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貪歡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觀若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娘娘這一生,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她也忍不住,要去猜測袁靜訓與梁帝之間的關系。

袁靜訓分明已經……卻仍然甘心只做一個女官,沒有得到過任何封誥,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晉嬪妃所瞧不起。

她是一個十分驕傲,且有野心的人,無論是因為什麼和梁帝有了這層關系,無論愛與不愛,她都該抓住機會往上爬才對。

觀若不明白她為什麼一生都只是一個女官,而得知了這些事之後,補全了一些認知的空白,她好像又有些明白袁靜訓將那支發釵插在她頭上的用意了。

袁靜訓教她許久,是完成梁帝的指令。可是她自己或許其實根本就不想要她得到梁帝的寵愛。

她心中一定還存有嫉妒,對文嘉皇後不可言說的嫉妒。透過這支發釵,透過她這個容器,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想要報復。

只不過她到底還是低估了梁帝的薄幸,他根本就沒有能夠認出那支發釵來,她不過白費了一番功夫,白費了一番惡毒而已。

「我不想再討論袁靜訓的事了。」沒有意義,也不值得浪費這樣難得的時光。

晏既和觀若站在亭沿,他伸出手去,折下一片樹葉。

「阿若,你方才是不是說你想要听笛聲?」

他松開了握住她的手,將那樹葉看似隨意地折了一通,而後放在了唇邊,「我來為你演奏一曲。」

觀若靜靜地望著他,正想看看他能用這樹葉演奏出什麼樂音,可是他費了半日的力氣,除卻一點氣流的聲音,根本什麼也沒有能夠發出來。

他沒法同觀若交待,也知道觀若正同他眨著眼楮,等著看他的笑話。

晏既便把那樹葉從唇邊移開,而後裝模做樣地咳嗽了幾聲。

他為自己找著借口,埋怨起了這樹葉,「一定是這樹葉才被雨打過,所以才發不出聲音的,我小時候……」

「你的身體是不是一直不好?一直咳嗽,到如今都沒有好起來?」

觀若知道他是想要哄她開心,如今夜折葉演奏,或是上元時戴上面具扮演舞儺。

可是今夜這一場偶遇,在臨別之前的一場偶遇,她原本就已經足夠開心了,不奢求更多。

她關心的是他。

她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模著他的面頰,河東一別之後他已經瘦了那麼多,戰爭給他留下了或許永遠不會痊愈的病痛。

她不在他身旁,往後也不會在。

並且天明之後,他們又要分別了。

晏既捉住了她的手,「其實也不是很嚴重,也就是冬日冒了風的時候會偶爾咳嗽起來而已,阿若,你……」

晏既的話沒有說下去,觀若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她自己都沒有辦法來解釋自己的行為,或許是因為愧疚,或許是因為又要離別,或許是因為對他的心疼,又或者,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愛一個人,想要距離他近一些,究竟需要什麼理由?

她以為這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結束之後,她總是要給他一個像樣的理由的。

可是這個吻根本就沒有輕易地結束,在她將要撤退的時候,他輕輕地捧住了她的頭,攬著她的腰,不肯讓她退一步。

而後他就像一個將軍一樣攻城略地,撬開了她的貝齒,與她糾纏著。

他又生疏了一些,片刻之後才漸入佳境,令她從最初的驚慌漸漸地沉溺了下去。

閉眼見歷歷青天,明星熒熒如白石,比此刻的夜空還要璀璨。

這樣的情景他已經思念了許久了。又許久之後,他才依依不舍地同她分開了。

他手中的那片樹葉轉過幾圈,落在了地上,他的目光片刻也不舍得離開她,每一個字里都是滿滿的情意,幾乎要將她融化。

他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同她訴著衷情,「阿若,這樣的情形,河東一別之後,我連夢也不敢夢。」

觀若覺得自己恐怕臉紅若海棠,心跳的太快,如何也慢不下來。

可是一听見「河東」這兩個字,她頃刻從夢中墜落了下來。她清醒過來,明白這一切不過都是一晌貪歡而已。

總有人要先醒過來的。是她先越過了界限,可晏既卻越過太多了。

她沒有辦法回答他的話,她只能回避著他,走到了天心亭之外,「月上九門開,星河繞露台。君方枕中夢,我亦化人來。」

將今夜的一切都當作一場夢吧。她和他都如是。

她退開了數步,而後提醒他,「月落日升之後,這一切的確也只是一場夢了。」

雨過梧桐微微冷,方才的一點溫存,頃刻之間消散在了這被月色洗得發白的涼意里。

晏既想要重新靠近她,又害怕他面前只是鏡中花,是水中月,怕他靠近分毫,她頃刻之間便會消散。

「阿若,為什麼不是你領蕭氏士兵,同我一起去山陰城?」

與其一直等待著裴俶的進攻,猜測他的心思,不若他們主動進攻。這才是晏既的性子。

這也是早已經定好的事,只是今日議事,才終于定下了蕭氏的主將。

「將軍應當知道,若是皇帝有疾,太子是不能輕易離開他的。」

誰都不知道蕭翾究竟還能撐多久,或許還有數月,也或許就是明天。

她要做蕭氏的主心骨,必須要在丹陽城中,在蕭翾身旁。以等待著,她不希望到來的那一日。

蕭翾將要停滯不前,「只能是阿翎同將軍一起去。」再沒有別人了。

他望她就如同望明月,因為同樣的觸手不可及,「阿若,你就這樣輕易地告訴我蕭翾身有不治之疾的事麼?」

「將軍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麼?已經知道的事,我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

蕭翾如今的身體,根本裝不了一個正常人。她甚至已經連議事都不能正常參與了。

觀若心中一片悲戚,「我相信將軍的品性,知道將軍不會趁虛而入,做一些不君子的事。」

無論什麼事,總要等到他們拿下山陰城之後。

「若是我會呢?」

晏既回答的太快,觀若幾乎以為是她听錯了。

沒有听錯,她也只能當作沒有听到他的話。

觀若拱手同晏既行禮,「但願將軍此去,能夠一切順利,拿下山陰城,而後干脆利落地殺了裴靈獻。」

她只能這樣說,用他們之間的舊情,換他的「不會」。

她也是真的期望這一次他能夠為他們兩生的不幸,統統做一個了斷。

也為了蕭鷳。她本來可以做更多的事的。

這一次他望著她,在已經不夠漫長的夜晚里沉默了許久,「我會做到這些的。」

觀若不想被他看出她眼中的悲戚,看出她在害怕著這一次的離別。

「將軍此去一路小心。」借著點頭的時候,她低下了頭,「我等著與將軍重會,等著將軍再為我吹奏不曾經雨的樹葉。」

他沒有別的話能回答,她退開了一步,明河月影橫亙橫亙在他們眼前,他們是被迫分開的牛女,「阿若,你也如是。」

桂棹手中的那盞燈籠,里面的燭火已經燃燒殆盡了,照不亮前路。

觀若從天心亭中走下來,抬頭望了夜空一眼。

西樓別後,風高露冷,無奈月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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