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收徒

作者︰知我情衷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江琴師一路引著觀若從後門出了妙音殿,一路往前走,在一處小院之前停下來。

這里並不是什麼新建的宮殿,倒是有些像梁宮中的掖庭。大約是江琴師自己的住處。

她推開了院門,讓開了一步,請觀若進去。

江琴師是有才華之人,觀若向來最敬重,便還是停在原地,做出恭敬姿態來,請她先進門。

見觀若如此,江琴師也就不再客氣了,先一步進了門。

這小院並不大,一旁種有一棵高大的梨樹。雖然還沒有到開花時節,樹枝上堆滿了雪花,亦如花開一般美麗。

若是梨花能開的更早一些,能與雪花相比的,便不止是梅花了。

院中有侍女,江琴師吩咐她們抬了一張琴桌出來,示意觀若將那把綠綺放了上來。

而後自己先坐在了桌後,抬起頭望了觀若一眼,「不知殷娘子想學什麼曲子?」

能先听江琴師彈奏一曲,觀若自然是十分樂意的。

「大人說想在春日來臨之時,听我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請江琴師費心了。」

江琴師先試了弦,一面笑道︰「大人已經許久不願听這樣的曲子了。」

觀若在蕭翾面前撫琴,已經是試過弦音的了,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只是在江琴師這樣的樂師耳中,細微之差,也是差之千里。

「只是我實在沒有學過什麼琴曲,所以隨意挑了一首,並不是大人自己要听的。」

江琴師听完觀若的話,便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觀若又等了片刻,才等到她試完了弦,雙手輕輕落于琴弦之上,準備開始彈奏了。

院中的侍女為觀若搬了繡墩過來,觀若就坐在梨樹之下。

江琴師已然開始演奏,春日的江水躍然于觀若眼前。

漸漸地江面上升了明月,月影映照于江水之上,和風徐起蕩浮雲,一片粼粼波光。

似乎有小舟泛于江面之上,兩岸草木皆春,便是月色之中,仍然春色撩人,辨不出紫陌紅塵。

一曲終畢,觀若有許久都不能回過神來。

江琴師靜靜地等著她回過神來,觀若忍不住站起來,擊掌贊道︰「實在是一派仙音,信非人世所有。」

江琴師大約听過太多這樣的贊美,不過淺淺一笑,讓出了位置來給觀若。

觀若知道她是要听她來彈琴,方好從旁指導,幾乎不好意思坐下去。

「有江琴師珠玉在前,我今日已然污過大人的耳朵,實在是不敢在您面前賣丑。」

江琴師淡淡笑了笑,「正是自己技藝不算精通,所以才需要人指點,而後勤加練習。」

身有所長之人,也總是有幾分傲氣的,「殷娘子不必自謙,若你毫無可塑余地,大人也不會將你交給我。」

觀若便定了定心,將《春江花月夜》的曲譜在心中盡數過了一遍,而後才開始彈奏。

或許是方才在昭陽殿中已然彈奏過一次,也或許是听過江琴師的絕倫妙音,這一遍,觀若自覺彈的比方才為蕭翾所奏之時好了許多。

不過畢竟是在江琴師面前,自然還是不算什麼的。

于是江琴師便坐到觀若身旁,同她說了幾處錯漏,指點了指法,又添上一些對這一首琴曲的理解。

「殷娘子演奏之時,只得春江花月夜之形,而不得其神。江水分明是流動的,月亮不動,夜空中的浮雲在動。」

「春花開于月下,應當有香氣撲鼻,可在殷娘子的琴音之中,這些都沒有。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死物而已。」

江琴師看起來已經將要到知天命之年,面上遍布溝壑,眉宇之間的皺紋尤其明顯,是常常皺眉之故。

她教導觀若之時也十分嚴肅,指點錯漏,一分情面也不曾留。

觀若一一听了,在琴上試了音給江琴師听,一直到過了午膳的時候,才終于算是將一首曲子都指導了一遍。

觀若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是我之故,耽誤了您用午膳了。」

江琴師的手指縴長,又在綠綺之上落下幾音,「是樂音之故,叫人輾轉反側,不思茶飯。」

觀若听她一席話,受益匪淺,由衷道︰「能做您的學生,實在是榮幸之至。」

江琴師卻道︰「只是指點殷娘子一二而已,並不敢當您的先生。」

「當年我隨蕭大人來到南郡,為她指點樂師,她便已經答允我,此生都可以不必收徒了。」

「實在是我當年曾經收過一個十分有天賦的學生,我亦傾注了十分的心血在他身上。」

「教了幾年,他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再繼續學下去,至此,我便不願再收徒了。」

觀若听罷,知道有才華之人,大多都會有些古怪脾氣,因此自然不好勉強。

甚至她肯這樣同她解釋一句,已經算是很好了。

「江琴師不必掛懷,是我唐突了。能得江琴師指點一二,我已經覺得十分幸運。」

江琴師望著觀若笑了笑,「其實殷娘子亦不算沒有天賦,只是許久沒有練習的緣故。不知道從前習琴師從何人?」

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事,觀若的身份,大約蕭宅中的人也都知道。

「從前習琴是在梁宮中,跟隨宮廷樂師扈女官練習。」

江琴師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宮廷樂師?扈女官?是扈芷?」

觀若並不知道那位扈女官的名字,她只是驚訝于江琴師居然像是識得梁宮中的樂師。

「我並不知道扈女官的名字,只知道我在梁宮中的那幾年,教坊司中似乎只有一位姓扈的女官。」

「所以無論何時遣人去問,通報的宮人都能知道要尋找的是哪一位女官。」

江琴師望著觀若,更多了幾分打量。

「那便是扈芷沒錯了。殷娘子從前也是梁宮中的樂師麼?難怪方才你說許久不曾練習,底子倒是仿佛都在。」

她這樣問,觀若才明白原來她是並不知道她的身份的。

蕭翾才同她說不該將自己看得太重,她便犯了這樣的錯。

見江琴師似乎有要同她聊一聊梁宮教坊司中舊事的意思,觀若忙解釋道︰「我並不是宮中的樂師,從前在梁宮中,是梁帝的珩妃。」

江琴師顯見著是征愣了片刻,半晌之後才有些尷尬地笑起來。

「听聞梁帝珩妃十分肖似文嘉皇後,殷娘子倒是並不太相像,所以一時沒有能夠認得出來。」

這一句話其實能透露出很多的訊息,江琴師多多少少,也和文嘉皇後是有關系的。

話說到此處,便再不能聊下去了。

江琴師站起來,「上午不曾過問妙音殿中樂師練習之事,如今已是午後,該過去听一听了。」

「殷娘子也不曾用午膳,不如先行歸去。若是午後還有興致,再令人引路到此處來。」

「隨時過來都是無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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