小人從小家境貧寒,身無從商本,不知從何處起身。」

「力氣如何?可能說會道?」

「力氣一般,但我的嘴可是當地出了名的圓滑。」青年似乎對自己非常自信。

「可有意向做牙人?」赤那思索了片刻,問道。

「何為牙人?」青年迷惑的問道,從未听說此行。

「居于買賣人之間,從中撮合,以獲取佣金,如有意向,明日可回此處尋我,我有介紹之處。」赤那簡單的解釋與他听。

赤那的講解讓他頓時茅塞頓開,莞爾︰「甚好,小人先謝過赤那大人了。」

「客氣。」

…………

每日他都會來人間的此酒樓為凡人指點迷津,分文不收。

末了,赤那起身準備離開時,突然有人低聲與另一人說道︰「回去還得拜拜財神才可。」

赤那回頭看了看那人,淡淡道︰「你亦可試試不拜財神,行這商道,看看是否有不同,否則將行商光陰浪費在跪拜上,著實可惜。」

「這……」

「如若財神有用,為何富人窮人依舊?」

赤那和善的拍了拍那人肩膀,與他對視的剎那,眸中閃過一絲魔光,那人立馬義正言辭道︰「赤那大人說得有理!」

赤那欣慰地點了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隨後,他剛踏出酒樓,便有幾位穿著與他相似之人圍上來。

「赤那,你今日來得甚晚,我老早就結束了。」一男子很得意的炫耀道。

「有要事,所以耽擱了。」見到同僚,赤那一如既往冷淡。

「誒,據說今次百花節,天界有大動作,企圖拉攏人心。」另一位男子甩了甩手中的折扇,輕挑的笑道。

「無妨。」赤那淡淡道。

「就是,怕什麼,無論天官做什麼,我們都幫著人族,好的便是錦上添花,糟糕的事我們就幫頂著,讓他們不再信任天神,目的便達到了。」殺神誅心,就只需讓人族不再信仰天神即可。

「趕在日落前,去下一處吧。」說罷,赤那率先走在了前頭。

同僚們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此傳道組分散各處,每日都在人間行善傳道,試圖改變人族的信仰。

睡得香甜的溪辭想要翻個身,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睜開眼楮一看,被綁得嚴嚴實實的。

打量了四周,紅燦燦的床榻仿佛剛剛大婚似的。

周圍一股好聞的胭脂味,讓她猛吸了幾口。

她挪了挪身子,誰知她越動,繩子勒得越緊,她很識相的不動了,開始大喊︰「有人嗎?」

見無人回應,繼續道︰「有妖嗎?」

還是一片死寂︰「有魔嗎?」

剛想喊「有神嗎」,一位黑衫男子眉頭緊鎖的走進來,往她嘴里塞了一塊布。

溪辭眉頭緊蹙,用舌頭將布頂了出來。

見狀,他又將布塞進了溪辭的嘴里,溪辭再次吐了出來。

「你能不能配合一點?」黑衫男子雙手插腰的問道。

「好髒呀!」溪辭委屈巴巴的說道。

「髒也得配合!」他嚴厲的呵斥道。

「如果我不配合會怎樣?」溪辭用非常慫的語氣,試探性的問道。

「你覺得會怎樣?」他揚起眉毛冷冷地注視慫慫的溪辭。

「殺了我?」雖說被威脅過數次,但她依舊無法習慣。

他勾起溪辭的下巴,輕笑道︰「如此絕色,殺了多可惜?」

「所以你想干嘛?」溪辭看見他周身魔氣濃烈得仿佛可以將自己蝕得連白骨都不剩,瞬間瑟瑟發抖。

「不如……陪我雙修吧!」他突然湊近,曖昧不清的說道。

听到「雙修」二字,溪辭微微一愣,沒想到所有認識的人都不願意,這個陌生人卻主動提出,溪辭感動得兩眼淚汪汪︰「你是要給我補陽氣是嗎?那來吧!」

听到她的應允,他突然僵住,怔怔地望著她,隨即退後了幾步,神色復雜地反復打量她,許久後才開口道︰「想得美,我才不會讓你輕易得到我!」

「誒,怎麼出爾反爾呢?」溪辭不滿的抗議道,讓自己白白感動了一遭,旋即想著算了,反正自己已經離開鬼域了,陽氣這種東西,離了陰間應該會自動恢復的。

他思索了片刻,神色頗有些郁結,遲疑了片刻︰「除非……除非你拿時幻鏡來換。」

「你還是讓我死了吧,記得把我的尸首還給我爹爹,他一把年紀就我一個女兒,見不到我,他會失眠的,謝謝了!」說罷,溪辭很干脆的閉上了眼。

所有人都只在乎時幻鏡,既然如此,那自己死了的話,是不是就可以讓時幻鏡的存在徹底塵封?

雖然很對不起爹爹的養育之恩,但是目前好像沒有跟好的辦法了,義父肯定不同意自己啟用時幻鏡回到自己入萬靈堂之前或是萬靈堂被屠當日,雖然不明白為什麼。

黑衫男子氣得抬手想了解掉她,可轉念一想,殺了她就更不可能得到時幻鏡了,他垂下手,冷冷地注視著她。

他上前,彈了她的額頭,溪辭吃痛地睜開眼怒視他,隨即他雙手結印對著她施法,一陣光暈由全身收攏至額前,在她眉間落下狐尾狀的花鈿。

頃刻間,她全身靈力盡失,狐狸耳也被人耳取代,唯一不變的是她絕美的容貌。

「你對我做了什麼?」溪辭突然覺得渾身不對勁,沉重了許多。

「我將你全身的靈力與妖身封印了起來,如今你與凡人無異,這樣一來,你的爹爹與義父應該都找不到你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溪辭驚得合不攏嘴,眼眶濕潤的瞪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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