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姑逢山

因為一句「枕星月而眠,吸取夜澤甚好」被秋野趕出屋內的鳳陽,此時正坐在房頂上背靠夕陽行修補之術,與坐在樹下梳頭的溪辭暢談。

「義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時幻鏡。」鳳陽深吸一口氣,突然停下了手中的術,一臉嚴峻的說道。

鳳陽回想起很久以前堂主與自己月下飲酒時說過的一句話︰「我可能是歷代堂主中最無能的,千千萬萬次,都找不到最好的方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就只是看著……」

那時以為他是在說醉話,現在想來,是自己太大意了,鳳陽眸光暗了暗,覺得自己作為丹穴山之神竟沒能守住萬靈堂,頓感愧疚。

听到「時幻鏡」這三個字,她微微愣了一下,萬靈堂存于世間數十萬年,也守了時幻鏡數十萬年,一直以來相安無事,為何偏偏現在要開始搶奪此上古神器?

「義父能猜出是何人所為嗎?」

「不會是魔族。」他說得很肯定,可是排除了魔族,那就只剩下神族有此能耐了,他遲疑了片刻,隨即說道︰「猜不出。」

鮮紅斗篷罩身,蓮花掩面,為首二人修為在自己之上,其他人的修為也幾乎與自己不相上下,如此陣容鳳陽心里也沒底。

溪辭想起了天界的戰神——南修殿下,他對時幻鏡也是趨之若鶩,猶豫了片刻︰「義父,會不會是戰神?」

听到「戰神」二字,鳳陽神色間頗有些郁結︰「哪個戰神?」

「南修殿下呀!」難道天界有很多戰神嗎?溪辭也開始自我懷疑了起來。畢竟自己在天界待的時間不長,大半都在昏迷中度過。

「他居然能當戰神?呵呵,神族怕是後繼無人了吧?他可能會打時幻鏡的主意,但僅限于幻想。」鳳陽輕笑回應,表示自己是不可能敗在他手上的,絕對另有其人。

「義父,你可認識花界的帝君?」突然想起自己聞到的異香,溪辭一臉狐疑的問道。

庖屋突然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鳳陽立馬對溪辭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溪辭不解的對庖屋喊道︰「爹爹,可是發生了什麼事?需要辭兒幫忙嗎?」

鳳陽捂著臉,趴在屋頂上不敢動,正當溪辭按耐不住想要進庖屋查看時,秋野滿手鮮血地走了出來,臉上掛著僵硬的笑︰「爹爹沒事,只是不曾想那白虎沒死透,剛補了幾刀,沒事了,你們繼續聊。」

說罷,他有些僵硬的轉身回到了庖屋內,溪辭迷惑不解地看向了鳳陽,鳳陽無奈地攤了攤手。

「我在萬靈堂的大殿內,嗅到的異香與帝君身上的香氣十分相似,苦于不識,一時間無法確認,本想請帝後幫忙的,可中間出了些事端,我……」她的話還未說完,庖屋突然傳出炸裂聲把她嚇得狐軀一震。

「辭兒……你見到帝後了?」鳳陽突然從屋頂上瞬移到溪辭面前,沉聲問道。

溪辭似小雞啄米般點頭連連︰「嗯,見到了。」

「她可跟你說了些什麼?」鳳陽難得的嚴肅,把溪辭嚇得一時之間措辭無能。

「就,就,就說自己是喜女兒的命,一見我就覺得很有眼緣,也沒說什麼了。」溪辭咽了咽口水,身子本能地往後微微仰著。

鳳陽的眼角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庖屋,微微俯身,溫柔地揉了揉溪辭的頭,道︰「辭兒,不要隨便跟這種陌生人說話,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辭兒知道了。」溪辭松了一口氣,不知為何義父那麼大反應,她看向庖屋,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爹爹?」

「不必,你坐著等就好,讓他自己好好發揮。」鳳陽似話中有話的安撫受了驚的溪辭,還將準備起身的溪辭按了回去。

「義父,辭兒懷疑萬靈堂被屠與花界帝君有關。」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壯著膽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不無可能,但缺少了動機,僅憑相似的異香,還是過于草率了,此事牽扯太多,並非簡單的奪寶滅口……」鳳陽深思了片刻,再次瞥了一眼庖屋,揮揮衣袂做出僅包裹著他們二人的結界,蹲來,語重心長道︰「辭兒,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守住時幻鏡,堂主讓你們發的守護誓並不會隨他而去,反噬依舊存在,不要妄圖啟用時幻鏡逆改天命,否則所有人的犧牲都失去了意義。」

溪辭不明白義父為何要突然說這些,只覺得一切突然變得復雜許多,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應允︰「辭兒明白了。」

「萬靈堂被屠之事,義父定會討公道,但你千萬不要插手,明白嗎?」鳳陽不希望溪辭被卷入任何不利的紛爭之中。

「可是……」溪辭不解。

「沒有可是。」他斬釘截鐵的說道,盼她說出符合自己心意的答復。

她咬著下唇,不情不願的回答道︰「辭兒明白了。」

鳳陽滿意的收起結界,飛回屋頂繼續修繕起來。

她掏了掏耳朵,撇了撇嘴沉默不語,內心依舊不明白,為何萬靈堂被屠如此大的事,無論是放在天界還是放在義父眼里,他們都只覺得當務之急時幻鏡更重要,難道不是找出凶手以命抵命更重要嗎?

究竟……什麼是天命?

紫藤花海下,溪辭趴在玉石桌上打起了盹,花瓣如飄絮將她覆蓋。

秋野盛了一盤虎肉餃耳,滿臉怡悅的端了出來,見溪辭還未醒,遲疑了一會兒,滿眼寵溺地拍了拍她。

溪辭猛然驚醒,抬眸間被耀眼的夕陽灼得睜不開眼,隨即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才想起自己已經回家,不在鬼域了。

秋野將桌上的花瓣掃落,遞給溪辭一雙筷子,推過一只玉碗︰「嘗嘗。」

溪辭深吸一口氣,聞了聞虎肉餃耳,歡喜一笑︰「好香呀!」

「爹爹給你拿些香醋就著吃,順便把剩下的幾份一起盛出來,稍等片刻。」秋野溫柔地順了順她毛絨絨的耳朵,起身去往庖屋。

溪辭夾了一顆大餃耳,塞進嘴里,醇厚的汁水立馬破皮而出,油而不膩,咸淡適中,是她從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這一刻滿足感包圍著她。

聞到香味的鳳陽瞬移到了桌前,看著盤子里那一顆顆飽滿剔透的餃耳,忍不住想要直接伸手嘗鮮,被溪辭攔下,她夾了一顆送到他嘴里︰「義父,你這手黑漆漆的,是就著灰更好吃麼?」

說罷,她起身取了一瓢山泉水給鳳陽洗手,鳳陽將手洗淨後悻悻地模了模自己的鼻子,悄咪咪地問道︰「你爹爹可還在生氣?」

溪辭擺擺手︰「義父不必擔心,有辭兒罩著你呢!」

「甚好甚好。」果然女兒沒白寵,維系平和多虧了溪辭,不然秋野那容易炸毛的性子無人能控制住。

溪辭沖他擠眉弄眼,暗示他道︰「義父,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我麼?」鳳陽撓了撓頭,思索了片刻,一拍腦門道︰「沉舟?」

「嗯~」溪辭滿意的點點頭,將自己的碗筷推到鳳陽面前,讓他邊吃邊說,爹爹應該不會那麼快出來。

「辭兒,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那戰神誆我,逼得我無路可去,不得不跳入鬼域,然後掉進了他的澡池子,好在有義父的金羽護身,否則差點被他丟忘川河里喂野鬼。」

「原來如此~」鳳陽了然的點點頭。

「義父,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呀?」溪辭一臉好奇的問道,總覺得他的性子與義父完全不同,能成為摯友實在是不好想象。

「哦……他原是天界的第三任戰神,軍功累累戰績顯赫,是天君最寵愛的長子,與雲瑤上仙情投意合,不知怎的變成了勾結魔族的逆賊,雲瑤上仙也嫁給了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南修,天君決定殺一儆百,以儆效尤,隨後親手對他行了刑……」說到這里,他一口噎住了,溪辭連忙起身給他拍背順氣。

他咳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原以為他死了,不曾想兩萬年後會在魔界偶遇,想來他也不過是隨遇而安罷了,只是其中的紛擾著實理不清……」

「他為何會重生于魔界?」他應是天生的仙胎,沒理由重生于魔族,溪辭委實迷惑。

「他自己也不曉得,猶記得醒來就在魔界了。」鳳陽搖搖頭,也想不出是為什麼。

「他是魔尊嗎?」突然想起那日秦廣王與他說的話,溪辭沒有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嗯……是。」鳳陽遲疑了片刻,猶豫的回答道。

「他是如何當上魔尊的呀?」天界與魔界糾纏多年無解,他一重生就一舉拿下了整個魔族,難免令人生疑。

「這個……」鳳陽頓時有些為難,這其中的緣由,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好事。

「娶了魔族公主,得魔族信任後,借機殺了上任魔尊,隨即屠了整個魔族,魔族公主不堪受辱,軟禁中含恨自盡,隨魔尊而去,他便在魔界自立為尊。」秋野塞了一只餃耳到鳳陽嘴里,將他的嘴堵住上。

秋野重新給溪辭盛了熱乎的餃耳,將沒食用完冷得發硬的夾到了鳳陽的碗里。

不知為何,溪辭竟有些心疼這位魔族公主,頗有引狼入室之意。

況且他此舉也並不似義父那般輕描淡寫的隨遇而安,應該是對魔族心生怨氣故意為之的罷。

沒想到那位殿下還有這般過往,著實令她心驚,也明白了爹爹對他的抵觸感,想來是因為自己也有女兒,所以頗有感觸吧。

天色漸暗,溪辭坐在樹下望著天空的那輪皓月,秋風釀的酒香縈繞舌尖,她有些想念花樓的紅顏鬼們了。

心中有些苦悶,原以為只要義父和爹爹回來,便能揭露真相,沒想到依舊是無果。

回頭看了看還在忙于修繕的義父和爹爹,拎著酒壺往結界外走去,似乎好久沒有游山了。

望著眼前如長河一般的流螢,她深吸一口氣,頓感一陣放松,果然還是自己的地盤最舒服。

就在這時,一張無形法網將她困在了原地,無法動彈,她剛想叫出聲,一只手將她的嘴捂得嚴實。

溪辭張口往他手上一咬,他立馬松開了溪辭,旋即將她打暈。

只見溪辭軟軟的癱倒在地,黑衫男子看了看出血的手,蹙眉怒視倒在地上的她,喃喃自語道︰「狐狸的利齒果然尖銳,竟然能穿透我的手。」

听到周身有異動,他連忙扛起溪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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