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6 第 1156 章

袁硯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啟蒙, 袁家因為出了一位永平候, 整個家族都跟著雞犬升天, 不少有些能力的都有了差事, 便是那些沒差事混日子的, 也比一般的平民好過些。

初代的永平候是個有才干的,早就看出武勛不長久,在家族之中辦了族學,這也是時下各大家族的興起之源。

每一代的永平候都堅持資助族學, 一代代培育下來,族中也多有幾個成才的。

有了這麼一位提倡, 族中的人, 慢慢也規矩起來, 洗淨了腿上的泥, 一個個都進了族學。

不過三代人的努力, 族學就很像樣子了。

各方面的規矩繁多, 但在這些規矩之中透出來的禮法,也是頗為值得深究的。

古代還是很正常的古代,對特殊能力, 如精神力比較寬容, 但對其他的就不那麼友好了。

袁硯身體不太好, 胎里的時候就失了營養, 後來補總是有所欠缺,秀氣文靜的外表看著便有幾分羸弱感,但他的學習卻還認真, 只不把這種優秀表現出來,免得出頭的椽子先爛。

不是他非要這麼慫,實在是時不待我,再有個兩年左右,永平候就會因為站錯隊而被清算。

扳著手指頭算算,再有一年多,新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留下來的這些人必然要被趕下去一些,永平候因為自家出身的賢妃娘娘,支持了賢妃娘娘的兒子,也就是永平候的外孫四皇子,而四皇子奪嫡的時候表現過火,新帝上位,他就是第一個倒霉的。

先是被圈,然後被貶,接著又是被斥,最後被自殺謝罪。

在這一串過程之中,永平候出于血緣或者不忍,又在新帝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最後的結果,還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人獲罪,雞犬陪葬。

袁家因永平候而起,因永平候而亡,九族之內,逃不掉,沒法逃。

在此之前,越是出風頭的越是上黑名單,到時候想逃都不好逃,袁硯估模著自己這小身板,被清算的時候也就車 轆高,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流個放啥的,天高皇帝遠,似乎也無所謂逃不逃的,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吧。

可能是上個世界的習慣帶到了現在,現在的袁硯好享受多了,在享受生活的時候想太多有的沒的,可是很影響享受質量的。

反正這個世界似乎也沒什麼太過超凡的能力,神話啊,傳說啊,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有些世界是真的曾經有那樣一個過去,有些世界,就如海市蜃樓一樣有那麼一個投影。

還有句話怎麼說的,謊話說一千遍也成了真的。

第一個編故事的人可能就是隨口說說,但是沒想到有人就此衍生出更多的相關故事,一個故事成了系列,就此換假成真。

呃,這樣想,似乎… …

「袁硯!」

忍無可忍的福字在上頭喊了一聲,袁硯反應慢半拍似的回過頭來,視線好半天沒個焦距,等到要被打手板的時候才醒過神兒,卻也為時已晚,過錯就要罰,小聰明什麼的只會加罰。

袁硯也沒反抗,老老實實低著頭認錯,挨了兩個手板,夫子可真是不留情,兩下把手心都抽紅了,好歹是左手,也不妨礙繼續寫作業練大字。

「沒想到你也有挨手板的時候。」

七歲的袁冼是標準的留級生了,五歲入學,兩年都沒從幼學班升級,實在是幼學班的老大哥了。

而他的皮,很多夫子都領教過,很多小事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即便如此,日常挨手板最多的還是他,他總會帶頭惡作劇,也是很多夫子眼中的頑劣之徒。

差學生對好學生大概有一種天然的仰望情緒,看到對方猛然間挨罵了挨打了,可能都有一種「別人家的孩子」突然坍塌的感覺,可能會痛快,更多的也有些悵然吧——原來他也會犯這樣的錯。

袁硯哪怕不曾表現出色,卻也是班中當之無愧的好學生,袁冼就跟他同桌,對比還是挺鮮明的。

「一時走神了。」

對著夫子沒多辯解,對著同桌,解釋了一句。

這一句下來,就是一發不可收拾,袁冼像是來了勁兒,不斷地跟袁硯發問,他本就是個孩子,偶爾熊,但也不壞,還算熊得有分寸那種,捉弄人並不過分,算不上霸凌,能帶著一幫小孩子玩兒,為小孩子出頭撐腰,某種程度上,這個老大哥還是挺稱職的。

他熱情地一句句問,袁硯便不好都不答,一問一答,不知不覺就聊得多了。

「我最喜歡學武,偏偏他們都不讓,什麼天下承平日久之類的,難道學武了就要打仗嗎?我就是喜歡學武,為什麼非要坐在這里,听那些听也听不懂的文章。」

幼學班的夫子教課並不算不上迂腐,通篇朗讀,一句一句領讀,一個字一個詞地解釋意思,偶爾有的夫子說嗨了,還會來點兒題外話,順便講講歷史什麼的,就此拐到詩詞上去也是很經常的事情。

美好的韻律,優雅的詞句,潛移默化地進行著燻陶,哪怕很多人幼學班之後就不會再往上努力,但言談舉止,總還是會帶著些書香氣息。

課後的時候,夫子還會留下一些作業,大字是必須的,先寫大再寫小,誰都是從這個階段起步的,除此之外就是背誦,今天所學內容的背誦會在次日抽查,若是誰背不出,手板都是一樣的疼。

此外,還有一些拓展閱讀,夫子會給出幾本書的名字,家中有條件的就可以看一下,沒條件的可以借著看一下,不要求背誦,但是要求理解。

如果不管怎樣也都不想看,那也無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嘛!

袁冼就是寫完作業扔書本的人,再要看什麼課外閱讀,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然而今日大約是跟袁硯聊得好了,袁硯說要去族學中的藏書館看課外閱讀的時候,他也跟著來了。

一同往這個方向的還有幾個,踫見了認識不認識,也都會點頭微笑一下,能夠入族學的,不是袁家人,就是袁家親戚,多認識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壞處。

袁硯年齡雖小,認識的人卻多,很多高年級的都會被他叫一聲「哥」,一路走下來,「哥」「哥」「哥」不斷,也是挺有意思的。

「沒想到你的交際還這麼廣闊。」

袁硯有些刮目相看,對這種校霸類型的人物,不說敬而遠之,旁觀的時候總覺得有幾分新奇,哪里想到還會有人跟校霸關系這般,不說特別好,但也顯得很熟稔。

「都是一家人,算什麼交際。」

袁冼被夸得開心,卻還要擺擺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藏書館之中並不禁止說話,但大家還是有志一同壓低了聲音,甚至盡量不發出聲音,若一定要探討什麼,就拿著書到邊緣處。

每一層的欄桿都是美人靠,上面還放有小桌,很方便坐下來討論一些什麼,若是逆風處,便是聲音大點兒也不妨。

袁冼看不進去書,安生坐了一會兒就像是座位上生了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最後還是干脆放下書到欄桿那邊兒,听人聊天去了,難得他還能听進去,多少也會知道一些道理。

等到袁硯看完書要回家,袁冼又追了上來,還跟他約道︰「改日咱們再來啊,我發現這里也不是那麼無聊。」

「好。」袁硯笑著應了,他也發現,這人還是挺有意思的。

有了這個開頭,後來兩人便漸漸熟悉起來了,袁冼的確是愛武的,城中跟武斗有關的玩意兒他都知道,能參加的也都參加過,參加不了的就成了盡職的看客,每次都少不了打賞。

這些場所其實都算不上太正規,多少都有一些賭斗性質,袁硯被邀請著去了一回,見過之後,又發現袁冼是真的愛武,重點不在賭,而在觀摩他們的武斗方式,這才松了口氣,小小年齡,若是愛上賭博,那可真是沒救了。

崔姨娘從來不太關心袁硯的所為,袁硯有著自己的房間,名義上的母子二人,只會在晨昏定省的時候在夫人那里見面,匆匆一面見過,便是各奔東西,一年到頭,母子兩個也少有什麼貼心交流。

這日袁硯回到房間看到等候已久的崔姨娘,著實愣了一下︰「姨娘怎麼這麼晚還沒休息?」

他這日又是和袁冼出去玩兒,回來得的確不早,外面的天都黑了。

「晚間你父考較學問,獨你不在,卻是去了哪里?」崔姨娘第二胎生了個女兒,自己沒養,直接送到了夫人那里,這種情況下,袁硯這個兒子的存在還是很重要的。

袁毅不是貪好的人,後宅之中來來回回卻也有不下十指的妾侍,不曾生養年齡大了的不是被送到莊子里,就是已故,生了女兒的或有幾分體面,卻也會在女兒出嫁之後日日孤寂,倒是兒子,總可以互相照應,讓人不至于困守內宅。

崔姨娘如今不過二十多,還算芳華正茂,故做出一副教導主任的嚴肅嘴臉來,卻只讓袁硯想笑,他忍了那一霎的笑意,老老實實交代了去向,並不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隱瞞,以他對崔姨娘的了解,對方也不會為這一次缺席考較多加為難。

的確也是如此,听到袁硯老實交代並未說謊,崔姨娘的臉上就先滿意了幾分,又溫聲說了些勸學的話,便帶著丫鬟離開了。

袁硯晃過一眼跟在自己身邊兒的兩個小廝,兩人不約而同低著頭,顯見得,哪個都是告密的,卻也怪不得他們,身契都在崔姨娘手中攥著,哪個敢不听話。

「晚了,早點兒睡吧。」袁硯琢磨著,明兒是要再讓人給崔姨娘送些外面的小玩意兒分分心也好,免得對方總盯著兒子不學好什麼的,壓力山大。 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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