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無恥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晏既思考了片刻,又反問她,「阿若,那你覺得你我如今的距離,究竟是更近了,還是更遠了?」

觀若偏過頭去望著他,月夜之下,少年人的神情專注,在等著心上人的回答。

這個回答仿佛無比重要,無論她回答什麼,少年人的面龐,都會頃刻更生動起來。

「明之。」她喚他的名字,「人生是很長的,我們不該總是只著眼于當下。」

他們心里明明都有答案,那是殘忍的答案。此刻他們十指緊扣,下一刻或許便又是謝橋不見,山遠水重重。

好風良月,往事無尋處。

她低頭看了一眼他們交握的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沒有到結局。」

下一刻晏既側過身來,無比用力地將她擁在了懷中。

他們身上都沒有鎧甲,隔著夏日輕薄的衣衫,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她的手慢慢地抬起來,放在了他的背脊上。他原本就不平滑的脊背上,又新添了許多傷口。

她用她的手慢慢地感受著,「這些傷口,曾經都是很疼的吧?」

「只要還能活下來,所有的傷口都有愈合的時候。曾經經歷過的痛苦,也就都不算什麼了。」

觀若只能撫模到他的脊背,她所觸踫到的,也都是已經愈合的傷口。

他心上的那些由她造成的傷口她是觸踫不到的,也沒法通過觸模去令它們愈合。

她慢慢地松開了他,伸出手撫模他的面頰。很快又不自覺下移,放在了他的右胸。

「對不起。」

他已經和她道過很多次歉了。她也當然有對不住他的時候,她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穿著嫁衣的那一夜。

晏既好像不喜歡她觸踫他的傷口,一手攬了她,只是同她一起安寧地望著月亮。

「明之,你和伏大人,似乎都很不喜歡袁姑姑。」

在河東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了。只是他們不說出口,她也就只當作不知道。

離山陰越來越近,距離薛郡也越來越近。

人只要活著,就永遠也有機會相見的。

而她到如今,也還沒有參透袁姑姑為她插上那支紅寶石發釵的用意。

他的頭偏過來,輕輕地踫了踫她的。

他的語氣又變得幼稚起來,「琢石說,她是你所看重的人,我不該在你面前說她的不是。」

觀若忍不住笑起來,也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臉,「在梁宮里,沒有一個人對我是真心實意的,這一點,我如今已經看透了。」

若是袁姑姑對她有半分真心,總會為她做一點事的。可是沒有。

于是晏既便開始了他的敘述。

有很多的經歷,觀若都已經听郭昭儀說過了。但晏既知道的事情,遠比郭昭儀更多。

「……在承平九年之前,我和琢石也一直以為她是個很好,很盡職的人。見了她,也是‘袁姑姑’,‘袁姑姑’的叫著的。」

他很快輕哼了一聲,滿眼都是不屑,心中更是翻涌起了無盡的恨意。

「承平九年……阿久病不愈,離開了人世。那時候姑姑很傷心,我們每一個人都很傷心。」

他並不想過多的回憶那時的情形,將這部分的事情說的很簡單。

「那時候袁靜訓雖然已經是尚宮了,卻也還是常常在鳳藻宮出入。」

「姑姑因為阿的事情不思茶飯,幾乎消瘦的不成人形,自然是不能理事的。」

「她曾經在鳳藻宮中做過許多年的女官,宮中妃嬪不堪托付,大多數的事,便都落在了她身上。」

他一只手還攬著觀若,另一只手卻重重地敲了敲欄桿,弄得整個天心亭都抖了抖。

午後才下過雨,亭沿又為他們落了一場小雨。

「結果呢。」接下來的事,令他覺得有些無法開口。

「姑姑就在佛堂里……他們在鳳藻宮的偏殿里,那是鳳藻宮……」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梁帝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在滿是白色帷幔的鳳藻宮中,在妻子傷心欲絕,在阿的魂靈都沒有離開的時候。

他說的實在太隱晦,觀若一時間並沒有能夠反應的過來。

待到她反應過來,心中一片驚駭,下意識地離開了晏既的懷抱。

他們面面相覷,觀若眼中只有震驚,其他的情緒尚未抵達。

而晏既是早已經听過這件事的,最初的那種震驚已經褪去,只剩下滿眼的不恥和恨意。

觀若忍不住搖起了頭,「所以娘娘再不許她踏進鳳藻宮一步……所以那幾年娘娘和梁帝的關系也差到了極處……」

文嘉皇後于她有知遇之恩,她怎麼能這樣做……太無恥了!

觀若心頭涌上來一陣惡心之感,她忍不住捂住了胸口,靠在亭角干嘔起來。

晏既連忙扶住了她,等著她覺得好一些。

她當然是什麼都沒有能夠吐出來的,從午後議事到夜晚,她根本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吃。

腦海中還是方才晏既告訴她的這件事,「她怎麼還有臉到鳳藻宮外去跪求的?她到底是哪里來的底氣,覺得旁人應該原諒她?」

觀若初初听見郭昭儀說袁姑姑日日都到鳳藻宮外去跪求的時候,她心里還是同情她的。

她們畢竟在一起度過了三年,她的心總是偏向她的。

那時她以為她即便做了再錯的事,這些懲罰也足夠多了。

她不是替文嘉皇後去原諒,可是文嘉皇後後來分明又同意她出入鳳藻宮了,這本身不就是一種原諒麼?

晏既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心中的恨意,「只是無恥之人,做無恥之事罷了。」

觀若覺得自己好像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那娘娘……娘娘後來為什麼又願意繼續同她在一起了?」

而袁靜訓侍奉過梁帝,又終究還是什麼名分都沒有。

文嘉皇後不是善妒之人,更何況發生過這樣的事,她待梁帝之心,只怕也早就死了。

「誰也參不透姑姑那時到底是在想什麼。琢石說,是因為姑姑要讓梁帝知道,她已經對他心死了。」

觀若接上了後面的話,她有些釋然的笑了笑,「連這樣的事情都能容忍,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容忍的?」

晏既重又握住了觀若的手,仍然同她站到了原處,「琢石也是這樣說的。或者也只有你們女人,才能理解女人的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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