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絲帶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觀若分明看到晏既那只正擦拭劍柄的手停了一下,而後她好像听見自己的心也停了一下。

她沒法再安然地就這樣躺下去,讓自己又沉浸在夢鄉里。

可是她也沒有勇氣再追問什麼,她只能怔愣著看著晏既,怕他不說什麼,又說出什麼令她害怕的事情來。

晏既干脆地將那把寶劍又放回了一旁,而後他站起來,從光亮之處走到了陰影里,走到了觀若面前。

觀若平生第一次,這樣不盼望著晏既朝著她走過來。

他終于開了口,好在他帶給觀若的並不是令她絕望的消息,「眉瑾也在休息,吳先生和蔣老夫人在照看她。」

原本晏既說什麼,她就該信什麼的,可是她卻驟然看見了他左手手臂上的一條白色絲帶。

沒有人會用這種東西當作裝飾,晏既更不可能。

觀若的手無意識地抬起來,觸踫著那條絲帶,而後她幾乎是立刻從床上坐直了,推開了晏既,來不及趿鞋,便要往外走。

才走了兩步,地磚是冰涼的,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踏在了水里。

晏既一把將她從水里撈了回來,重新放在了床榻上,「阿若, 我沒有騙你。」

「眉瑾沒有事, 她只是和你一樣昏迷過去,有人在照顧她, 你不要過去添亂了。」

觀若仍然想要推開她,淚水在不斷的掙扎之下滑落下來,她發覺自己掙月兌不開,便干脆的伸手去解晏既手臂上的那條白色絲帶。

「那這是什麼, 你為什麼要在手臂上系上這個?」

解釋不通的, 沒有理由的。晏徊都還活著,晏既為什麼要這樣做?

晏既慢慢地松開了她,從她手上抽出了那條絲帶,而後慢慢地在觀若的左手臂上系好。

「不是眉瑾。」他一面說, 眼淚也落下來, 在觀若的心上打出一片漣漪。「是風馳,他戰死在了武鄉城里。」

仿佛一道驚雷,劈在觀若的腦海里。

她下意識地道︰「怎麼會……」可是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 又有什麼不會?

晏既慢慢地在她身旁坐下來,用雙手捂住了臉龐。

他的話語仍然是沉靜的,身軀卻微微顫抖著,「晏徊命令風馳的父親出來守城門……我本來應該有其他辦法的……我……」

觀若也仍然是呆滯的,沉浸在這個消息之中走不出來。

她眼前浮現出蔣掣年輕高大的身影。

「可是眉瑾和蔣副將之間還沒有能夠有一個孩子……一個他們盼望已久的孩子……他們都是那樣好的人,結局不該是這樣……」

她記得幾日之前她還勸解著眉瑾,告訴她她和蔣掣都還年輕,來日方長, 他們之間一定會有孩子的。

可不過幾日, 這就變成了一道永遠都不能再被提起的傷疤。

為什麼會這樣?

這好像是一個值得叫人思考許久的問題,可永遠都不會有任何的答案。

她要出去找答案。

這一次觀若從床榻之上下來, 踉踉蹌蹌地走到了門口, 晏既沒有反應過來,看著她推開了門。

今日怎麼還是雨天, 天色只有一片分不清時辰的灰蒙蒙。

觀若的視線放得更低了一些, 入目所及, 每一個人的手臂上都系著與她一樣的白色絲帶。

她好像是他們中的一個, 可是她不想這樣。

走廊之上有人從拐角處轉出來,一眼望見了站在門口的她, 目光之中便多了一些迷惘。

邢熾走上前來,恭敬地同她行了一禮, 「夫人,您怎麼站在這里。外面風大,您的身體是受不住的。」

他的話說完,便適時地起了一陣風,卷過觀若的身體,朝著四方屋檐之下仍能看見的遠山而去了。

邢熾的手臂上當然也系著同樣的絲帶,面上有著與所有人一樣的悲戚。

觀若伸出手去,卻又在觸踫到它之前收了回來。

她不必再問什麼了,晏既不可能拿這樣的事情來欺騙她。她何必再問什麼, 徒惹人傷悲。

晏既的手放在了觀若肩上,他取出了披風來, 將觀若整個人都裹住了,而後打橫抱了起來。

「嘉盛,此時過來, 可是有什麼事說?」

邢熾又行了一禮,「劉積瑩不肯用飯食與水,說是一定要見將軍一面。」

觀若想起來, 在她昏迷之前,劉積瑩的確是聲嘶力竭地沖著她嘶吼,她說她要見晏既一面。

晏既沒有半分猶豫,神情冷肅,「不吃不喝,是想要威脅誰?就這樣死了倒也干淨,省得玷污了我的劍。」

觀若更不會因為劉積瑩的事再勸解晏既,不值得她花費心思了。

晏既又吩咐邢熾,「嘉盛,你先回去吧,這幾日你也足夠辛苦了。」

看邢熾的裝束, 那一夜過後,他又重新成為了晏既身邊的副將。也是, 將功贖罪,足夠了。

他是有機會重獲新生的, 但願他從此以後能振作起來, 再也不要如過去這一段日子一般渾渾噩噩了。

邢熾面有愧色, 迅速地低下了頭,「末將只是覺得自己需要將過往的錯事一一彌補而已,過去……末將實在是錯的太離譜了。」

是晏清的死,令他得到了解月兌。

說完這一句話,他似乎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太多了,很快拱手行了禮,而後離開了。

晏既將觀若輕輕放回了床榻之上,而後關上了門。風雨好像又離他們很遠了,可觀若知道,那陣冷風還在她心里。

「眉瑾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麼?」

晏既替她掩好了被子,「蔣老夫人也已經知道了,所有人,該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觀若心中又起了執念,「我要去陪著眉瑾。」

晏既按住了她,「你不要過去了,此刻蔣老夫人和眉瑾呆在一起。」

「她們的痛苦才是真正共通的,除了陪著她們一起流淚,你還能做些什麼?」

是,她已經做不了什麼了。

沒有什麼事比死亡更為無力,也沒有什麼,比言語更為蒼白。

眉瑾所期盼的一切都不會再來了,這些也許會摧毀她,讓她再也沒法振作起來。

觀若別過了臉去,將自己深埋在被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