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人為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你說什麼?」

觀若根本就不懷疑袁靜訓所說的話會是假的。她胸中一下子盈滿了悲痛,更深重的卻是悲哀。

她沒法控制住此刻她心中劇烈而洶涌的情感,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發泄。

只能一步一步將袁靜訓逼到了角落里,死死的抑制著自己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們還是不是人?」

囚禁和埋葬了一個女子的一生,到頭來,還連她在這世上唯一親人的性命也奪去。

袁靜訓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她的語氣還是那樣雲淡風輕,好像什麼都不在乎。

她甚至輕輕挑了挑眉,好像觀若的憤怒根本微不足道,「不是下官做的事,又與下官何干?」

下一刻觀若伸手掐住了她的喉嚨,聲音壓抑在她的胸腔之中,與她的悲痛共鳴。

「告訴我所有的事,不要再跟我賣什麼關子,耍什麼花招。」

袁靜訓似乎根本沒有料到觀若居然會動手,因為窒息,眼中閃過慌亂。

她用力地拍打著觀若的手,想要讓她把手松開。

一直到她的面色漲得血紅,似乎真的要喘不過氣來了,觀若才終于松了手。

袁靜訓背靠著大殿的牆壁,整個人無力地縮在了地上,伸手模著自己的脖頸,想要撫平方才的痛苦,和以為生命將要逝去的恐慌。

若非如此,她都不會把話簡單明了的說出口的。

觀若不過等待了片刻,便又沒有了耐心,「袁靜訓,若是你想要死的更快一些,我這里還有一把匕首。」

她威脅著她,不過是要她說出令她心碎的真相。

袁靜訓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完全忽略了觀若的話,只是按著自己的節奏,努力地讓自己放松下來。

觀若的威脅,居然到此刻還是沒有用。

她干脆利落地抓住了袁靜訓的手,尚且沒有等到她反應過來,便飛快地拿出裴俶給她的那把匕首,在袁靜訓的手腕之上劃下一道傷口。

痛呼之聲是本能,鮮血汩汩而流,觀若捏住了她的手腕。

听見動靜,最先推開殿門的人是薛慶,他的問話尚且沒有出口,觀若便回過頭去,「滾。」

月色將她的臉色映襯的慘白,拿著惡鬼匕首的人,自己也成了他人心里的惡鬼。

薛慶什麼也沒有問,顫抖著將殿門重新掩上了。

靜夜之中觀若听見了他的聲音,「你們……你們今夜什麼都沒有看見,也沒有听見,知道了嗎?」

觀若回過頭去望著袁靜訓,這樣劇烈的疼痛,她居然也只有在最開始的時候高呼了一聲而已。

她緊緊地皺著眉頭,臉色因為失血而迅速地蒼白下去,在觀若回頭的時候迎上了她的目光。

「告訴我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觀若的憤怒絲毫未減,捏著袁靜訓手腕的手也越加用力,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盡管疼痛,袁靜訓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來,任由自己的鮮血穿過觀若的手,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金磚地上。

真的會死的。若是不好好處理的話。

「告訴我這件事的人是你,你那麼害怕我會對梁帝動心,從此以後他心里就又沒有一點你的位置了。」

「到此刻見過我如此凶惡的模樣,你又開始為他擔心了,是不是?袁靜訓,你會死在他前面的,你不用擔心這些了。」

觀若早已經不害怕血了,更不害怕今日就了結了袁靜訓。

這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可是于文嘉皇後而言,與所有深愛她的兒女而言,今日都不會是一個糟糕的日子。

看見鮮血,她也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知道父親是為誰所害,她為人子女,雖然仍有愧疚,可至少不是枉為人女了。

仇人還活在世上,甚至還在她眼前,她還要感謝袁靜訓今日告訴她這些。

袁靜訓的呼吸漸漸地微弱下去,她的目光從她的手腕上移開,落在了觀若面頰上。

「娘娘,你的確長大了。」

這句話觀若已經听地厭了,可是在此刻,她看著袁靜訓衰老的,垂死的眼楮,卻莫名獲得了一種平靜感。

袁靜訓溫熱的血還在觀若的手心流淌,漸漸變得粘稠起來,她沒有打斷她的話。

「你剛剛進宮的時候,手還是小小的,搞不懂我只是奴婢,就是這樣攥著我的手腕,不敢松開。」

剛剛被獵人所捕獲的小鹿,雖然沒有受到傷害,可眼楮也是怯生生的,惹人憐愛。

令她幾乎都忘記了,在梁帝剛剛說,要她去照顧類及文嘉皇後年少之時的那個少女,她心中的那種厭煩與惡心之感。

此刻握著她手腕的那只手松了片刻,又重新收緊了。

若這就是她將死之前的片刻,她還是圓了她的一點心願吧。

「是高熠令人做的這件事。他要你一心一意做他的妃子,做文嘉皇後的替代品,心無旁騖。」

她說完這句話,別開了臉,將自己埋進了陰影里。

「他既喜歡你,又看不起你的出身,覺得你父親這樣的人會玷污了他的威名,所以幾乎想都沒有想。」

就決定要殺了他,了斷她在宮外的一切念想。

反正這樣的子民,多一個,少一個,一條性命,于他這樣的皇帝而言,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她笑了笑,是在自嘲。

她此刻看不起高熠,一直都看不起高熠,她自己又是什麼好人呢。

她和他一樣冷漠,在梁宮之中的時候,從來都沒有要把這件事告訴觀若的打算。

所以她總是能知道高熠所有的事。所以高熠從來也沒有避諱她。

從長安一路走到魯縣,逃亡的時候他也沒有丟下她,因為他們同樣卑劣。

「你父親酗酒,醉酒之後一不小心摔到了河里無人救護,這看起來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結局了。」

所以這麼多年她都沒有懷疑過父親的死會是人為,她在反反復復地自責,夜里做噩夢,覺得是自己沒有盡好一個做女兒的義務。

一直到高世如同她提起來,她都沒有懷疑過。

原來這也是那位,所謂的「聖明天子」所做的好事。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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