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暫時不得而知。
「他」是神婆的可能性最大，但也不排除是路家那三口人中的一個。
我如今和路小雨的狀態有點怪，我們倆就如同連體嬰一般，胳膊挎著胳膊，腿挨著腿。
一絲絲的陰怨之氣不斷透過路小雨的身體，鑽入我的體內，絲絲麻麻的，讓我的半邊身體都處于半冰凍狀態。
時間一長，我甚至覺得意識都被凍結了，反應也跟著變慢。
從老村出來，走了大約二百米左右，一條通往山上的羊腸小道出現在眼前。
小道很窄，僅容一人通過。
小道兩旁的樹上，掛著紅燈籠，遠遠望去，整條小道就如同懸在山上的一條蜿蜒的彩帶。
路小雨沒急著上去，而是抬頭向上望了一眼，被血色充滿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片刻後，路小雨帶著我邁步向上，血色跟著蔓延。
「啊！」
當一縷血色蔓過掛在樹上的燈籠時，燈籠里面響起一道絕望的叫聲，燈光隨之熄滅。
「果然有問題！」
看到這一幕，我知道之前的推測是對的。
掛滿了村子的紅燈籠，全部都是用來監視村民和陰門中人的工具。
每一盞燈籠里，都困著一個陰魂。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進入老村後發生的事情，漸漸將真相還原。
就和我前兩次縫的尸體一樣，每一具尸體，都是黃楓以及他師門耗費十年以上的時間培育出來的。
因此，每一具尸體，對于黃楓來說，都是不容放棄的。
可我在來的時候，因為識破了黃楓是柳靈童子假扮的，便先入為主的以為，這一次縫尸，是在替黃楓打掩護。
開始的兩天，事情確實向著我以為的方向發展，我也以為，我猜對了，可事情的發展還是出乎了我的預料。
其實從我們出不去村子的那一刻起，我就該想到，事情沒那麼簡單，可柳靈童子和司徒卿的存在，讓我誤以為，黃楓不會對我們下手，我還是把他想象的太善良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黃楓的陰謀。
從點龍穴的消息外泄，黃楓可謂是一環套一環，把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
泄露點龍穴的消息，是為了將陰門中人吸引過來。
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來以後，黃楓又順勢將點龍穴的地點和時間露出來，以便獲得足夠的炮灰。
炮灰這個詞或許不嚴謹，但被吸引過來的陰門中人的下場，不會比炮灰好多少，甚至還要悲慘許多。
提前半個月進入老村的陰門中人，有九成以上，都成了路小雨的養料。
在時間的把握上，黃楓的老謀深算，可謂是浸婬到了骨子里。
先是村民，再是陰門中人，黃楓利用老村村民的血，一點一點將路小雨的凶性養出來，再通過路家人和那個神婆，將路小雨的恨意徹底引燃，將她培養成七恨尸。
整個過程，一環套一環，一步連著一步。
黃楓很清楚，路小雨恨意的來源是路家那三口人和那個神婆，所以，只要控制了路家三口人和那個神婆，就控制了路小雨。
事實也是如此！
我現在唯一不明白的是，黃楓為什麼會放過我。
按理說，黃楓的目的達到了，路小雨成了七恨尸，我已經沒用了，對于沒用的人，黃楓的態度其實很簡單——有多遠死都遠。
可我不但沒死，還被路小雨裹挾著上山。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否也在黃楓的算計當中。
如果不在，一切還好，起碼說明，路小雨沒有完全被黃楓控制，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期。
如果在，那黃楓可就太恐怖了，與此同時，還能說明一件事，我對黃楓還有用。
這才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噗！」
隨著路小雨不斷向上，我的眉頭越皺越緊，就在這時，當血色再次蔓延過一個燈籠時，燈籠里發出的不是陰魂絕望的吶喊，而是發出一道悶響，整個燈籠突然破碎，化為螢火蟲一樣的漫天火星，飄飄灑灑的落下來。
火星觸踫到血色後，發出滋啦一聲，冒出一股青煙，原本由血色的鋪就的大幕，被腐蝕出一個個破口，出現了漏洞。
「嗯？」
見到這一幕，我心里一動，這種燈籠破碎，飄灑下漫天火星的場景我見過。
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是在東門村，那一次，在漫天的火星下，東門村的村民相互殘殺，整個東門村被滅村。
而主導這一切的，就是東門村的那個村長。
這一次，又是誰在主導這一切？
血幕出現漏洞的一剎那，路小雨身後原本已經熄滅的燈籠重新亮起，然後在第一時間破碎，化為漫天的星火，向著路小雨飄散而下。
前後不過十秒鐘的時間，前前後後，一共有十多個燈籠破碎，化作漫天的星火飄下。
一時間，星火與血幕踫撞，發出的滋啦聲不絕于耳。
隨著踫撞，一張張隱于血幕中的人臉，露了出來。
看到那些人臉，我有一剎那的愣神。
這些人臉有男有女，絕大部分，我都認識，他們全都是老村的村民。
在怨氣回溯中，我看到過他們的臉，他們全都欺負過路小雨。
我本以為，路小雨已經徹底殺死他們，沒想到她將這些人的魂魄，藏于自己的怨氣之中。
怪不得路小雨殺了這麼多人，不但沒有解月兌，反而怨氣越來越重。
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如果含怨而死，如果能夠報仇，有很大的幾率，化去心頭的那口怨氣。
路小雨這麼干，既不給自己解月兌的機會，也不給那些村民解月兌的機會。
這麼做的理由，我能理解。
在老村的那幾年，路小雨經歷過什麼，我是親自經歷過得，如果是我，我也會殺人放火。
可路小雨的選擇，更加極端。
在她看來，殺死那些村民，雖然報了仇，但還不夠徹底，在她看來，只有那些村民的哀嚎聲，才是最好的良藥。
可這麼做，固然痛快，也帶來一個後果，那就是這些村民的怨氣會反補給路小雨，讓她難以解月兌，甚至被怨氣控制，變成一個只知道殺戮的瘋子。
我不知道這些，是路小雨自己選擇的，還是黃楓幫她選擇的！
一張張人臉在血幕破開口子的同時，爭先恐後的向外逃離，想要月兌離路小雨的控制。
「啊！」
突然到來的襲擊，沒讓路小雨發火，漫天而下的火雨也沒讓路小雨發火，可那些藏在血幕中的村民外逃，卻徹底激怒了路小雨。
她張開嘴，發出一道憤恨的叫聲，原本已經被腐蝕的不成樣子的血幕，幾乎是在瞬間修補完畢。
對此，我沒感到意外。
路小雨能走到這一步，靠的就是郁結在心頭的那口怨氣。
那口怨氣越是壯大，路小雨就越強。
俗話說，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而被她拘禁在體內的那些老村怨魂，就是路小雨的逆鱗。
這些老村怨魂的逃亡，徹底激怒了路小雨，也讓她的怨氣更重了。
「給我回來！」
路小雨幾乎是從嗓子里吼出這四個字，隨著這四個字的吐出，血幕瞬間修補完好，並將那些逃離的老村居民重新拘禁。
那些飄散而落的火星，也隨之熄滅，消散不見。
「都回來了！」
半響過後，一切恢復平靜，之前發生的一切就好似沒發生一樣。
路小雨再次上路，邁步向上。
「不對，不對！」
我琢磨出一絲不對勁來，剛剛發動襲擊的那個人，似乎早就知道攔不住路小雨，所以，只是試探性的一攻。
可這麼干的目的何在？
這麼做，只會讓路小雨身上的怨氣越積越重，讓她的實力越來越強，也讓她越來越難以控制和對付。
「難以控制？」
想到這，我眼楮一亮。
在幕後操控一切的是黃楓，對方這麼做，是不是想要路小雨月兌離黃楓的控制？
正常情況下，路小雨應該循序漸進的變強，直到徹底蛻變為七恨尸。
不出意外的話，等路小雨將老村內殘存的村民和那些陰門中人全部殺掉後，這個目標就會實現。
可今晚，路小雨是突然變化的，有很多村民和陰門中人還沒死光，這多少有點奇怪。
可剛剛的阻攔，讓我想到一種可能，黃楓極有可能遇到麻煩了，所以他不得不將培養路小雨的時間縮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越來越有意思了，我也有了輾轉騰挪的空間。
「死！」
就在這時，路小雨突然厲喝一聲，身體如同離弦之箭，沖了出去，目標是五米之外，掛在燈籠旁邊的一顆頭。
那顆頭，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是路偉。
下一刻，路小雨帶著我，一把將路偉的頭取下。
看著手上的這顆頭，路小雨神色陰晴不定，身體周邊的血幕，而是隨之蕩漾，眼見著有變淡的趨勢。
「噗！」
變化剛剛開始，路偉的頭，爆了。
紅的、白的，各種顏色的液體和塊狀物，噴了路小雨一頭一臉。
「啊！」
路小雨先是一愣，旋即發出一道絕望的叫聲，本來已經黯淡的血幕，再次鼓蕩起來，那雙眼楮里面的血色，也更濃了。
我可以確定，再來這麼一兩次，路小雨絕對撐不住。
路小雨這時多少還有一點人性，這樣的事情再來兩三次，路小雨還能保留多少人性，誰也說不準。
一旦路小雨徹底蛻變，那麼黃楓還能不能控制她，是一個未知數。
所以，這絕對不是最後一次攻擊。
從攻擊的這個手段來看，有點像是東門村的那個村長，也有點像通縣的那個碑王。
具體是誰，在沒看到人之前，沒法確定。
發瘋過後，路小雨以更快的速度向上。
「是他們！」
可一分鐘後，路小雨再次停了下來，被血色淹沒的眼眸，死死的盯著正前方的一棵樹，那棵樹上，掛著兩個紅燈籠。
兩個燈籠，相距約半米，就在兩個燈籠之間，還掛著兩顆圓滾滾的東西，如果我沒有看錯，那是路偉父母的頭。
路小雨最恨的人，一共有四個，分別是路偉，路偉的爸媽以及那個每次都在關鍵時刻出現的神婆。
這幾個人中，要論恨意，路小雨最恨的是那個神婆。
除了神婆之外，路小雨最恨的，便是路偉的父母。
而現在，路偉父母的頭就被吊在了正前方的兩棵樹上。
如果他們倆的頭，如同路偉一樣，再次爆掉，路小雨絕對會發瘋。
「給我！」
確定那兩顆頭是路偉的父母後，路小雨再次躥了出去。
和之前一樣，路小雨將那兩顆頭從樹上摘了下來。
就在我以為，這兩顆頭會再次爆掉時，這兩顆頭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無神的睜著雙眼。
我皺起眉頭，以我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這兩個人頭上的每一絲細節，可不知道為什麼，我莫名的覺得有點不對。
「啊！」
我正想著發生了什麼，路小雨突然叫了一聲，捏著人頭的那只手陡然發力，一顆人頭爆掉，發出噗的一聲，漫天的木屑隨之散開。
這兩顆人頭，竟然是木頭制作的。
這麼干，不亞于路偉那顆爆掉的人頭。
果然，路小雨身上的怨氣再次暴漲，侵入我體內的陰怨之氣，也隨之增長。
在這之前，路小雨還能壓住體內的怨氣，注意控制侵入我體內的陰怨之氣的量。
現在，路小雨完全控制不了。
一縷縷精純的陰怨之氣透過路小雨沖入我的體內，在我的體內游走，我感覺整個人似乎都快被凍結！
這麼搞下去，路小雨沒咋地，我要被搞死了！
一聲怒吼之後，路小雨瘋了一般的向上，所過之處，一盞盞燈籠熄滅，一道道陰魂發出絕望的喊聲！
「敕！」
就在路小雨徹底變瘋時，一個穿著黑色壽衣的老太太，突然出現在前面，伸手向著路小雨一指，四盞燈籠同時發出噗的一聲，然後碎裂，漫天的火星再次襲來。
「譚婆！」
看到那個穿著壽衣的老太太的一瞬間，路小雨陡然一頓，睜圓了眼楮，嘶啞著嗓子喊出了三個字。
譚婆，就是路家請來的那個神婆。
正是這個譚婆，前後幾次，將路小雨的希望打碎。
如果沒有這個譚婆，路小雨的生活也許是另外一個樣子。
我嚴重懷疑，這個譚婆，是黃楓師門的人，即便不是黃楓師門的人，也一定拿了黃楓師門的錢，干了昧心的事。
「我在呢！」
譚婆沒躲，也沒避，反而是笑呵呵的應了一聲，說道︰「小雨啊，婆婆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當年懷的第一胎，其實是一個男孩！」
「為什麼？」
听到這個答案，路小雨沒有發瘋，反而冷靜下來，問了一句，血幕也隨之穩定。
只是不時有燈籠破碎飄落的火星，與血幕踫撞，發出滋啦聲，打破這種短暫的寧靜。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飄落的火星沒能擊破血幕，那些隱藏在血幕之中的老村人的陰魂，沒能逃離出去。
「為什麼？」
譚婆輕笑一聲，說道︰「因為我收了錢啊！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有人讓我說你肚子里面懷的是女孩，我自然要對路家的人說，你肚子里面的是女孩！」
「為了錢？」
路小雨身上的血幕一陣翻騰，將所有的火星，一次性澆滅。
「對啊，為了錢啊！」
譚婆伸出手，比了一個一的手勢，說道︰「第一次，我只收了十塊錢！十塊錢，就讓你的兒子沒了！」
「她在激怒你！」
听到這，我不得不開口。
這個譚婆，沒安好心，她在這個時候出現，其實就是在激怒路小雨。
「為了錢！」
路小雨好似沒听到我的聲音，依舊在那喃喃著，眼里的血色更重了，血幕也在無聲無息的翻騰著！
「草！」
看著向外迅速蔓延的血幕，我沒忍住，罵了一聲。
如果說之前的路小雨還有一絲理智，那麼這一刻的路小雨，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我能夠感受到，路小雨心頭的恨意，更能夠感受到，路小雨身上暴漲的殺氣。
「你他媽到底想要干什麼？」
看著對面的譚婆，我咬牙問道。
「我……」
譚婆笑了笑，剛吐出一個字，路小雨動了，十米的距離，路小雨幾乎是瞬移過去。
我只感覺一個晃神間，我便來到了譚婆身前。
沒等我回過神，路小雨已經伸出手，掐著譚婆的脖子，將她掐了起來。
「你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看著被舉起來的譚婆，路小雨喃喃著，一顆血色的淚珠，在她的眼角悄然滑落。
與此同時，路小雨的手一緊，譚婆的脖子發出 嚓一聲，整個人，瞬間破碎。
「紙人！」
其實在听到那聲脆響的一瞬間，我便知道，這個譚婆，不是真人。
這個譚婆，是被派過來，刻意激怒路小雨的。
「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干掉譚婆的紙人身體後，路小雨沒有任何憤怒的表現，她只是喃喃著邁步上前，神智已經徹底不清。
從某個程度來講，他們成功了，路小雨如今的狀態，異常的差，只是不知道，設計這一切的，到底是誰？
是黃楓的敵人，還是就是黃楓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