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擅長使毒的大家

听聞這和先前近乎重復的話語,夜落挑了挑眉毛,冷若冰霜的臉上不耐煩的神色更盛。盤算著若是一劍戳死面前這個一只腳跨入棺材的老頭子,怕是再去討要余下的靈石要多費些周章,于是按捺住心頭的殺意,上前一把揪住小老頭的衣領,一字一句的寒聲說道,「我要余下的那些靈石。」

老盧頭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驚惶懼怕的神色,他只是隱約覺得有些生氣,就算自己久已不在江湖上行走,但這些後輩們最最普通的尊老愛幼總該是有的吧。自己這些年坐在米店門口,誰見了不客客氣氣的。

所以他斂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顫悠悠的伸出枯瘦如枝的手,落放在胸前夜落攥著衣領的拳頭之上,陰沉著臉嘆息道,「主上讓我把你送走,小老兒一直在想,送你出城和送你上路倒底哪個法子比較省心。」

望著本該被自己提著衣領舉在半空的枯瘦老頭此刻好端端的站在原地,听著他毫無起伏的語調中透露出來的冷酷,夜落驚駭無比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如同香蕉一般,從攥緊的拳頭之上一根接一根的被輕易掰開。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像一個豁口的皮囊,明明能夠感受得到周圍天地靈力的存在,可是自己偏偏調用不了哪怕一絲一毫。

「你……你對我做了些什麼?」從驚恐中漸漸醒過神來的夜落總算認清楚了眼前的形勢,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只是無論他如何回想,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著的道。

老盧頭那張滿是滄桑皺褶的臉上浮現出極為淡漠的神色,此刻看著夜落便像望個死人一般,他將夜落按坐在長凳之上,又從櫃台後面一步三挪的搬了張椅子坐在了對面,便是這幾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都讓老盧頭氣喘吁吁,歇息了好一陣這才緩過勁來,他一邊探出手去接過夜落手的竹竿,一邊自嘲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竹竿里面封藏的便是夜落向來不離身的長劍,老盧頭拿在手里仔細掂量了幾下,總算臉上浮現出一絲略微真誠的笑意來,「不錯不錯,也算抵得過我之前付的那些定金了。」

「前輩,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之前的那些定金,我願意雙倍……不,願意十倍奉還。或者前輩還有什麼差遣,只要前輩開口,小的也一定給前輩辦到。」夜落沉默了此刻,這才抬起頭極為誠懇說道。

若是沒有前面這些撕破臉面的話語作為鋪墊,也許還能在這位深藏不露的老掌櫃手上尋著一絲活命的機會。此刻既已成仇,殺人滅口一事做起來便極為自然,出身于黑暗世界看多了鬼蜮人心的刺客顯然不會奢求此刻的老盧頭會大發善心放自己一條生路。只是死到臨頭方知生命可貴,此刻的夜落哪還有半點先前的桀驁模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所以無論是說的話語還是語調都顯得極為誠懇真摯。

大概是覺得不如此無以回報對方的真誠,老盧頭微咳了幾聲,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神色憨直慈詳便像是每日曬太陽時望見熟悉的鄉鄰,他用手中的竹杖在屋內虛指了好幾處,這才一一解釋道,「陶壺的水里有毒,碗里面有毒,燈油里面也下了毒。這些毒都不要緊,但是兩兩疊加便很是要緊了。」

修道之人號稱百毒莫侵,這毒自然指的是凡間之毒。

能夠阻滯氣海經脈運行甚至可以直接混蔽識海的毒藥並不是沒有,只是很難煉制,加上修道之人神識感知極為敏銳,要想在他們面前施展得神不知鬼不覺當真是極為不易,所以幾乎沒有門派會去潛心研習制毒之術,偶有幾個劍走偏鋒的也早已在歷史長河之中斷了傳承。如今世間已是幾乎看不見什麼精于施毒的高手。

若是再往前推個幾十年,倒還有那麼一兩個。

望著面前這位看上去就快要去隔壁棺材鋪報到的老盧頭,想著這個在本地並不多見的姓氏,夜落心念疾轉之間像是有一道閃電在自己的念海中突然跳躍而出,不禁失聲叫了起來,「難道你就是毒師盧也?!」

毒師盧也成名于一甲子前,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只知道他靠著一己之力將毒理學說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更是憑著一手獨闢蹊徑的施毒手法讓無數英雄飲恨當場。就在所有人以為他要開宗立派的時候,盧也卻選擇了退隱山林不問世事,就此消失在世人的視線里。

老盧頭訝然一笑,神態之中卻頗有些悵然之色,感慨道,「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竟還有人記得我的名字。」

他沒有想著去講述自己的光輝過往,也沒有去解釋自己為何在南紹城的米鋪一呆就是十多年,只是很平淡的望著一臉絕望之色的夜落,輕輕的說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原本只想送你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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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在逃,人心惶惶。待得見到城防軍不分晝夜的巡邏起來,想起這些年李城主治政素來雷厲風行一絲不苟的手段,這才稍稍安定。倒是郡守汪直听聞之後大為震怒,當晚便特意派了兩名修士隨著一眾捕快前來南紹支援。

盡管知道這位自己最為得力的下屬有著自己不為人知的底牌與手段,汪直還是第一時間派出自己府上的修士,表面說是協助緝拿刺客,實際上更多的是貼身保護確保李興霖的安全。

雖然這次當街刺殺只是針對城主獨子,然而最終指向是城主自是不言而喻的事兒。這種伸向帝國一地要員的黑手,向來被視為對帝國赤果果的挑釁,已經是有多少年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了。因此無論是對李興霖以及南紹民心的安撫,或是在轄地內宣示帝國的意志,汪直在極短的時間里面用最為直接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也不知是不是汪直刻意叮囑過,兩位修士見了李興霖倒也很是隨和客氣,沒有那些修道中人慣有的高高在上的氣性,問了幾句之後便隨著安排在城主府廂房住下,各自歇息。

待得李興霖將兩人安置妥當,回到偏廳的時候,董如幾人早已等候多時。見得李興霖過來,董如忙著起身去廚房端爐上溫著的銀耳羹,俞昊新和江離便先拉著李興霖一同坐下。

在這間方方正正的房間里,三人各自迅速的交換了下眼神,知道約在今晚的踫頭十分重要,要從各路看似紛雜毫無交集的線索中,尋出最有價值的那一條,從而搶在那些刺客緩過勁來進行下一步的行動之前,做出最為正確的應對。

「可有結果?」李興霖掃了一眼俞昊新手中的飛劍,開門見山的問道。

俞昊新掂了掂手中的飛劍,樣式普通不說,材質用料也不講究,整個劍身看起來色澤駁雜,品相很是一般,應該值不了幾塊靈石,這種大路貨只怕是個宗門都能隨手翻出來一堆,加之上面又沒有什麼特別的標記,想要從這柄飛劍里找出些蛛絲馬跡,當真難如登天。

他隨手一擲,飛劍落在桌面上 當一聲,把正將耳朵貼在桌上無聊打盹的江離嚇到,跳將起來怒目相對道,「干啥呢!」

俞昊新懶得看他,只是將那柄小飛劍向李興霖面前推了推,嘟囔著,「死掉的這個多半是個死士,身上干干淨淨,半點有價值的東西都搜不出來,便是這柄飛劍也是平淡無奇,實在是沒有任何線索可循。」

江離瞅了兩眼,這才撇了撇嘴繼續趴在桌上,心有余悸的感慨道,「就這把小劍,送給凝靜玩兒都嫌劣質,竟差點兒就要了小爺的命。」

俞昊新樂呵呵一笑,忽爾想起那日當街的刺殺千鈞一線,雖然未曾親眼見著,但是從江離事後描述中刨除那些自我美化的強行加戲,也足以讓人感受到當時的驚心動魄,想著確實虧得江離命大,不由得由衷夸贊道,「大寶果然皮厚,連飛劍都戳不穿。」

江離換了個耳朵貼在桌上,不去理他。

此刻經由那些不同線索的拼湊,江離也清楚那位富商打扮曾和自己在紅袖樓打過一架的便是二皇子府上的掌事太監伏公公,不由得暗暗咋舌,就算再如何愚笨,也知道那日在街道之上伏公公跟隨著負手而去的公子,自然便是二皇子魏明軒無疑了。

從住在大牢那日一直防著的人,最後卻成了救自己的人,此事怎麼看都顯得蹊蹺。

「沒道理啊。」江離揉了揉腦袋,覺得自己實在是理不清其中的錯綜復雜,想不通道不同不相為謀的二皇子一行為何要向自己施于援手。只是今天晚上的重點不在這些,他窸窸窣窣的從身後包裹里面模出白日里從客棧帶回的幾張畫像,在桌上鋪放平整了,這才哀嘆道,「老李,你自己看看,客棧里搜來的,你都是造了啥孽,惹了些什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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