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是因為不同意嫁人被我媽和我爸打死的！」
遲疑片刻，路偉咬了咬牙說道。
「不同意嫁人？」
我有點沒听懂，問道；「什麼意思？」
「我媽收了老梁家三千塊彩禮錢，可我姐不但不嫁，還離家出走，那會是九十年代，三千塊錢，我們不吃不喝也要好幾年才能賺到！」
路偉眼中露出一絲恨意，嘶啞著嗓子說道。
九十年代初期那會，還流行萬元戶，城鎮居民，誰家要是有一萬塊錢存款，那是了不得的事情。
如果是農村，誰家要是有一萬塊錢，那就更了不得了。
所以，三千塊錢，已經是非常多了。
但即便如此，為了三千塊錢，就把自己的閨女虐待至死，也是讓人難以想象的，最為關鍵的是，手法還那麼殘忍。
一想起路小雨上半身的那些割痕，我就莫名的升起一股怒火，這不是親媽能干出來的事。
「就為了三千塊錢？」柳靈童子冷哼一聲問道。
「不止這一件事！」
路偉緩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一抹復雜之色，說道︰「我姐逃了幾次，最後還是被抓回來，送入梁家！」
「梁家當時放話，只要我姐給他們家生下一個兒子，會再給我們家一千塊錢！」
「我姐嫁入梁家後，開始很老實，可半年下來，我姐的肚子也一點動靜都沒有，梁家急了，找村里的神婆看了看，神婆說，我姐身子有毛病，這輩子都生不了！」
「梁家一听，當時就炸了，就把我姐送回來了！」
說到這，路偉眼里泛起一道道血絲，里面是不加掩飾的恨意，「人送回來也就罷了，梁家還找我們要彩禮錢！」
「我媽不給，可梁家當時勢大，由不得我們不給，我家當時把家里能賣的牲口全賣了，又借了幾百塊錢，才把彩禮錢還上！」
「梁家這麼一搞，臨近的幾個村子，都知道我姐生不了孩子！」
「我們一出門，就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我們家出了一個下不了蛋的母雞，還有人說，我姐下不了蛋，我種不了種，說的非常難听！」
路偉越說，眼里的血絲越重。
听到這，我已經基本上明白了，路家把所有的不幸，全都歸咎于路小雨。
這三口人，不敢去找梁家，也不敢去找那些在背後對他們指指點點，亂嚼舌頭的村民，而是找上了路小雨。
路小雨成了全家的出氣筒。
我現在明白，路小雨上半身的割痕，還有她胳膊上的那些淤青是怎麼來的了！
「每次被人指點，我回家都會打我姐，有時候是扇嘴巴，有時候是掐胳膊，可我姐從來不反抗，也不吭聲，就那麼麻木的看著我，她越是這樣，我越生氣！」
路偉越說越氣，甚至咬起了牙。
我冷冷的看著路偉，為路小雨生在這樣的家庭感到悲哀。
無論是路偉，還是他爸和他媽，全都是畜生。
不管怎麼說，路小雨畢竟是他的親姐姐，他怎麼下的去手？
這應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路偉爸媽恐怕從小就沒給他灌輸什麼好思想，而且欺負路小雨，應該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
「我生氣還好點，可我媽生氣，那才嚴重！」
「開始我媽用板子打，後來用針扎，再後來，用我爸的刮胡刀片割！」
「一開始，我姐還有反應，還會叫疼，到了後面，我姐連疼都不叫了，誰打她，她就用一種默然的眼神看誰，她越這樣，我們越生氣！」
「後來有一天，我們打完我姐就去睡覺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發現我姐沒聲了，人已經涼了！」
「那天早上，我媽瘋了一般的對著我姐的尸體破口大罵，罵完，用一張破席子把我姐的尸體一卷，滿村子晃蕩，挨家挨戶的敲門，說我姐死了，說我姐會回來找那些在背後說過她壞話的人！」
「從那天開始，就有點不對勁了，先是半夜村子里的狗狂叫不止，然後有幾戶罵我姐罵的狠的人家大門上多了一到血手印！」
「開始的時候，村里的人，都認為是我們家干的，一起打上門！」
「為了證明清白，我媽我爸還有我，我們仨跑到村部住了一宿，那天晚上，村里的狗沒叫，可等到天亮，村里的狗全都死了！」
「到了這會，村里人才急，都說是我姐回來報仇了！」
「為了對付我姐，村里一起湊錢，請了鄰村的老仙過來！」
說到這，路偉眼里的恐懼第一次壓倒了恨意。
「然後呢？是這個老仙出的主意，把你姐的縫成那副鬼樣子？」我問道。
「不是！」
路偉哆嗦一下，問道︰「能給我一根煙嗎？」
「給你！」
我抽出一根煙遞過去，路偉顫抖著接過煙，深深吸了一口後，情緒穩定不少，開口道︰「老仙來了，說我姐含怨而死，頭七肯定會回來，為此，她讓人把我姐的尸體挖出來重新下葬，然後用鐵鏈子纏住棺材，確保我姐出不來！」
「本來一切都挺順利的，但沒想到，埋下我姐的第一個晚上，老仙就死了！」
說到這，路偉又深吸了一口煙，壓了壓心頭的恐懼，「老仙死的很慘，她的肚子上插了一把刀，身上纏著麻繩，炕上全是血！」
「看到這個死法，村里人更害怕了，他們都說，老仙是被我姐殺死的！」
「從那天開始，村里每天都會死人，到我姐頭七那天，已經死了五個！」
「村里人都說，頭七這天，我姐會大開殺戒！」
「既然這樣，你們不會跑嗎？」我听到這，一口打斷路偉。
「陳師傅，我們往哪跑？」路偉慘然一笑，說道；「當年不像現在，我們都是農村戶口，就靠著這一畝三分地過活，出了村子，我們能干啥？」
「你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自己傻逼了，九十年代初期，根本沒有那麼多打工的機會，這些村民跑出去，搞不好會被人當做盲流抓起來。
再說了，故土難離，這些村民都抱著萬一的念頭，萬一死的不是自己呢？
「再說了，就算我們想跑，也跑不出去！」路偉這時又補了一句。
「跑不出去？什麼意思？」我問道。
「村里人不是沒想過跑，不管怎麼樣，外出走親戚，躲過我姐的頭七再說，可這些外出的村民，不論是誰，都走不出去！」路偉說道。
「鬼打牆！」
听到這，我明白了，說白了，就是路小雨不打算讓這些村民跑。
就如同路偉說的，路小雨不想放過這些村民。
「那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好奇道。
如果路偉沒撒謊，老村的村民是斷然活不下來的，恐怕會如東門村那樣被滅村。
「當時來了一個高人，幫我們把我姐解決了！」路偉說道。
「高人？」
我注意到，路偉說這話的時候，眼里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嗯！」
路偉點頭，說道︰「那位高人說虎頭山的風水有問題，特意過來勘察的，正好路過我們村，發現我們村被陰煞之氣籠罩！」
「然後呢？」我問道。
嘴上雖然問著，但我已經知道了答案，甚至連那位高人是誰，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那位高人，不是黃楓的師門中人，就是黃楓本人喬裝打扮的。
「那位高人帶著我們，把我姐的尸體重新挖出來，用公雞血泡過的線繩，縫上了我姐的眼楮，嘴，鼻子，耳朵，他說這樣一來，我姐就看不到听不著聞不到，說這是屏蔽五感，可以讓我姐找不到我們！」
「然後又將一根釘子釘入我姐的眉心，說那叫鎖魂釘，能鎖住我姐的魂魄！」
「最後又拿出一些木刺，刺入我姐身上的傷口內，那位高人說木刺是鎖魂針，是以雷擊木為原料制成的，含有雷陽，能消磨陰怨之氣！」
「做完這些，那位高人又幫我們選了一塊地方，把我姐下葬！」
「打那以後，我姐再沒出來鬧騰過，直到前一陣！」
路偉說到這，看向柳靈童子和我，說道；「黃大師，該說的我都說了，這次我真沒撒謊！」
柳靈童子想了想，冷哼一聲，警告道︰「你再想想，還有什麼沒說的，你姐到底有多凶，不用我們和你細說，一旦縫尸出了問題，我們可以走，但你們走不了！」
「我真的全說了！」路偉哭喪著臉說道。
「信你一回！」
柳靈童子盯著路偉看了半響，冷冷說道。
「我這次真沒撒謊！」路偉哭喪著臉說道。
「行了，幾十歲的大老爺們，哭什麼哭？」柳靈童子懟了一句，看向我，說道︰「老陳，那我們上去繼續縫尸？」
「行！」我點點頭。
放開路偉三人，我們幾個再次上樓，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哪塊不對勁，卻又想不起來。
回到樓上，看到褚思雨，我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褚思雨搖搖頭，說道︰「沒問題！」
來到床板前，我吐出一口氣，繼續清理尸體。
月兌下路小雨的褲子，看到她的小半身，我又是一愣。
相比于上半身的傷，路小雨下半身的傷，更加讓人不忍直視。
她的兩條腿，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兩條修長的腿上，密密麻麻的遍布著一道道青黑色的痕跡，從傷痕上看，路小雨應該是被某些帶倒刺的藤鞭抽過。
「草！」
只看路小雨腿上的這些傷，就能知道，路小雨當年的恨到底有多深。
「媽的！」
司徒卿也爆了一句粗口，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柳靈童子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嘀咕道︰「這塊趕上千刀萬剮了，這真是親媽能干出來的事？」
我緩了片刻，小心的翻過路小雨，不出所料，另外一面，也是皮肉外翻。
我自詡見多了尸體，可路小雨的尸體，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更不知道該如何去縫補。
「司徒，還要縫嗎？」
我抬頭看向司徒卿，淡淡的問道。
司徒卿沉默不語。
「姐夫，不為別的，只為了讓路小雨走的舒服一點，你也應該把她的尸體縫好！」柳靈童子突然開口說道。
「嗯！」
我一怔，緩緩點了點頭，繼續檢查尸體。
我盡量放輕動作，檢查傷口。
檢查到腳底時，我模到了兩個硬物，他們在路小雨的腳底釘了釘子。
至此，檢查結束。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盡量平復自己的心情，開始幫路小雨修復傷口。
修復從上半身開始。
不同于路小雨下半身的傷口，她上半身的傷口雖多，但憑借我的針法，還是可以縫的。
可腿部的傷，沒法縫，只能把已經爛掉的肉割掉，然後補上人造皮。
上半身的割傷，傷口有深有淺，淺的地方，僅僅是破皮，深的地方，幾乎可以看到內髒。
縫尸，是我的特長，只是傷口有點多，需要耗費的時間有點長。
下午六點，我緩緩吐出一口氣，路小雨上半身的傷，終于縫好了。
咚咚咚！
沒等我截斷針線，門被敲響，路偉那張讓人厭惡的臉，再次出現在我們眼前。
「黃大師，陳師傅，這天馬上就黑了，我姐的尸體，處理好了嗎？」路偉舌忝著笑臉問道。
「沒有！」我冷聲回道。
「黃大師，這天馬上就黑了，咱們先吃飯吧！還有，您之前不是說，我姐的怨氣太重，天黑不宜縫尸嗎？今個您來的時候，說今晚上就能把我姐的尸體處理好，那陣我就想問你了！」路偉忐忑不安的看著我們。
柳靈童子盯著路偉看了半響，點點頭，說道︰「行，那就明天天亮再縫！」
「晚飯我已經準備好了，您看是現在吃還是一會吃？」路偉再次問道。
「一會吃，我們先收拾一下，你下去吧！」柳靈童子說道。
「哎！」
路偉樂顛顛的轉身，從始至終，他都沒看路小雨的尸體一眼。
「怎麼回事？什麼晚上不能縫尸？」
路偉一走，我立馬看向柳靈童子。
「應該是黃老大說的，我也不知道啊，剛才差點搞露餡了！」柳林童子委屈道。
我盯著柳靈童子的眼楮，根本判斷不出，他說的是真是假。
不過有一點，路偉倒是沒說錯，如果繼續縫尸，路小雨極有可能出問題。
「收拾吧！」
深深看了柳靈童子一眼，我轉身抱起路小雨的尸體，將她放入棺材里，然後蓋上棺材蓋，恢復成來時的樣子。
恢復完畢，我們幾個依次下樓。
來到樓下，酒菜已經擺好。
「金洋，猛子，你倆上樓把門鎖上！」
看到我們下來，路偉馬上帶著笑臉迎了上來，又對身側的金洋和陳猛吩咐一句。
「知道了，偉哥！」金洋和陳猛應了一聲，起身上樓。
看著兩人上樓的身影，我沒說什麼，但覺得有些奇怪。
原因很簡單，樓上放著的可是路小雨的尸體，他們倆難道不怕嗎？
看他倆的樣子，好像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
「黃大師，陳師傅，坐坐坐！」
路偉熱情的把我們請到座位上，指著一桌子的飯菜說道︰「這一桌，我可是準備了一下午！」
「我們來的時候，看到村里停了很多車，是怎麼回事？」我貌似不經意的問道。
「哦，前些日子，村里來了很多人，說要進山找什麼風水寶地，就把車停在了村里，有的進山都半個月了，還沒出來，也不知道咋樣了！」路偉回道。
「進山的人多嗎？」我問道。
「不算多，但也不少，進山的有十五六個，還留在村里的，有二三十個！」路偉起身，替我們把酒滿上。
我沒拒絕，接著說道；「咱們村的狗，我們來的時候叫的很凶啊！」
「陳師傅，我也不瞞你，自打我姐的尸體弄到村里來，村里的狗就沒消停過，一有個風吹草動，就和瘋了一樣的叫！」路偉頗有些唏噓的說道。
「這樣啊！」
我點點頭，沒再問。
「晚上我們的住宿怎麼安排？」柳靈童子問道。
「村委會有地方，我收拾了幾個房間，就在二樓！」路偉回手指了一下。
「那些外來的，沒鬧出什麼事來吧？」柳靈童子問道。
「沒有！」
路偉搖搖頭，說道︰「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想幫著處理我姐的尸體呢，後來死了幾個，也就消停了！」
我注意到一點，路偉說起死人的時候，面色很平靜，那樣子就好似死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老鼠。
這多少有點不對勁。
不說別的，那些陰門中人是為了幫你死的，你多少得有點感激之心吧！
「對了，昨天晚上死的那個，我覺得應該和我姐無關！」路偉頓了一下又說道。
「為什麼？」我問道。
「昨晚死的那個，沒說幫我處理我姐的尸體，他連村委大院都沒來過，而且他的死狀，也不像是被我姐弄死的！」路偉一臉平靜的說道。
「死狀怎麼了？」我再次問道。
「他是吊死的！」
路偉突然放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問道︰「你們知道，他是怎麼吊死的嗎？」
「不知道！」
我們幾個同時搖頭，更好奇，路偉到底想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