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第443章

火, 燃燒的火好像是來自地獄,從腳底板竄上來,一叢叢火焰帶著灼熱和疼痛… …

古老的莊園最開始是誰建造在這里的?某一個閑人隱士,還是某一家大少爺為了金屋藏嬌, 從有記憶的時候,鄭嬸子就在這座莊園里面,跟著她的佣人媽一起伺候著這里的老少爺們兒,不知道父親是誰, 只知道按著吩咐乖順听話。

那個時候她是叫做「阿柔」的。

少女無知的時候她成了少爺的女人, 當時年齡小,瞞著人, 有了身孕才慌了神, 被太太知道了,一碗藥丟了那個孩子, 心里頭是疼的,哪怕還不知道孩子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可是,此情能斷嗎?少爺對她真的很好, 帶著她出去玩兒,帶著她去見他的那些朋友,但最後… …

再多的情或許都抵不得變化的世情, 動蕩的年代, 一張通向平安的船票, 就這樣分開了他們, 少爺把這座莊園留給了她, 她心里是念著這份情的,哪怕太太棋高一著先把莊園賣了出去,她什麼也沒得到。

無所依的時候發現自己懷了孩子,怎麼辦呢?咬著牙生了下來,孩子瘦弱,她第一次做母親,身邊沒有人指導,哭著養他,自從母親去後她第一次那樣痛哭,淚光朦朧之中仿佛看到那小小的孩子就此斷了氣。

想起了小時候听說的鬼母的故事,她當時發願,若是能夠讓孩子活下來,便把他舍了給鬼母。

求天求地,求漫天的神佛,如果這些都不應,那哪怕是幽冥鬼怪,只要能夠讓她的孩子活著,讓她這份情活著,她的心里就只有萬分的感激。

後來,孩子果然活了。

她不敢怠慢,實現自己的承諾,找人做了一塊兒白面牌位,按時上香祭拜。

這樣就好了嗎?怎麼能夠呢?她想要養活孩子,卻沒有足夠的錢養活自己,最終只能再一次淪為別人的玩物,後來懷了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孩子,她記得墮胎的痛,記得她要篤信的鬼母,不敢隨意壞了這小小的生命,便生了下來。

生下來又要養,哪里來的錢呢?

不知不覺她就在這條路上走得越來越遠,孩子長大了要上學,她不能讓少爺的孩子不學無術,或許有一天,他回來,回到這里就會看到了呢?

那個微弱的希望是那樣小,她只希望他能認下這個兒子,其他的都不敢奢望,她的身份這樣卑微,又能希望什麼呢?

少爺的孩子果然是很能干的,哪怕她一直愧疚不能夠讓他生活得如少爺那樣好,但他還是能干到知道孝順她,知道善待弟妹。

那些髒事,她半點兒不敢讓他知道,害怕過甚,還把後面兩個兒子都跟他用了一樣的中間字,這樣,或許他就永遠不會知道了吧。

每每被問到父親的問題,她都會流淚,她怎麼好意思說呢?哪怕那時年少,這麼多年,也總知道那是丑事了。

火焰包圍著主樓,周圍一片亂糟糟的,葛太太還在那兒哭天抹淚地喊著︰「那個殺千刀的,這好端端的是要燒死人啊!」

李寡婦和阿蓮仿佛頭一次走出那封閉的房間,出現在陽光下一樣,手中拎著行李箱,淡定如初地夾雜在慌亂的人群之中,往外走去。

鄭嬸子沒有看到旁人,她的目光之中只有那著火的主樓,在那棟主樓之中她經歷過了無憂的童年還有美好的少女時光,哪怕那里也見證著她和一代代樓主的不堪,但到底,也是無法割舍的等待。

「先生放心,我知道先生不喜傷人害命,已經提前把她們都趕出來了,這樣的火,想來無論怎樣的陰邪之物都不能留存,先生以後大可在此安居… …」金城還在說著話,他牢牢地扣住了鄭嘉軒的手腕,不讓他有什麼沖動之舉。

鄭嘉軒從來不是那樣沖動的人,他大約知道對方特意領他來看的用意,一方面是絕了自己的後顧之憂,一方面也是一種威懾,能夠光天化日放火還旁觀,可見黑龍幫的勢力如何,他以後大可不用再有逃走的心思。

對他個人來說,黑白觀念並沒有別人以為的那樣強,只是到底不願意助紂為虐而已,但如今家人都在人手,做出妥協也不難,反正他所表露出來的就他自己來看,並不會得到太多殺傷方面的應用。

懷璧其罪,他不知不懂這個道理的,只是沒想到這種雞肋一樣的陣法竟然也會被人垂涎至此。

這種戰亂的年代,難道不是武力值更被看重嗎?陣法應用得當,固然能夠起到一些微妙的效果,但是隔音陣之類的小巧,又能夠對戰爭有什麼更多的作用嗎?便是間諜也用不上啊,有布陣的時間,殺人都殺好幾個了,火器時代,陣法的作用真的沒有多大。

「啊——」

周圍驚叫傳來的時候,鄭嘉軒看到一道身影沖入了正在燃燒的主樓之中,身邊箱子墜地的聲音響起,還有幾個黑色布衫的人往前沖了幾步,最後止步于火場前。

那是——

「媽——媽媽——」

弟弟妹妹的哭叫聲,還有掙扎的聲音讓鄭嘉軒睜大了眼楮,是鄭嬸子!剛才,是鄭嬸子沖入了主樓!

他也要往前沖,卻被金城死死抱住了,精神力卻一無阻擋地沖到了前面,緊追著鄭嬸子的步伐往前,只是,不等他撐起精神力護罩,就感到了另外一種幾乎是壓倒性的力量,黏稠如膠,阻隔了他的精神力,隔著一叢叢火焰,他只能看到鄭嬸子忍著疼痛沖到樓上的身影。

她不知道他能看到,又或者她知道,她回頭看著外面,說︰「嘉軒,你好好地,我在這里等著他,我不走。」

腦中一嗡,精神力也無法維系,當初下的精神暗示破了,帶來的反噬並不要命,卻讓他的口角都溢出血來,眼前也是一陣陣發黑。

金城沒有讓人救火,這樣大的火勢,黑煙將整個樓都籠罩起來了,也根本不是幾桶水能夠滅掉的了。

「先生,先生,冷靜啊。」金城看著無力到幾乎軟倒的鄭嘉軒,一時間倒是想到了這位小先生比他還小一些的事實,但… …那樣的力量,到底還是玄妙的,容不得他不起貪心。

鄭嘉軒沒有說什麼,這樣的火已經救不回來了,何況,鄭嬸子是一心求死,她不肯離開這座莊園,竟然到了這一步嗎?

這世上,縱然如他,也總有些無法破除的執念,何況他人。

「媽媽,媽媽,你們這些壞人,你們救她啊!」鄭彩的哭聲最為悲慘,她是女孩子,天生便不用掩飾哭聲。

紛亂的人們已經逃離了這里,火勢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不敢阻攔,那些穿著黑布衫的人都是黑龍會的,他們都知道這些幫派不好惹,普通人也不敢惹,看著他們並沒有只是要燒一個主樓,其他的並不準備破壞,他們也只能心存忐忑地預備上水,護住自己的簡易房。

還有人去安慰葛太太,讓她不要亂喊,冷靜下來的葛太太未嘗不是精明的,她之前阻攔不成是被硬拖出來的,行李都在里面,銀錢都在里面,一同付之一炬,怎能不悲,怎能不痛,但胳膊拗不過大腿,她還想要活命,最終也只能壓抑了悲聲。

主樓基本都是木質構造,又有助燃物,燃燒起來得也快,被金城拖走的時候,鄭嘉軒回頭去看,只覺得那火焰十分刺眼,讓他的頭更疼了。

金城許諾的別墅的確是有的,顯然他的這番作為也得到了他身後人的支持,不然這樣的別墅,還真不是鄭嘉軒小瞧金城,他恐怕要再奮斗兩年才能弄到,哪怕這年頭黑幫相對好混,卻也是要論資排輩的。

「先生且在這里暫居,若有什麼不滿意的,以後再說,今天事情多,先生也累了,且先休息吧。」金城說著好話,鄭嘉軒一概不表態,只看他把他們送過來,然後又留下了看守的人,便坐著車走了。

「哥哥。」

「嘉軒哥。」

「大哥。」

三個小的這時候才覺出害怕來,一張臉上花貓一樣,淚水還在眼眶里晃,一雙眼中卻有了問詢的意思,他們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做,茫然無助地看著鄭嘉軒。

或許是鄭嬸子早早地放權,又或者這兩年的變化太快,他們已經習慣了依賴大哥,此時更是把對方視作了主心骨,鄭嘉軒的冷靜讓他們慌亂的心也漸漸放緩了跳動的節奏。

「先去休息。」鄭嘉軒剛這樣說著,就听到「咕嚕嚕」一聲肚子叫喚,不知道從誰的那里傳來。

苦笑一下,總歸活著就要先考慮活著的事。

金城留下的人很好用,鄭嘉軒說了一聲,很快一桌子飯菜就擺上來了,兄妹幾個不敢分開,就在鄭嘉軒的房間吃了,然後聚在一起在大床上睡覺,陌生的地方,到底這樣才能獲得有限的安全感。

夜間,鄭嘉軒獨自外出,他的精神力並未大損,一下午的修煉又彌補了一些,此時起身出門,安全躲過了樓中監視,直接走到了街面兒上,然後叫了車在城中亂逛,一個多小時後才找準方向,讓車夫到了一個胡同里頭,敲響了一家人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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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力暗示的弊端就是這樣,如果被破,那麼暗示什麼,便越會堅定反方向,就好像當初的江少每一次暗示被迫之後都堅持復合一樣,感情更甚。

所以鄭嬸子最後堅持的且不說是不是為了愛情等待了,就是那個「我不走」。

因為當初暗示的是「必須走」。

——請相信,以上不是我給自己寫閱讀理解,O(∩_∩)O哈哈~

本來想要番外的,但是一看還有些沒交代,反正這個故事已經長了,索□□代徹底點兒。

我還在繼續存稿,不知道這個月到底能不能去成,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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