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就在這時，利家別墅的大門打開，一個四十左右歲，長相普通，面色陰鶩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略有些悲憤的沖著那些鬼樓住戶喊了起來。
「出事的那年，我才九歲，我犯了什麼罪，憑什麼要我去死？」
「孽都是你們做下的，憑什麼要我來償還？」
「憑什麼？」
一句句憑什麼，響徹在利家別墅大院內。
一通發泄之後，蘇長信陰著臉，喘著粗氣，看向眼前這些鬼樓住戶。
「信哥，當年是你領著我們，跟在劉慶玲後面罵賤人的！」
「二哥，當年也是你，領著我們，在劉慶玲家的房門前撒尿的！」
「小信，當年審判劉慶玲，是你帶著我們丟石頭的！」
一陣沉默中，幾個年齡在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走了出來，用機械般的聲音，指責劉長信。
「小長信，當年是你添油加醋的和我們說，劉慶玲和經理幽會的，不是你告密，我們後來怎麼可能把她從家中揪出來！」
一個臉塌了一半的女人站住來，盯著劉長信，陰陰的說道。
有了這幾人的指責，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歷數著劉長信的罪狀。
漸漸的，這些鬼樓住戶逼了上去，將劉長信圍在中間，一雙雙或慘白，或青紫的手伸出，去抓，去扯。
我看的是一臉懵逼，原本我以為，劉慶玲當年的死，是因為女人之間的嫉妒，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如果這些鬼樓住戶沒說謊的話，這件事的起因，很可能是因為一個小孩添油加醋的謊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劉慶玲之死的罪魁禍首，竟然是一個九歲的孩子。
這也太荒謬了！
可真相就擺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這個結果，恐怕誰都沒有想到，怪不得鬼咒一直消除不了。
之前我以為，鬼咒難以消除，是因為劉慶玲當年發下的誓言，現在看來，誓言固然有一部分原因，但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罪魁禍首一直逍遙法外，好好的活著。
換做是我，也不會甘心！
「你們不讓我活，我也不讓你們活！」
眼見真相被揭露，劉長信發了狠，雙手在衣領上一扯，露出布滿了紋身的精赤上身。
「八臂佛紋身，呵，黃老大，蘇長信挺狠啊！」
司徒卿咂咂嘴，說道︰「有這個紋身在，這些鬼樓住戶，還真拿他沒有什麼辦法！」
「呵呵！」
黃楓搖搖頭，指了指守在大門口的紙人，又指了指在一旁看熱鬧的柳靈童子，想了想後，又伸出向著利家別墅兩側指了指，說道︰「紙人和柳靈童子是被推在明面上的，暗地里，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呢？他們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這些勢力聯合起來了？」我後知後覺的問道。
「這是最優解，只是不知道，是誰從中斡旋的！」黃楓點點頭。
我看看紙人，再看看柳靈童子，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看黃楓的樣子，他之前也不知道這些勢力聯合在一起了。
我仔細想了想，黃楓意識到這些勢力聯合在一起，應該是從紙人大肆屠殺仙家開始。
紙人屠殺仙家，沒有人出來阻攔，這本就不正常。
之後，鬼樓住戶又從小道的兩側同時出來，這明顯是設計好的。
這一點，進一步證明了我的猜測。
這些勢力聯合在一起，唯獨把仙家排除在外，甚至把仙家賣給了紙人，讓他用仙家的陰魂養那把斷刀。
這麼做的目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一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仙家不是人。
這麼來看的話，鬼樓前後幾次拆遷，損失最大的就是仙家。
而經過這次事變之後，濱城的仙家力量，會大大的降低。
「都給我死！」
利家別墅前，隨著蘇長信的一聲厲喝，一道金光迸射而出——一個高三米，有著八只手臂的金光佛出現，將蘇長信籠罩。
「一個邪佛，也敢放肆！」
柳靈童子突然厲喝一聲，小小的身體如同炮彈一般躥出，一拳打向八臂佛。
與此同時，紙人也動了。
八臂佛出現的一瞬間，他臉色一變，腳尖在地上一點，嗖的躥了出去，手中的斷刀隨之飛出。
咚！
柳靈童子的拳頭率先捶在八臂佛的頭部，發出一聲巨響。
斷刀跟著趕到，直插八臂佛眉心，發出叮的一聲。
連續遭到兩下重擊，八臂佛搖晃一下，但很快穩住，柳靈童子則是倒飛而回，斷刀也被紙人收回。
趁著這個緩沖機會，鬼樓住戶同時回撤，手中的燈籠卻向前飛出。
百余盞燈籠幾乎是同時來到了八臂佛身前，將他包圍，然後炸開。
在這一瞬間，利家別墅前如同放了一個大煙花，點點火光如同一朵朵盛開的火花，將八臂佛包裹在中間。
在火化的包裹下，八臂佛表面的金光迅速消解融化。
這些燈籠加了料。
「不！」
眼見著八臂佛法身崩潰消散，蘇長信發出一道絕望的嚎叫聲。
當八臂佛法身消失的一剎那，鬼樓住戶同時向前，沖向蘇長信。
下一刻，讓我驚恐的一幕出現了。
一百余名鬼樓住戶，幾乎在同時一間，沖入了蘇長信的身體內。
「怨煞沖體！」
這讓我想起了我在工地時的經歷，一字一頓的吐出四個字。
片刻後，利家別墅恢復了平靜。
蘇長信還站著，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中也沒有任何神采，但那精赤的上身，卻浮現出一張張猙獰的人臉。
「草！」
看著蘇長信身上那一張張疊加在一起的人臉，我沒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回家嘍！」
就在這時，一道略顯縹緲的聲音自利家別墅前那條幽靜的小道上響起。
隨著這道聲音，一盞白燈籠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
利家別墅內，蘇長信好似接到了某種命令，開始邁步向外走。
柳靈童子沒有阻攔，而是笑嘻嘻的跟在蘇長信身後。
紙人更沒有阻攔，收回斷刀後，他略顯興奮的看了一眼蘇長信，然後和柳靈童子一樣，居于蘇長信的側後方。
「回家嘍！」
別墅外面，這道幽冷的聲音還在響著。
隨著這道聲音，蘇長信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將眼楮從望遠鏡上移開，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程度。
我本以為這會是一場兩敗俱傷的大戰，但沒想到，這場大戰會這樣突然結束，說一句虎頭蛇尾並不為過。
八臂佛法身，崩潰的太快了。
能看出來，鬼樓住戶早就知道，蘇長信身上紋著八臂佛，也知道他有八臂佛法身，所以，這些住戶早就有了準備，或者說，這些聯合在一起的勢力早就有了準備。
那些燈籠里，放著能夠消解法身的大料。
想要破解這種法身，只要準備充分，其實相當容易。
八臂佛法身，就如同柳靈童子說的那樣，屬于邪佛。
對付這種邪法身，其實相當簡單。
一是以至陽之物澆灌，比如以公雞血，雷劈木粉末，黑狗血，朱砂等按比例配置的三陽水。
只要足夠陽剛，並且量大管飽，甭管什麼邪佛不邪佛的，全都能消解。
二是以至陰之物澆灌，最簡單的便是天葵血，只要量大，甭管要對付的是邪佛法身還是正佛法身，都逃不過消解。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需要事先有充足的準備。
從這些早就準備好的燈籠來看，這些聯合在一起的勢力，早就知道，蘇長信藏在利家別墅內。
這些東西，根本不是一天能夠準備出來的。
也就是說，蘇長信的下樓，這些人或者勢力，早就知道了。
至于為什麼沒動手，我認為有兩種可能。
一是分贓不均，沒能妥協，誰也不服誰，所以沒有任何勢力敢獨自動手。
二是蘇長信身上的八臂佛紋身，確實難搞。
這兩種可能綜合在一起，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想到這，我看向黃楓。
我有理由相信，是他促成了今天的局面。
如果沒有我們攪合，那些勢力恐怕還在扯皮，不能達成一致。
可黃楓今天帶著我過來給利家看風水，還要布陣，這就讓那些勢力坐不住了。
黃楓是什麼人，他們很清楚。
他們都擔心，黃楓捷足先登，把蘇長信給除掉。
正因為這種緊迫感，讓他們達成了協議。
剛剛柳靈童子和紙人的配合，能夠證明我的猜測。
「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中吧？」
想到這，我看向黃楓，淡淡的說道。
「那肯定啊，黃老大一向算無遺策！」
沒等黃楓回答，司徒卿搶著來了一句。
我有些無奈，司徒卿雖然豪爽不羈，但人是很聰明的。
她能听出來我話里面的諷刺意味，她在這個時候接話，是想緩和我和黃楓的關系。
「是！」
我本以為黃楓會借坡下驢，不提這茬，沒想到黃楓竟然主動承認了。
司徒卿似乎也沒想動，黃楓會點頭承認，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我不推他們一把，他們不知道會僵持多久，現在這種結果，難道不好嗎？」黃楓反問道。
沒等我回答，他又說道︰「我和司徒在龍家祖墳里面施的是李代桃僵之法，在僵持下去，就要露餡了，到時候，司徒必死！」
「現在這樣難道不好嗎？蘇長信被抓回鬼樓，鬼咒即將解除，龍家的注意力會全部放在鬼樓上，那時正是司徒行動的最佳時機！」
說完，黃楓看著我，等著我的答案。
「很好！」
我緩緩吐出兩個字，說道︰「你說的都沒錯，但你下次在干什麼的時候，能不能事先告訴我？」
「事先告訴你，就沒有這種效果了！」黃楓指了指利家別墅，說道︰「正因為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們來的時候，你演的才足夠真實！」
我扯了扯嘴角，黃楓這張嘴，還真是能把死的說成活的，說來說去，什麼都是他對。
「行了，黃老大，別說了！」
司徒卿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利家別墅，說道；「現在蘇長信被抓走，鬼咒即將解除，我們現在最好回去準備一下！」
「嗯！」
黃楓這次沒爭辯，點了點頭。
「利家怎麼辦？曹慧敏怎麼辦？」我問道。
「曹慧敏什麼都不知道，她這會睡得比誰都香！」黃楓笑了笑說道，「至于利家，暫時不用管，他們家還得斗上一段時間！」
「嗯！」
我沒有在說什麼，簡單收拾一下後，我們下樓坐車離開。
「蘇長信不會那麼輕易死，嚴格來說，他才是造成鬼樓如今情況的罪魁禍首，劉慶玲不會放過他，那些住戶也不會放過他！」
「三天，他最少也要承受三天的痛苦才會死！」
「他死之後，鬼咒解除，那些勢力一定會大打出手，到時候就是我們動手的時候！」
回到黃家別墅，黃楓簡單分析了一下情況。
「都有那些勢力想要在其中分一杯羹？」我問道。
鬼咒一旦解除，利益有兩方面，一是實實在在的經濟利益。
開發鬼街，其中的利益是億以為單位計算的，這一部分的利益，龍家拿大頭無可厚非。
但小頭，想要的人和勢力很多，怎麼分配是一個問題。
還有，鬼樓形成有將近三十年，那兩棟樓，常年受陰氣侵襲，里面一定孕育了一些陰屬性的材料。
比如人面菌，這是一種生長在極陰環境下的菌子，無論是入藥，還是用來煉制法器，都很重要。
再比如困在里面的陰魂，這也是一筆財富。
無論是將這些陰魂禁錮收歸己用，還是向外販賣，都是很好的生意。
這一部分的利益，想要分配均勻，非常困難。
尤其是，里面還有可能孕育了類似于煞針這樣的法器，這就更加難以分配了。
可以預料的是，一旦鬼咒解除，剛剛還聯合在一起的各大勢力，絕對會發生內訌。
到時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龍家是最大的一股勢力！」
黃楓這次沒隱瞞，一一說了起來，「除了龍家，扎紙董家也有參與，不過董家站位龍家，這次的紙燈籠，就是他家出的！」
「還有江野，你那位姐姐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她身後，也有著一股勢力，想知道她身後到底站著誰，你可以親自問她！」
提起江野，黃楓嘴角帶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沒說什麼，只是哼了一聲，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還有一眾出馬世家，他們也是一股勢力，別看這次仙家的勢力損失重大，但有一點你要知道，出馬世家和出馬弟子不是一回事，這次仙家的力量被重挫，幕後就有出馬世家的影子！」
黃楓繼續說道。
這一點，我知道。
出馬弟子，是被動的被仙家選中，他們往往不會任何術法，想要看病救人，靠的都是仙家附體。
也就是說，離了仙家，他們什麼都不是。
而出馬世家，本身就有著自己的傳承，甚至供奉的仙家，都是自己培養出來的。
說白了，有點類似養狐人。
養狐人會通過飼養的方式，選出靈智高的狐狸用來培育，最終將狐狸培育成仙家。
出馬世家也是如此，依靠這種方式修煉出來的仙家，會坐在人這邊。
所以，黃楓說出馬世家坑害了仙家，我是一點也不意外。
「還有四小陰門的勢力！」
說到這，黃楓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明白黃楓的意思，所謂的四小陰門，分別是劊子手，仵作，扎紙匠，二皮匠。
四小陰門，以劊子手為尊。
黃楓口中的四小陰門，極有可能是那個拿著斷刀的紙人。
除了這個紙人，恐怕還有扎紙匠參與在其中。
不說別的，單說那個紙人，就不是一般的扎紙匠能夠扎出來的。
所以，對于這點，我也不例外。
不過黃楓看我的眼神有點不對，好像是一種警告，又好像有點別的意味。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有段時間沒看到張兆光和秦暢了。
這兩位，以前是黃楓的親信，可這段時間，這兩人沒有出現。
這明顯有點不對，我懷疑，黃楓很有可能把這兩位派出去執行別的任務去了。
「除了四小陰門，你那位在殯儀館當入殮師的朋友，不也是一個勢力嗎？」黃楓接著說道。
黃楓口中的那個朋友是王一然，王一然這貨，我都不想提他，不過黃楓說的沒錯，這也是一股勢力。
只不過這股勢力和別的勢力不一樣，別的勢力是想要在鬼樓中分潤好處，而王一然他們，想的更多的是不要鬧出更大的亂子。
「還有東門村那位，他很可能也參與進來了！」
提起東門村，黃楓的語氣頓時陰沉下來。
我听了也沉默不語，黃楓不說，我幾乎忘記了東門村的事。
「還有通縣的那位，這次他的損失也不小，從黃三姑那繼承的那點仙家力量，恐怕損失殆盡了！」
對于東門村的那個村長，黃楓淺嘗輒止，沒有說的太深了，點了一下便一掠而過。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通縣的那位，竟然也參與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