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裴府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裴俶的府邸,即便早已人去樓空,仍然有重兵把守。對他的防備,永遠都是不能放松的。

從上元而至如今,春日已經過去,府邸四處都有蔓生的野草。

觀若記得那時自己短暫住在他府中的時候,裴府四處都種了許多玫瑰,不是花期。

他憎惡著自己身上裴沽的血液,卻又無比熱愛著作為裴氏家徽的花朵。

而如今府邸之中已經不見任何花朵的蹤跡,幾只曾經被精心豢養的白鴿在草叢之中漫步覓食,滿目荒涼。

晏既看著眼前情形,滿目嘲諷,「安邑裴府如今也不過是這樣光景,江陵蕭宅,更是已經被火海吞沒。」

「裴靈獻這樣的人,走到哪里,不過都只能給人帶來災厄而已。」

他與裴俶都將彼此視為人生勁敵,既重視對方,卻又蔑視著對方,覺得對方終有一日會敗于自己劍下。

可如今的裴俶在臨湘,在蕭翎身旁,觀若不希望他將災厄也帶給她。

于是觀若沒有接晏既的話,她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屋檐上的白石,「裴靈獻曾經同我說,這白石是他們南羌人的神靈。」

此時看來,卻還是令她覺得有些發怵。

「等到珠樓娘子故去之後,便將這些東西拆去,將這座府邸讓給城中一些因為戰爭失去屋舍的災民吧。」

把裴俶的痕跡全都抹去了,也就不會有什麼所謂的「災厄」了,會是另外一些人的「新生」。

除卻行宮之中的那些俘虜,城中的許多人也要安置,那是她將要考慮的事。

他們已經走到珠樓娘子所住的院落之前,觀若同晏既點了點頭,準備進屋去。

晏既便道︰「阿若,你進去陪她說話,我就在院中等你。」

觀若想了想,「不必了,你不如去裴靈獻的書房之中逛一逛。或許他走的匆忙,還會留下一些有用的東西。」

晏既在院中等待的是一個無辜女子的死亡,盡管這並不關他的事,可是觀若想到,還是會覺得有些難過。

她今日格外多愁善感。

晏既也就沒有堅持,「院落周圍都有我的人在把手,若是有什麼事,你同他們說一聲,我很快就會過來的。」

觀若點了點頭,見晏既轉身出了院門,才終于定了定自己的心,朝著房中走去。

走進屋中,便先是一陣濃重的草藥氣息。珠樓娘子的病,「移光」之毒,已經不是這些草藥能夠吊的住的了。

日陽高照,房中卻是昏暗的。氣息並不流通,十分沉悶,幾乎令人覺得有些暈眩。

若是不是走到近處,觀若甚至看不出來床榻之上還有一個人,比起上一次相見,珠樓娘子瘦的越發厲害了。

曾經的容顏再也不見,小小的一團,縮在床榻一角。

她閉著眼楮,一動也不動,像是十分安寧地睡著,叫人不敢,也不忍心打擾。

觀若在她床前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見她始終沒有任何動靜,呼吸卻尚算算平穩。

才轉過身,輕手輕腳地推開了窗子,讓窗外的光線透進來了一些,也讓室內的空氣得以流通。

這樣的地方,便是身體康健的正常人,也是受不住的。

而觀若再回過頭來的時候,珠樓娘子已經睜開了她那雙曾經美麗的,我見猶憐的眼楮,靜靜地望著帳頂。

觀若站在原處,「阿珠。」

她應當是失望的,人生的最後數刻,喚著她名字的那個人,並非是她想見之人。

想到此處,觀若心中,也莫名地帶了一點歉意。

就算她一力堅持著,要裴俶將珠樓娘子也帶到了薛郡,可是他的心里沒有她。

危急之時,他絕不會想到要帶她走,永遠都將她拋下,自己去往一個,她永遠都沒辦法到達的地方。

觀若想起來她和珠樓娘子爭執的那個雪夜。

若是她能再耐心一些,再多陪她說幾句話,告訴她愛慕一個並不在乎自己的人毫不值得,她是不是也就不會服下「移光」,今日也就不會躺在這里。

而是早早地放棄,以自己的歌技傍身,如從前的虹梁娘子一般,另有一番廣闊天地。

這只是她的想法而已。

「阿珠。」她走過去,坐在珠樓娘子床邊。

她像是極怕冷,縱然夏日炎炎,仍然蓋著冬日所用的厚棉被。

房中漏進來一些光線,觀若才發覺這件事,連忙想要將她身上的錦被移開,「不是說有人在照管你麼,為什麼還……」

她察覺到珠樓娘子拉了拉被角,並不願意她將錦被移開。

觀若以為她不過是病的昏沉,有些糊涂了,溫言道︰「阿珠,現在天氣太熱了,你不能繼續蓋著這樣的被子,你……」

「冷……」她沒有意欲與觀若爭執,只是又閉上了眼楮。

只是這樣的片刻,觀若也感覺到了她深重的失望。

曾經聲如鶯啼,此刻卻沙啞干澀,似乎也已經又許久沒有喝水了。

「阿珠,你想要喝水麼?」她來見她一面,彼此也並沒有什麼話能說,她只能是盡力為她做一些事。

室內一片沉默。正當觀若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又听她道︰「不要,會結冰的。」

觀若不解何意,腦海中卻驟然閃過當年她陪伴著蕭翾的時候,她的手,常年都是冰冷的。

于是她快步走過去,伸手探了探珠樓娘子的額溫。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居然是人的身體能夠有的溫度。

她好像不是在觸模人的肌膚,只是在觸模一塊冰涼的,潔白的,泛著冷光的錦緞。

不會給她任何回應,只是不斷地吸走她身上的溫度而已。

觀若收回了自己手,這份冰涼也令她心中生涼,「怎麼會這樣?」她只是在心里問著自己,不是在問旁人。

她知道,這是她和蕭翾之間的共同點,她們都服下了「移光」。

「好冷。」因為方才的拉扯,珠樓娘子的意志似乎又不再清醒了。

她被自己身體里的寒冰冷凍住,只剩下囈語,「好冷……好冷……」而後是一些意義不明的羌語,她在呼喚一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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