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正中有一尊孔聖人相,偉岸剛正,令人敬仰。
李雲霄注意到,廟內雖然破破爛爛,雜草叢生,走過之時還有蟑螂爬來爬去,但聖人相卻擦得干淨 亮。
「這聖人相平日都是你打掃嗎?」李雲霄問道。
楊文樹呆愣了一會兒,才點頭︰「是文樹打掃的。爹爹說過,這是文聖老爺,要天天打掃干淨。」
李雲霄看了看衣衫襤褸的楊文樹︰「平日文廟只有你一個人住?」
「只有一個人住,有人來我就打他。」楊文樹蹲了下來,抓起半塊斷磚,「誰來我就砸他。」
蘇千羽疑惑道︰「那我們來了你怎麼不砸?」
楊文樹嘿嘿笑道︰「你們給文樹糖吃,文樹不砸你們。」
「這你倒是不傻啊。」蘇千羽捂嘴一笑。
楊文樹听到她說自己不傻,歡快地鼓掌︰「文樹不傻,文樹不傻。」
「你剛才說‘天還沒亮,不賣人肉包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或者說,你是哪里听到的?」李雲霄負手而立,逼視著楊文樹。
楊文樹似乎有點害怕,躲過了李雲霄的眼神,蜷縮到堂桌下面,嘴巴還是嘟囔著︰「天還沒亮,不賣人肉包子……」
李雲霄對蘇千羽攤手。
蘇千羽愣了一下,委屈巴巴地撅起嘴道︰「霄哥哥,這樣下去,我的越州糖果都要分光了。」
這個小饞鬼。
李雲霄無奈地道︰「暫且先借我幾顆,回頭我給你買一大斤,夠你吃到掉牙。」
蘇千羽這才把糖果交到李雲霄手中。
楊文樹見到糖果,又從堂桌里鑽了出來,笑嘻嘻地道︰「糖果,甜甜的,好吃。」
「文樹,你告訴我,‘天還沒亮,不賣人肉包子’,這話是誰說的?說了這糖果就給你。」
楊文樹似乎還有點顧忌,搖搖頭︰「不能說,不能說,說了我就會被做成人肉包子。」
「有我在不會的。」李雲霄用手搓了搓手中的糖果,把糖紙給搓開了,「文樹若是不要,我便自己吃了。」
「文樹要吃,文樹要吃。」楊文樹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那話是楊三叔說的。」
「楊三叔?」李雲霄記得,吃晚飯的時候,這楊三叔也在場。
大概五十出頭,留著絡腮胡,身子板在那些孱弱的長老中,算是比較強壯的。
李雲霄把糖果丟給楊文樹︰「楊三叔的家在哪里?」
楊文樹歪了歪腦袋,朝門外指了指︰「好像在村北邊。」
「多謝。」李雲霄和蘇千羽立即出了文廟,向村北走去。
他一直覺得這些長老會的人怪怪的,難道他們殺人越貨,做人肉包子的買賣?
只是他們走遠之時,楊文樹目光呆滯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口中喃喃道︰「又好像在南邊……」
李雲霄到了草廟村北邊的一處屋子,他原本想先暗中觀察一下,誰知才到門口,便有一只大黃狗沖他狂吠。
這犬吠聲把屋里的人驚醒了,里邊出來了一對夫婦,看樣子都很年輕。
他們見到李雲霄的打扮,又連忙回到房中,關上了門。
李雲霄覺得奇怪,上前叩門︰「請問,這里是楊三叔的家嗎?」
屋子里的人似乎非常害怕李雲霄,用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道︰「楊三叔的家在南邊。」
啊?
難道楊文樹記錯了?
李雲霄嘆了口氣。
會相信一個傻子的話,看來自己也很像傻子。
不過楊文樹說的那句「天還沒亮,不賣人肉包子」確實駭人听聞。
保險起見,李雲霄覺得還是應該去楊三叔家里看看。
于是他和蘇千羽又掉頭,往村子南邊。
南邊處,臨河有個院落,院落里有兩座草屋子。
「請問,這里是楊三叔家嗎?」李雲霄敲了敲院子的門。
里邊出來了一個年輕人,同樣,見到是李雲霄他們,他立即鑽回了屋子。
「我爹剛睡下,你們明日再來吧。」
李雲霄又道︰「我有急事找他。」
那年輕人見李雲霄如此執著,只好過來打開了院子的門,又將他領到了另一座草屋子前。
「爹,有錦衣使找你。」
他一連叫了幾次,屋子里都沒有反應,他試著推開門,但門從里邊鎖住了。
李雲霄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揚起一腳,將門直接踹開。
砰!
那木門也不結實,被李雲霄一踹,直接整塊倒了下去。
可是房間里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
「爹,我爹哪去了?」
李雲霄注意到窗戶上有一個巨大窟窿,兩個念頭從他腦海里涌了出來。
一是楊三叔真的買人肉包子,所以听到李雲霄他們的動靜,跳窗逃走了。
二是有人從窗戶鑽進來,將他給抓走了。
他走到窗邊,正要探查時,突然听到外邊有人在喊︰「不好啦,不好啦,大船著火了。」
李雲霄連忙竄了出去,趕到船塢處。
翁大頭和宋通他們也被這囔囔聲吸引,趕了過來。
只見原本還繩在船塢木樁上的大船,不知被誰切斷了繩子,放到了水泊中間。
而且整艘船燃燒著熊熊大火。
這船是宋通特意借來的漁船,為此他花了十兩銀子,眼看這大船被燒得 啪啪,火舌四竄,宋通直拍大腿。
「他娘的,這一趟還是倒霉透了。」
這時,立即又人叫了起來︰「村子的船全都沉了。」
「全都……」
李雲霄朝船塢望去,果然,原本橫在這里的七八艘漁船都不見了。
翁大頭怒道︰「是哪個混賬干的?船都沒了,我們可要困在這草廟村啦。」
宋通絕望地道︰「莫不是那個水鬼吧?」
眾人心里一寒,也覺得他的話不無可能。
斷了水路,將眾人都困在草廟村,這是要趕盡殺絕?
突然,那大船傳來了慘嚎聲。
眾人朝船上望去,只見火焰之中,顫顫巍巍地跑出了一個人影。
那人全身被大火焚燒,發出淒厲的叫聲,他想要撲進水里滅火,但雙腳像是被什麼東西抓著,怎麼也掙月兌不開。
「那是……楊三叔……」一個長老認出了那身影。
眾長老見又一個同伴遇害,都面如死灰,掩面低頭,不敢直視。
楊三叔在大火中掙扎,半晌便被火焰燒成了炭。
大火在漁船上蔓延,大船變成了火海,很快整艘船嚴重傾斜,向水泊沉了下去。
宋通望著眼前的場景,怔怔然道︰「是……是火船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