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章︰殺了你一切都還來得及

作者︰齊世庸人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北燕,藕花域之外。

一位身著白色紙衣的老和尚,獨自一人走在熱鬧的大街上。

老和尚手中拖著一只法缽,走路搖搖晃晃,如同一只失魂落魄的喪家之犬。

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老和尚,身上一窮二白,沒有一絲錢財不說,整日四處游蕩,也沒有一個寺院的歸宿。

隨便找了一處落魄的荒廢古廟,就在此安家,因為常年穿著一件白色紙衣,這里的人也便喚他為白紙和尚。

白紙和尚在這個地方已經居住了好些年,北燕雖然不盛行佛法,但民風向來不錯,對待這個外來之人,並沒有驅趕之意,反倒是在平日里照顧極多,時常會給這個一身白紙的和尚施舍一些齋飯。

只是白紙和尚偶爾神志不清,習慣性地跑到大街之上,對著往來的人大吼大叫,拉住一個人就說是要給人看手相。

手相一事明明就是道家的擅長,一個和尚在此地揚言看手相,不就是惹人生厭,當人是傻子嗎。

每每和尚撒完瘋,卻又都會將先前的一切忘得一干二淨,有人問起他也不說話,只是搖搖頭。

再聯想到,白紙和尚就連平時化緣都會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城里的人,大多覺得這個和尚興許是犯了失心瘋了。

一定是早年之時,經歷了什麼重大的磨難,以至于到了晚年都還沒有緩過來。

若說這和尚,雖然頭發花白,披頭散發,可是看著卻一點也不像是老人,畢竟滿是污垢的臉上,卻有一張光滑的面頰,眉眼之間雖說伴著濃濃的陰郁,略顯老態,可是干淨的眼眸,全然不似一個老人應該具備的。

若不是白紙和尚走起路來,駝背著個腰,恐怕沒有人會相信此人竟然只是一個老頭子,只當是早生華發的失意青年罷了。

白紙和尚一只都只穿著那件白紙袈裟,有人曾打趣地問他,「和尚,這麼一件袈裟不冷嗎?咱麼北燕的冬天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扛得住的,要不要換一件暖和一下啊?」

每每如此,白紙和尚都會表情木訥地抬頭,望著先前說話的人,遲疑似地過了許久,語速緩慢說道︰「嗯?不用了不用了,這袈裟夠了夠了。」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而且看他也不是這狀態一天兩天了,時間久了也就沒有人再提議,為他重新置換一件稍稍暖和一點的袈裟了。

只是這袈裟,慘白得就像是灑在地上的月光,看得人心底發怵,像這種還無生氣可言的衣服,一般人只會在出殯的葬禮之上才會穿在身上。

那是多麼晦氣的兆頭啊!

說來也奇怪,僅僅靠白紙袈裟的材質實在過于普通,又能夠經得起多少風吹雨打,可偏偏就是這麼一件袈裟,和尚穿了這麼多年,從來不見絲毫損壞。

雖然已經至初冬,可今年的北燕卻極為反常,就連大唐許多地方都已經開始下起了微微細雪,本該是白雪覆蓋山頭,待來年晚春才會化的北燕,卻仍舊沒有看到大雪的影子。

偶爾升起一片薄薄的烏雲,落下的也只有冷颼颼的凍雨。

就如同今日這般,天空毫無半點預兆,下起了蒙蒙細雨。

淅淅瀝瀝的雨水,從天而降,如同少女的啜泣,冰冷的墜落大地,一掃空蒙蒙的塵埃,一切都在無聲之中被滌蕩一空。

白紙和尚身上的袈裟,在雨水的沖刷下漸漸被浸濕,出現點點滴滴的深色斑點,一間房門口一位女施主見他在雨水之中形單影只,又沒有可以遮擋身上雨水的物件,從門房中取出一把雨傘,遞到白紙和尚的手中。

她一只手遮擋著頭上的雨水,一邊快速說道︰「和尚,你快點回去吧,馬上雨越來越大了,你再在這里,只會著涼,今天也不要化緣了,等雨停了再來吧。」

白紙和尚,抬眸望著女施主,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謝過女施主!」

說完,接過雨傘,弓著身子,一步步蹣跚向著那間廢棄的破廟而去。

回到廟宇的和尚,將雨傘放置在一旁,坐在一處通風的口子上,望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水,就這麼靜靜地望著,不動聲色。

過了許久,他拿出取出那只法缽,低頭凝視道︰「已經有兩人死了嗎?真是遺憾。」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白紙和尚卻仿佛早有預料,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問道︰「坐?」

老者也是一個和尚,只是年紀看上去比白紙和尚更加年邁,更加滄桑,他就是從枯葉寺一路趕來的方丈,明喻法師。

明喻法師挪動著身子,坐到對方身邊,一同望著外面凌凌雨水,問道︰「真的要這樣嗎?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

白紙和尚回答道︰「吾修行佛法這麼多年,你告訴我何為佛法?」

若是佛有法,為何要我妻離子散,為何要我永墜無間地獄,受盡業火焚燒之苦。

明喻法師伸出一只手,空中墜落的雨水,紛紛向著他的方向聚攏而來,很快就匯聚成一捧水盈盈的雨水。

他望著白紙和尚說道︰「我們修行是不斷地凝聚,成就大道,可是佛法告訴我們的是放下一切,自身成佛。」

他手掌傾覆,雨水如同一道小瀑布一般,流瀉而下。

明喻法師繼續說道︰「兩手滿滿,想要拾起新的東西,是不可能的,你只有放下了,才可能拿起。」

白紙和尚搖搖頭說道︰「你要我放棄?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放不下了。」

謀劃了上萬年,哪怕是張道靈來此見過他,可結果呢?依舊沒有將他勸服。

有些東西,走到最後一步,哪怕是錯誤的道路,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他也想去搏一搏那最後一點機會,哪怕機會真的很渺茫,他也必須如此。

明喻法師繼續說道︰「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現在放下還來得及,你知道你現在困住的人是誰嗎?我來是好言相勸,再有人來就是大開殺戒了!」

白紙和尚抬起低沉的眸子,說道︰「不就是張道靈唯一的弟子嘛。」

明喻法師微微驚訝,後又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或許這就是你的目的吧。」

事到如今白紙和尚看來早就將張緣一計算到了自己的算盤之中,或許張緣一會進入藕花域,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明喻法師站起身,背影落寞道︰「我不知道你為何要這麼執著一個死人,人死不能復生,這是我們很早就知道的,你非要你嘗試那不可能,我又能夠怎麼辦?只是你我同門一場,必須要再提醒你一下,不要到時候釀成大錯!」

一旦張緣一出了什麼差池,關系到天下大勢的走向,別說一個白紙和尚,就算是十個白紙和尚也不夠彌補。

天邊一抹虹光一閃而過,一道聲音,如同天譴一般,在兩人的耳畔響起,「他已經釀成了大錯!」

神奇的是,這聲音從天而降,明明聲勢驚人,整座小城無論是修士亦或是平民,都無法听見,仿佛這聲音只是為了讓破廟里的兩人听見。

章適手中拿著戒尺,驟然落地!

白紙和尚看都不看章適一眼,輕嗤一聲,「一個哪怕是吸收了青龍與玄武的家伙,一個才三重天境界的小輩,很重要嗎?」

章適厲聲道︰「他是張道靈的弟子,數萬年來唯一的弟子,在他的身上,張道靈付出了無數的心血!」

一個敢把整座天下都放入股掌之中算計的人,又精心挑選出來的弟子,真的那麼不堪?

白紙和尚說道︰「別忘了,他還是倪晨飛的杰作!你敢肯定,張道靈與倪晨飛的這場論道,一定是張道靈勝出嗎?萬一呢?萬一輸了,要整個天下為之承受後果?而且張道靈已經死了,那個離官張道靈早在十年前就與倪晨飛同歸于盡了!」

一個死人能夠將天下繼續推動前進?白紙和尚不願意賭這個結果。

一旦他的選擇正確,總有一天,他會代替張緣一在未來發揮更大的作用。

章適呵呵一笑,手中戒尺開始發出漆黑的光,他說道︰「別說得這麼高尚,你的私心太重了,修行到如今這個境界,已經是很不容易,再想提高,靠著這種詭異的歪門邪道,還得問問我手中的劍答不答應!」

明喻法師退到一旁,沒有說話,先前他耐下心來好言相勸,已經是仁至義盡,以大局為重,他不會再插手這件事。

若不是從外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恐怕這個執迷不悟的家伙,早就死在了章適的手中。

白紙和尚身上的白紙一點點燃燒起來,手中的法缽倒扣,置于地面之上,他望著章適道︰「來不及了,我的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你想要阻止還是太晚了。」

章適抬眸道︰「不晚,殺了你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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