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這里面有事啊!」
路偉出去後,柳靈童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尸體說道。
「嗯!」
我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個字,柳靈童子的表現再次出乎我的預料。
按理說,他是黃楓派來監視我的,只要我把路小雨的尸給縫了,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可他主動提尸體不對是怎麼回事?
「司徒,你怎麼看?」
我想了想,試探性的看向司徒卿。
「你安心縫尸就好,不用擔心別的,出了問題,我給你兜著!」司徒卿說道。
我暗自皺了皺眉,這兩人的態度,怎麼反過來了。
我本以為,司徒卿會刨根問底,追查真相,柳靈童子會逼迫我趕緊縫尸,結果正好反了過來。
「好!」
我判斷不出來,司徒卿這麼說,是為了逼迫我縫尸,還是單純的想要為我撐腰做主,只吐出一個字,便低頭查看尸體。
香燒出了兩短一長這種香型,肯定有問題。
其實不用看香型,只看路小雨那張被縫的面目全非的臉,就能知道,路小雨的怨氣,肯定不輕。
來的路上,柳靈童子說路小雨之所以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是因為埋在了聚陰地,所以才會尸變。
可她臉上的這些縫痕說明,事情沒這麼簡單。
「司徒,路小雨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我開口問道。
「不清楚!」司徒卿搖搖頭。
「黃老大說,路小雨是病死的,其他的不清楚!」柳靈童子沒用我問,自己說了。
「不清楚!」
我盯著路小雨的臉看了半響,轉身向外走,說道︰「我去問問路偉他們,路小雨到底是怎麼死的?」
「問了他們也不一定說實話!」柳靈童子幾步追上我,說道︰「還是我去問吧!」
說完,先我一步推門而出。
門一開,便看到路偉領著他那兩個跟班,正在走廊里抽煙。
「黃大師,陳師傅,你們縫完尸了?」
看我們出來,路偉忙迎上來。
「尸暫時沒縫,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柳靈童子陰著臉說道。
「什麼問題,你盡管問!」
路偉堆著笑臉說道。
「你妹妹路小雨到底是怎麼死的?」柳靈童子沒掩飾,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得急病死的啊,我上次就說過了!」
路偉一臉無辜的說道。
「你確定?」柳靈童子盯著路偉的眼楮問道。
「確定!」路偉非常肯定的點頭,一臉委屈的說道;「小雨的臉被縫上,我也不願意,可不這樣,她鬧騰啊!」
柳靈童子深深的看了路偉一眼,沒說什麼,對我點點頭,說道;「我們回吧!」
「黃大師,陳師傅,有什麼需要的你們說,我們就在門外!」
見我和柳靈童子往回走,路偉又來了一句。
我沒搭理他,關好門後,我直接說道︰「路偉有問題!」
「確實有問題!」
柳靈童子若有所思的走到棺材前,盯著路小雨的尸體看了半響,說道︰「姐夫,一會縫尸,一定要小心!」
「知道!」
我一邊回道,一邊低頭看棺材里面的路小雨。
半響後,我附身彎腰,把路小雨從棺材里抱出來,放在早就準備好的木床上。
路小雨身上穿著黑色的老式壽衣,她的身體很冷,也很輕,出乎我預料的輕,很可能都沒有五十斤。
這個重量,不對勁。
路小雨的死的時候,雖說還未成年,但也有十幾歲了,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只有這麼重嗎?
路偉說,路小雨是得急病死的,得急病就意味著,體重不會因為病痛的折磨變輕。
也就是說,路小雨死的時候就是這麼重。
「重男輕女?」
我盯著路小雨被縫的面目全非的臉,有點不確定,她當年為什麼會這麼瘦!
嘆息過後,我解開壽衣,幫路小雨清身體。
黃楓請我來縫尸,不是為了真的把尸體縫好,讓尸體安然入葬,而是把尸體當成鎮物,這次也不例外。
雖然要縫尸,當更重要的是,用鎮化二符,將尸體鎮住。
處理好尸體,我是留是走,都不重要。
「嗯?」
我一邊想著,一邊月兌下路小雨身上的壽衣,可剛月兌下她上半身的衣服,我便愣住了,回過神後,我側頭看向柳靈童子,問道︰「剛剛路偉是不是說,路小雨是得急病死的?」
「是!」柳靈童子悶聲回道。
「這是急病?」
我指著路小雨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說道。
路小雨瘦弱的上半身,沒有一處好地方,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切口,看樣子,好似用刮胡刀片割出來的。
切口有深有淺,有長有短。
短的地方,不過一厘米長,長的地方,橫貫了整個月復部。
「媽的!」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到了這一步,已經可以確定,路小雨根本不是得急病死的,而是被虐待死的。
否則的話,她身上的傷,沒法解釋。
「路小雨是親生的?」我又問道。
「不清楚!」柳靈童子搖搖頭。
「司徒,你怎麼看?」我看向司徒卿。
「縫尸就好,別的不用管!」司徒卿冷著臉說道。
話雖然還是之前的老調調,但我能看出來,司徒卿生氣了。
「嗯!」
我沒繼續說什麼,看了一眼司徒卿後,再次將視線,放在路小雨身上。
我現在理解了,路小雨的臉,為什麼會被縫成這樣了。
我沒繼續月兌路小雨的衣服,而是伸手在路小雨的眉心按了按,一按之下,果然有了發現,路小雨的眉心被人釘了鎖魂釘。
既然能想出通過封眼縫嘴,來封閉路小雨的五感,那麼眉心被釘入鎖魂釘,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我小心的刮開路小雨眉心的皮膚,看到了那顆釘子。
盯著釘子看了半響,我沒亂動。
路家這麼對路小雨,一旦我將這根釘子起出來,路小雨絕對會暴走。
從路小雨如今的情況來看,路小雨恐怕會比當初的褚思雨還可怕!
「姐夫,你說路家到底對路小雨做了什麼?」柳靈童子問道。
「不知道!」
我搖搖頭,撫平路小雨的眉心,檢查路小雨上半身的傷口。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路小雨上半身的各種傷口,保守估計,也有五十個。
一會縫尸時,我需要把這些小傷口都縫上。
「嗯?」
檢查第一道傷口時,就出了問題,傷口里面有東西。
我撐開傷口,發現里面的東西,是一小截木刺一樣的東西。
我用針挑出這截差不多三厘米長,如同縫衣針一樣粗細的木刺,再次陷入沉默,路家到底要干什麼!
「這不是普通的木刺,好像是桃木的!」
司徒卿走過來,仔細看著我手上的木刺說道。
「你看看!」我把木刺遞過去。
「是桃木的!」
仔細看了半響後,司徒卿非常確定的點頭。
「草!」
這一次,我沒忍住,爆了一句粗口,繼續檢查。
不出預料,路小雨上半身上的傷,不論大小,里面都被塞入了桃木制作的木刺。
這麼做的用意,不言而喻,就是為了壓制路小雨身上的怨氣。
「三哥,她的眼皮動了!」
當最後一根木刺挑出,褚思雨指了指路小雨的眼楮。
「嗯!」
我點點頭,拿出兩張符,貼在路小雨的眉心。
這些木刺,應該都被處理過,全都拔出來後,對路小雨的壓制,會減少很多,這樣一來,路小雨的眼球轉動很正常。
一張化煞符,一張鎮尸符,能保證路小雨沒有異動。
兩張符貼上,我向外望了一眼,僅僅是清理上半身,已經花了我將近三個小時,如果下半身的情況也是如此,那麼清理好下半身,天恐怕就得暗了。
縫尸四步,清、理、縫、捏。
清,是清理尸體,而僅僅是一個清理,就要花費我大半天的時間,剩下的三步完成,恐怕要干到天亮。
最為關鍵的是,天黑以後,路小雨會變成什麼樣,我不確定。
我正想著,門突然被敲響,隨即被打開,路偉探頭進來,提了提手上的飯盒,說道︰「黃大師,陳師傅,這都過了晌午了,吃點飯吧!」
說完,他沒管我們同意不同意,拎著飯盒就進來了。
金洋和陳猛緊隨其後,手里也拎著飯盒。
「行,那就先吃點,不過這里不是吃飯的地方!」柳靈童子和我對視一眼,轉過頭,換上了一副笑臉。
「哎,那我們下樓吃!」
路偉眉開眼笑的說道,看都沒看木床上的路小雨。
我注意到,他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他在怕路小雨。
「小雨,你留在這里,看著尸體!」我對身側的褚思雨小聲交待道。
「嗯!」
褚思雨點點頭,沒說什麼!
隨著路偉下樓,我們來到一樓。
「來來來,黃大師,陳師傅,還有這位師傅,嘗嘗我們村里的土雞!」路偉一邊招呼著,一邊打開飯盒。
菜都是硬菜,一道小雞炖蘑菇,一道炖排骨,還有一個牛肉炖蘿卜和炒雞蛋。
我是沒多少胃口的,可這個飯,還是得吃,我心里憋著太多的話。
「路村長,你和我說實話,你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沒吃兩口,我就忍不住了,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不面子的,直接問道。
「我不是說了嘛,得急病死的!」路偉的臉上雖然還掛著笑意,但聲音卻冷了下來。
「得的這個急病嗎?」我從兜里把一把木刺扔在桌子上,冷冷的問道。
「黃大師,他什麼意思?」
看到木刺,路偉急了,站起來大吼道。
「別急嘛,該怎麼回事就怎麼回事,你實話實說就行了!」柳靈童子皮笑肉不笑的站起來,看似隨意的把手搭在路偉的肩膀上,向下一壓。
本來還滿臉怒氣的路偉瞬間變色,肩膀一下子垮下來,坐了下來。
「干什麼?」
金洋和陳猛立即急了,站了起來。
「坐下!」
司徒卿冷哼一聲,一手一個,把兩人按在椅子上。
兩人的反應和陸偉幾乎一樣,肩膀一跨,被按著坐了下來。
我有點意外,不著痕跡的看了司徒卿和柳靈童子一眼。
他倆這是在幫我!
黃楓的命令其實非常簡單,要我縫尸。
縫尸的潛在意思就是,不要節外生枝。
就如同在通縣那次,縫好尸後,黃楓把尸體帶走。
這一次也一樣,我負責縫尸,司徒卿和柳靈童子負責運尸。
至于路偉,他想的很簡單,就是我們趕緊把尸體縫好,然後弄走。
他沒想到,我會追問他路小雨是怎麼死的。
我沒想到的是,司徒卿和柳靈童子會幫我。
我看了一眼柳靈童子,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明悟,這或許也是黃楓希望看到的。
黃楓以及他的師門為了點龍穴前後準備了一百多年,他們真的差路小雨這一具尸體嗎?
還有,黃楓這次又使了一招李代挑僵,暗度陳倉的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黃楓這個時候,恐怕已經開始點龍穴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幾個在這里把時間拖的越久,對黃楓就越有利。
如果正常縫尸,有司徒卿和柳靈童子幫忙,我相信,明天一早,我們一定能縫好路小雨。
這樣一來,可就達不到掩護黃楓的目的了。
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柳靈童子是故意如此做的,他的目的很簡單,拖延縫尸的時間,為黃楓打掩護。
至于司徒卿,以她的性格,恐怕單純是為了幫我。
「路村長,我再問一次,路小雨到底是怎麼死的?」
不管他們是為了什麼,該問的還得問。
「我都說了,她是急病死的!」
路偉掙扎了一下,梗著脖子喊道。
「得急病死的?」
我笑了笑,撿起一根木刺,盯著路偉的眼楮問道。
「你想干什麼?」
看到我手上的木刺,路偉怕了,掙扎了兩下喊道︰「你別亂來,這是我們村,你敢搞我,別想站著出去!」
「都這個時候了,嘴還這麼硬!」
我被逗笑了,一把抓過路偉的手,按在桌子上,木刺對著他的指甲縫,刺了下去。
「啊!」
以刺之下,路偉疼的瘋了一樣的喊起來。
「閉嘴!」柳靈童子抓住路偉的下巴一扭,把他的下巴卸了下來,痛呼聲變成了嗚咽聲。
我冷笑一聲,猛地拔出木刺。
路偉疼的一抽,猛地蹬了一腳凳子,腦門上沁出了一層冷汗。
過了足足一分鐘左右,路偉才緩過來一些。
柳靈童子伸手將他的下巴接回去,說道︰「現在能說實話了嗎?」
「能,能!」
路偉含糊不清的回道,看向我和柳靈童子的目光中,滿是畏懼。
「說吧,路小雨是怎麼死的?」我再次問道。
「我媽折磨死的!」路偉喘著粗氣回道。
「路小雨也是你媽親生的?」我問道。
「是!」路偉點點頭。
「親媽這麼對自己的親閨女?」我被驚到了。
「我家重男輕女,我媽和我爸都嫌棄我姐,沒事就打罵我姐,我姐後來受不了了,就想離家出走,可一次都沒成功,每次離家出走,都被抓過來!」
「我爸我媽為此大發雷霆,每次都是暴打一頓,打完還不解氣,還要折磨一陣,想要借此嚇唬住我姐!」
「可我姐性子擰,越打越不服,她越不服,我媽我爸就越生氣,打的也就越狠!」
「為了離開我們這個家,我姐前前後後跑了四次,第四次被抓回來後,我姐沒挺住,死了!」
路偉陷入了回憶中,用一種略顯平淡的語氣訴說著當年的事情。
「然後呢?」我打斷問道。
「然後,我爸我媽就隨便找了個地方把我姐埋了!」路偉繼續說道,眼里也在這時露出一絲驚恐之色,「可沒想到,頭七那天,我姐回來了,不是魂回來了,而是人回來了,她從墳里爬出來了!」
「我爸我媽一發狠,說能殺死我姐第一次就能殺死她第二次,就又把我姐給殺了,為了防止我姐再爬出來,找到回家的路,就把我姐的眼楮,耳朵,嘴,都縫了起來,說這樣我姐就說不出听不到看不著,也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處理好以後,我爸我媽把我姐又埋了起來,這一次,我姐再沒回來,直到前一陣,我姐不知道怎麼的,又回來了!」
說到這,路偉抬頭看向柳靈童子,說道︰「黃大師,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的啊,是你說要幫我們處理我姐的尸體的,還說不收錢的!」
「行了,別編了!」
听到這,我再次打斷路偉。
之所以說他是編的,原因很簡單,路偉說起路小雨的死因時,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眼珠子還一個勁的轉,這樣子根本不像是回憶,反倒是像背誦。
最為關鍵的是,提起路小雨被打死的過程,他全程沒有表露出痛苦或者悲傷的情緒,他就會好似一個旁觀者一樣,說著一切。
這明顯不對勁。
「我沒編啊!」
果然,我這麼一說,路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之色,隨即委屈的叫起冤枉來。
「沒編?」
我笑了笑,又撿起一根木刺。
「別弄我,別弄我!」
沒等我動手,路偉已經怕的喊了起來。
「那就說實話!」我冷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