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相見歡 第八十章 關山幾重飛難越

作者︰湛青是條龍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原來那韓狗兒給小乙出的主意,竟是讓他去京兆尹報官!

這勾欄娼行,雖然至輕至賤,怎麼說也是一件生利息的行當,所以這長安城內的勾欄,都歸京兆尹管理。出了事兒,自然要由京兆尹一體處斷。

不過听到韓狗兒令他去報官,小乙仍然是吃了一驚。他們這些橫行市上的輕俠之輩,向來都是官家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官家不找他們麻煩便很不錯,哪有主動去報官惹事的道理?

韓狗兒卻笑道︰「你若真心要幫那暖玉樓,還是報官最為妥當。官家自然都是怕麻煩的,平素你要去騷擾他們,少不得先挨一頓好打。但你剛才不是說過,那凶漢像個胡人嗎?你便一口咬定,有胡人在城內滋事,毆傷人命,我倒要看看京兆尹的兵士敢不敢置之不理?」

小乙聰明無比,所缺者無非便是市井經驗。此時經韓狗兒略一點撥,立刻明白了事情原委。此時胡漢兩家關系敏感,年前西域死了一個單于,現在大漢又換了一個皇帝,兩邊是戰是合,尚無定論。這民間做生意的胡人,便也成了漢家關注的重點,連市上輕俠,都被告知要小心胡人,遇到非常狀況要趕緊上報。

普通的娼家斗毆,京兆尹還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要是涉及了外國人,滋事體大,他們還敢不管麼?

所以小乙便連忙跑到京兆尹府衙,報告了暖玉樓有胡人行凶一事。果然這京兆尹無比重視,當即發下令箭,著二十名胥吏跟著小乙去那暖玉樓拿人。

小乙帶著眾胥吏走上章台街,遠遠看見暖玉樓了,便弄一個鬼,說要小解,便趁亂走了。那些胥吏沒奈何,只得自去暖玉樓平亂。

到得樓門口,正好趕上那巨漢大逞凶威,將那韓公子打暈在地,可謂抓人抓了個現行,于是領頭的卒正便發一聲喊,大家齊上,將那巨漢圍了個嚴嚴實實。

「尊駕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誰?何時來到長安?來此是要作甚?」那卒正面對比他高出兩頭的巨漢,絲毫沒有懼意,只是連接發問。

以那巨漢一掌將金鋌拍入桌內的威勢,就算一個人對付這些胥吏,不說輕輕松松,也可以說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這巨漢臉上雖有怒氣,卻不得不報上來歷鄉貫︰「我乃匈奴汗國人士,來此行商。初到長安三日,暫住 街蠻夷邸。」

這便是大漢積威所在,縱是強胡也得低頭的道理了。他打翻甚至殺光這些胥吏,不過反手之間。但是他一個外國人,如果不服管轄,與大漢官家作對,那大漢的軍隊定讓你知道什麼叫不死不休!

只听那巨漢又道︰「至于姓名,叫我雷狼便是!」

那卒正看了他一眼,道︰「尊駕莫要報那江湖諢號,還請報上真實名姓,我等好去查驗!」

去年天下遭受雪災,匈奴趁著大漢社稷不穩,很是入關劫掠了幾回,胡漢之間的形勢緊張無比,眼看百年均衡局面就要打破,兩國之間又起戰端。

天幸大漢出了個王巨君,獻上「安漢七策」,其中一策便是「對匈奴策」,力主重開邊禁,讓那漢匈通商,以互補有無。匈奴能以牛羊馬匹換得綾羅綢緞,好戰之心大減,邊境遂安。

而同時漢朝關禁外松內緊,雖然準許通商往來,進關之胡人皆要統計身份來由,入關行進路徑,乃至相貌習慣、營生消費等等信息,若有作奸犯科、圖謀不軌者,其名一旬之內便能遍傳宇內,只要你仍在漢地,管教你無處立錐。

所以這「對匈奴策」實施以來,不僅邊關靖寧,連這奸細人等,都少了許多,此時朝野方知那巨君智識,如神似聖。

那巨漢冷笑一聲,正待說話,突然一個年老胥吏啊的一聲大叫,手中水火杖當啷一聲墜在地上。眾人回頭去看,只見那胥吏滿臉煞白,額上涌出豆大的汗珠,嘶聲叫道︰「你你是雷狼雷狼大將!」

雷狼大將?眾人听著這個古怪的稱呼,都是不解其意,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若是在十多年前,雷狼這兩個字,在張掖、涼州等地,那是人人聞之色變,甚至能止小兒夜啼!

這雷狼本是車牙單于麾下大將,可謂勇武過人,用兵高明,但為人殘忍嗜殺,號稱刀下從不留降虜,便是吃了敗仗,也要責罰部屬,尋個由頭殺上一個兩個。所以不僅是漢軍畏他如畏虎狼,連那車牙大單于都對他極為頭痛,最後也只得尋了個由頭,褫奪了他的兵權,將他貶為平民。由是他的凶名才漸漸被邊關軍民漸漸忘卻。

但這年老胥吏,卻是當年跟著陳湯校尉征戰西域的老卒,親身經歷過這雷狼的可怕,是以一听到雷狼之名,便心中恐懼,幾欲奔逃。好歹被那卒正扯住,才漸漸定下神來,想到這是長安城中,不再是那西域蠻荒之地,這雷狼也不再是統領萬軍的大將,而成了一個來長安討生活的行商之人。

但是看著這雷狼滿臉凶狠之色,老胥吏仍是心中惴惴,趕緊與那卒正簡單講述這雷狼的種種故事。那卒正越听越是眉頭緊皺,看著那雷狼大聲喝道︰「這是長安城里,不管你是什麼人,卻由不得你行凶!」

那雷狼嘿嘿一笑,雙掌上舉道︰「我哪里行凶了?難道你們漢人,在這勾欄院里還不許爭風吃醋麼?」

那卒正看看韓公子傷勢,見他只是一邊臉頰高高腫起,卻並沒有傷筋動骨之處,還有氣力在那里哭爹喊娘。又叫來蒔媽媽相詢,道那被打翻的門子也只是月兌了一顆門牙,無甚大傷,方才相信這雷狼確實沒有害人性命的打算。

畢竟身在長安,便連雷狼這種絕世凶人,竟也要收斂不少,大漢國力之強,由此可見一斑。可這雷狼身份敏感,既然已經知曉,卻不得不查驗一番。那卒正又細細記下他的住處行跡,跟隨的商隊名稱等等信息,準備連夜上報查詢。

那雷狼不以為忤,全程配合檢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守法良民。那卒正反反復復問了幾遍,終于問無可問。此時情況已明,這雷狼合法入境,一路皆有「官引」,在這勾欄之中,除了毆傷二人,倒也無甚作奸犯科之行。那卒正便大聲警告他不得再行傷人,然後率著眾胥吏紛紛去了。

一時間,廳內默然無聲,連那韓公子也覺氣氛不對,收了哭鬧,悄悄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冒頭。

那雷狼默然半晌,突然聳身而起,鐵塔一般的身子大步走到劉信桌前,臉上漸漸現出猙獰的笑意。

「報官?小孩子輸不起麼?」只听得雷狼全身骨節發出炒豆一般 啪亂響,一只手臂竟暴漲半尺,隔著一張大桌,竟直接將劉信提了起來!

那劉信看著如惡鬼一般的雷狼,登時嚇得尿了褲子,點點濕意順腿流下。他哭喪著臉,舌頭都如打結了一般,哀聲道︰「壯壯士饒命,我一直呆在此處,哪有時間去報官啊!何況就算有時間,我也沒沒那個膽子」

周圍幾名家丁見主人被制,本應上前相救,但又有誰敢去招惹這個絕世凶人?都是慌不迭地後退了數步。

那雷狼雙眼如同兩柄尖刀,在劉信的臉上掃來掃去,最後從鼻內冷哼一聲,手指一松,任那劉信摔在桌上,杯盤狼藉。

「諒你也沒這個膽子!」那雷狼頭也不回地坐回自己桌前,「快滾吧,別讓爺爺再看見你!從今往後,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保管不傷你性命,卻讓你欲仙欲死!」

那劉信心中恨極,知道這雷狼屈于官府盤查,一股子邪火卻是發在自己身上,但臉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帶著家丁倉皇而逃,那韓公子一見靠山逃去,也慌忙如喪家犬一般跟在後面,一瘸一拐地去了。

今晚經雷狼這一鬧,又是打人砸桌子,又是京兆尹排查,便是色中餓狼,也被嚇得裹足不前。是以這開禁之後的第一夜,偌大的暖玉樓中,只有雷狼這一桌客人。

但是雷狼出手豪闊,單是拍入桌內的金子便有兩斤之多,待會抬將下去,撬了出來,足抵得上若干日的利是,真可謂「一桌千金」了。

那蒔媽媽索性便將女兒們全數叫來,輪番敬這雷狼吃酒。雷狼雖然也是酒色叢中的老手,此刻見了這麼多美貌女子只圍著自己打轉,不覺心中大樂,哈哈大笑不止。

蒔媽媽這邊逢迎雷狼,一眼卻瞥見雷狼帶來的青衣小廝,正默默立在桌旁,手里撿了個果子慢慢吃食,不由得心中一動,喊來兩個姐兒,讓她們去服侍那小廝。

那小廝身子瘦瘦弱弱,面皮清白,低眉順眼的頗為清秀,便像個無知雛兒,此刻見了兩個美貌女子嬌笑著前來服侍,頓時不由得漲紅了臉,左躲右閃,坐立不安。

那兩個姐兒見這清秀小廝滿臉窘狀,連身子都不讓她們觸踫,不由得皆是吃吃而笑。

轉眼夜深,這雷狼喝得性起,又被眾女撩撥起來興趣,便索性在樓內留宿。他看似粗俗,但眼光卻是極高,一眼便相中了樓內最紅的姑娘堇娘,與她喝了個合巹杯兒,相擁共入香閨中去,不多時便听見靡靡之音大作。

眾姐妹皆是一笑,便各自散去休息。她們入了這個行當,能有一夜休息,也不是易事,這也算是今夜驚魂之外的補償了。

蒔媽媽見那小廝立在屋外,不知所之,便喊來一個年歲稍長的姐兒,名喚江離的,對她悄聲說了幾句,那姐兒便點一點頭,笑著向那小廝走去。

「小弟怎麼稱呼?今夜想要哪位姐兒相陪?」江離伸手去牽他的手,卻見他如受驚小獸一般,疾忙縮手躲過。

不過小廝仍是用細如蚊蚋的聲音答道︰「我我叫小沁,姊姊在旁邊給我一間空房就可以了,我得隨時听著師父的召喚。」

江離抿嘴微笑,心中暗道,這小廝真真是個十足的雛兒。于是便軟語道︰「姊姊的房間便在隔壁,小沁就在姊姊房里睡下可好?」

那小廝滿臉漲紅,但也沒有拒絕,只是慢慢地跟著江離踅進隔壁房內。

這江離是歡場老手,見多了色中餓鬼、公子風流,乃至販夫走卒之輩也有涉獵,但像這小廝一樣,不諳男女之事的小弟弟,卻是難得能見。頓時不由得越看越愛,一進屋內,便松了胸前幾粒扣子,軟語溫存,要幫他寬衣解帶。

那小廝又羞又惱,但面對佳人,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來得及將那桌上油燈一扇而滅,引得江離又是吃吃而笑,沒想到這小弟還真是害羞。

房內響起悉悉簌簌的解衣之聲。片刻之後,忽然只听「啊」的一聲低低嬌呼,帶著三分疑惑,又有三分驚訝,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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