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奔馳披著夜色從陳家駛離。
孔妙涵打完一個電話，吐氣道︰「我爸他們剛從酒會撤出來，一切順利，等下你把我放在樊寓路路口就行。」
「好。」洪辰應了一聲，之前接到徐樂電話，他要趕過去踫頭，把孔妙涵送回去太耽擱時間，便讓孔妙涵和孔嘉興約了個順利的接人地點。
「有個事我不太明白，今晚的行動為何不一上來就開戰，那樣變數是最小的，給陳家求援的機會，陳家許之以利，有一線家族出面力保的概率並不小，你豈不是騎虎難下？」
今天下午，孔妙涵電話里向洪辰袒露了全盤計劃，當時洪辰心中就會疑問，之所以沒提出，一來，今晚行動孔家是主導，他不想左右孔妙涵的思路，會給她平添心里負擔，二來，在洪辰看來，還算是可控。
「如果不給求援的機會，陳家主鐵定不死心，合約也不會簽，那就只有全面開戰，全面開戰的結果，陳家武者固然全部被廢，陳家完蛋，我孔家保守估計，也會重傷被廢五六個二品武者，按照圈子里默認規矩，我孔家可以吞下陳家七成產業，另外三成被四大一線分掉。」
「而給陳家主求援的機會，正如你說會有變數，是以，我限定了十分鐘，求援不成，自然就會妥協，孔家沒損失，又拿下陳家八成多產業，這是最佳的結果。」
「要是求援成了，那就只能全面開戰，速戰速決，搶在援軍到前，拿下陳家造成既成事實，至于拿下陳家的後遺癥，不在考慮之列。」
「四大一線當中，謝家最講規矩，八成以上不會出面，吳家，周家我都有安排，最大變數是喬家，喬家產業中一處倉庫距離101不到兩公里，一家酒樓距離今晚酒會的那個會所只有幾百米，如果援助的話，最快十分鐘就能把人派過來。」
「至于其他準一線家族，我都有安排，而且依照各家的產業分布，就算馳援，少說也得一刻鐘才能到，人手也不會太多，倒不必過分擔心。」
听了孔妙涵的細訴，洪辰了然地點點頭，又冒出一問︰「那為何不找其他家族相助？哪怕是二線家族，多幾個二品武者，就算全面開戰，把握也會大不少。」
孔家作為準一線，在省城也是自成一系，下頭有一些附庸，半附庸。
孔妙涵卻搖頭︰「我孔家在外界眼中已是風雨飄搖，甚至待宰羔羊，這個時候下頭的附庸家族心思難測，我父親一代沒有聯姻，找其他家族相助，是不可控的風險，一旦計劃泄露出去，今晚完蛋的就可能是我孔家。」
洪辰想想也對，江濤也跟他說過同樣的觀點，江家參加靈石礦競標，在找上他之前，一直只有一個堅實盟友，江濤母親的娘家，除此之外，一概信不過。
孔妙涵遲疑了一下，才道︰「陳家明面上的產業，市值百億不到，兩份轉讓協議，市值八十億上下，一份我會轉讓給集團，另一份先掛我公司名下行不行？我想抵押給銀行貸一筆款，接下來有個大項目，需要大量資金。」
洪辰聳聳肩︰「只要孔家內部沒問題就行。」
孔妙涵看看她，眼神有些古怪︰「能拿下陳家，你是頭功，獲利你理應拿最大一份，我擅自做了回主，家族拿走三十億左右，其他的歸我和你。」
「這樣子啊。」洪辰有些意外，就憑陳家主在婚宴上偷襲孔妙涵，已經被洪辰列入了必廢名單，今晚不過是遲來的兌現罷了，他沒想過分贓，更何況分大頭。
不過，有便宜送上門，不佔豈不是成了王八蛋？
洪辰咳咳了兩聲，拿腔作勢道︰「結婚以來，也沒送你個像樣的禮物，這次就當補上，你事業上有追求，我哪能不支持。」
孔妙涵翻了個眼，太假了！
開到樊寓路路口，一輛轎車一輛面包車已經停在那里，洪辰陪著孔妙涵下車打了一圈招呼，這才又開著奔馳上路。
一道雲信發到了手機上，洪辰點開掃了幾眼，搖頭失笑，江濤發來了，一百多個字，把喬家描繪成了龍潭虎穴，不，鬼門關，夸張的不能再夸張，一百多字鋪墊過後，重點是最後一句︰兄弟我在鬼門關走一遭，陽壽折損嚴重，小穎就拜托了。
十來分鐘後。
洪辰轉進一條單向道，降下車速，前方橘黃的路燈下，一個圓滾滾的身影蹲在那里噴雲吐霧，身邊還有幾個啤酒罐，不是徐樂又是誰？
「滴滴叭叭！」洪辰按了兩下喇叭，徐樂扭頭看來一眼，慢慢站起來。
洪辰把頭伸出窗外喊了聲︰「上來。」
徐樂招手︰「下來。」
洪辰無奈搖頭，推門下車，走過去還沒開口，徐樂就塞了一罐啤酒過來︰「罰酒一罐，馬匹，老子等了你半個多小時，一點狗屁倒灶的事兒，就不能放一放。」
洪辰看他怨氣重生的樣子，也不多解釋，挑開易拉罐，一口悶了下去，抹了下嘴︰「究竟出了什麼大事？搞得天要塌下來一樣。」
剛才電話里，徐樂以從未有過的低沉語氣告訴洪辰出大事了，什麼事又不肯說，非要踫頭了再說，搞得洪辰心中莫名煩躁，直接導致了陳壽年提前被廢，按照原本的進度，孔妙涵給的十分鐘到點，洪辰才出手，起到壓垮駱駝最後一根稻草的作用。
徐樂抽了口煙，悶悶道︰「如果你喜歡一個女人，可這女人身上有個填不滿的無底洞，該怎麼辦？」
這話，很容易讓人想歪！
洪辰看了他一眼，眼神那叫一個詭異。
「你說明白點。」
「就是你喜歡的女人，她本身還不錯，可她的家人是吸血鬼。」
這麼一說，洪辰恍然明悟︰「曹梓琳？你和她發展得怎樣了？」
徐樂道︰「沒怎麼樣，她的專業是唱歌，我贊助她十萬塊，她和翱翔娛樂欠了一張單曲合約，之後的合約，要看第一首歌的銷量。」
旋即，話鋒一轉︰「現在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她的家人，陰魂不散又追到省城來了。」
「她的大哥開口借二十萬，我墨跡了兩天，還是借了，她大哥一走，二哥又來了，上個月歐冠，他想贏一筆，然後買輛百萬級的婚車，結果，不光把買婚車的幾十萬輸了，還在外頭欠了十幾萬，說是我不借他，他婚結不成，還會被要債的卸掉一條腿。」
說到這，揚起一腳，將地上的一個啤酒罐踢飛。
洪辰自顧點起一根煙，淡淡道︰「你借給他了？」
徐樂悶嗯一聲︰「四十萬！」
洪辰緩緩搖頭，徐樂現在是鴻程集團省城分公司常務副，年薪一百五十萬，再加上家里拆遷，為了心愛的女人，付出幾十上百萬倒沒什麼，卻也經不起女方家人吸血鬼般無度索取，正如徐樂說的，這是一個無底洞。
「還沒完呢。」
徐樂重重吐出一口氣，抓過洪辰手里的煙盒，也點起一根煙，兩股煙霧從鼻孔里噴出來，猶如被孫悟空逼得暴走的牛魔王，咬牙道︰「四十萬借走了，本以為總該消停了，當天晚上我約了曹梓琳吃晚飯，對她發泄了一通，說的話比較難听，大概意思就是，老子把你當塊寶，卻也不是個凱子，再有下次，老子一個字也不會拿出來，被人打殘，哪怕打死，都和老子無關呸！」
徐樂吐了口唾沫︰「還真是烏鴉嘴，說什麼就來什麼，她二哥居然沒有回去，偷偷留在了省城，三天功夫，把四十萬輸光不算，還倒欠一百多萬，高利貸按天計的，到今天已經是兩百多萬了」
洪辰出聲打斷道︰「你不會又借了吧。」
徐樂搖了搖頭，臉色復雜得不能看︰「今天中午，梓琳特和她媽一起來找我，她二哥被人家關了小黑屋，人家發話了，明天日落前再不還錢，她二哥就會永遠消失，她和她媽哭得稀里嘩啦，那場面我實在沒法狠心拒絕，也沒直接答應，就找了個借口，說我銀行卡里只有幾萬塊，今晚試試問朋友借。」
說罷，扭頭看了過來，洪辰馬上反應過來，指指自己︰「所以，你把我叫出來踫頭，就是問我借錢？」
不等徐樂回答，立刻變臉道︰「瑪德，有沒有搞錯，老子在外頭還欠了一債，五百萬，正被人追殺呢。」
徐樂微微愕然，狐疑道︰「真的假的？」
洪辰一瞪眼︰「你說呢？」
「你老婆不是幾十億身家。」
「吵架了，難不成要我低頭跪舌忝？」
徐樂突兀沉默下來，不知道腦子想了什麼，出聲道︰「我問問我爸。」
然後，在洪辰疑竇的目光中，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爸，咱們家拆遷費拿了多少，不是問你房子，現金，才一百多萬，那明天你轉給我，我有急用，行了，你別問了，急用，回頭再和你好好解釋。」
打完電話，他又想了想，說道︰「我卡里還有一百多萬，我爸那邊一百多萬，不夠的，我再想辦法，你卡號多少，我先把我卡里的轉你。」
洪辰目瞪口呆，死胖子也太夠義氣了吧，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過去兩人窮逼的時候，自己缺錢，徐樂只要有，絕對沒二話塞給自己，有幾次，也如同現在這般，向他的父母開口
洪辰不耐地擺擺手︰「去去去，你個傻缺，長了一副二師兄的模樣，腦子卻不及二師兄十分之一。」
徐樂一臉懵，兄弟為你兩肋插刀，反過來還遭嫌棄了，這世界怎麼了？
「老子的意思是，讓你別犯傻，明知道是個填不滿的窟窿，還要把錢白白往里丟，你以為精衛填海啊！」
洪辰堅決道︰「這一次，絕逼不能借，兩百多萬，她們家又不是拿不出，她父母積蓄，她父母的房子，她大哥的房子統統賣掉，我不信不夠這個數，要是賣掉兩套房子還不夠，差多少算我的，一分不要她們還。」
洪辰將嘴里的煙頭吐掉，拍了下徐樂的肩膀，力量之大，只見一座小肉山整個抖了抖，恨其不爭道︰「血脈親人一個字不拿出來，卻指望你這個八字沒一撇的未來女婿，我問你，你和曹梓琳發展到哪一步了？一壘二壘三壘，還是本壘？」
徐樂臉皮抖了抖，表情好不尷尬，洪辰盯著不放︰「說啊，幾壘？」
「一壘，行了吧。」
「呦，不錯嘛。」洪辰眉間一挑，對徐樂刮目相看，之前一個女朋友談了七年，徐樂是說過，一年才上一壘，本壘打是在大四，也就是三年多，這次和曹梓琳相識到現在也就是三四個月，嗯，進步神速！
「你他媽少嘲我。」徐樂臉有點發燙，不爽地推了洪辰一把︰「老子把你兄弟，現在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讓你來是給老子當參謀的，不是讓你看笑話來的。」
洪辰莞爾︰「人生分岔路口，有那麼嚴重？憑你徐總現在的身份地位，何愁沒有名門淑女相配，何必非要單戀一枝花，胖子，我問你，平心而論，我前妻，還是現在的老婆，相比曹梓琳如何？」
徐樂瞅瞅他︰「你什麼意思，又準備離婚，然後再三婚，前兩個讓我接盤。」
「啪！」洪辰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爆栗︰「去死，老子只是讓做個比較！」
徐樂哼了聲︰「那不廢話，你前妻顏值九十五，一家十億公司的總裁，你現在的老婆顏值就算沒九十五，也妥妥的九十，身家幾十億，曹梓琳頂多八十分出頭，身家連她們零頭的零頭的零頭都沒有，能比嗎？」
洪辰眯眼道︰「只要你想，我可以當一回月老，類似我前妻，我現在老婆這樣的，就算條件稍微差一點，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徐樂突兀地沉默下來，蹲下拿了灌啤酒，默默地灌了幾口，吐出一口氣︰「曹梓琳，我能感受得到，她對我是真心的，我也蠻喜歡她的。」
洪辰明白意思，彎身也拿起一罐啤酒，喝了口︰「這麼說，這一次還準備借？」
徐樂搖頭︰「那是個無底洞，我又不傻，也不想自欺欺人，我沒有告訴梓琳我現在的職務，只說是公派來省城分公司，就是個中層，每個月六萬塊，算上年底獎金，勉強年薪百萬，這種情況下，她的家人開口就是幾十萬一借，一次又一次，我也真是無語了，梓琳也知道她家人做法不對，一般的手段她可以扛得住，但真要像這次搞生搞死，她還是狠不下心的。」
說著，悵然一嘆︰「其實我心里頭也明白，不搞定她的家人，我和她心里都會存有芥蒂，就算勉強在一起也不是真的開心，可她的家人，唉，對我來說就是無解啊。」
洪辰接話道︰「倒也不是真的無解。」
「你有辦法？」
看著徐樂被輕易調動情緒，一下子睜大雙眼，眼中滿是希冀，洪辰暗嘆一聲，很明顯，徐樂是真情，還陷入不淺。
洪辰沉吟了一下，才道︰「辦法有，不過比較極端。」
「說啊！」
「一個字怕。」
「怕？」
「她的家人什麼嘴臉，你已經看得很清楚，他們都是成年人，性格已經定型，想要改變幾乎沒有可能，而你要和曹梓琳繼續發展，就不可避免和他們交集，你想活得自在，又不被拖累，那就只有一個辦法，讓她的家人怕你。」
洪辰眼神深邃︰「當然光是怕還不夠，只是怕你，他們會想方設法讓曹梓琳和你分手，還需要讓他們嘗到甜頭，只是這甜頭給多少，怎麼給，給誰，你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這叫恩威並舉，而他們呢，則是痛並快樂著。」
「恩威並舉。」徐樂嘴里念叨了一遍，訕然一笑︰「你這是搞帝王手段啊。」
洪辰理所當然地點頭︰「帝王身邊之所以聚集了好多人，是因為帝王能給他們源源不斷的好處，帝王之所以能夠控制住那些人，是因為除了能夠施恩之外，還有威，一手隻果，一手棒槌，你明白嗎？」
看徐樂似懂非懂的樣子，洪辰進一步解釋道︰「現在你遇到的只是她血緣最近的家人，父母，兩個親哥哥，難道就沒有表哥，堂哥之類，把他們全部聚齊，然後人人給點好處，再定下規矩，守規矩的呢，日後繼續有好處，不守規矩的呢，就要受到處罰，如果無法執行，那其他人的好處也就沒有了。」
「這樣一來，你就會成為她的家人討好的對象，有人做了混賬事，也會成為眾矢之的，處罰也就能執行了，這麼說明白？」
徐樂默默消化，眼神越來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