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回絕魂谷找小楚交代夏侯老頭和龐楊夫婦的安排,再進血怒原野給瞎子留言,接著通知錦衣衛大頭目林德誠,高德忙乎了好一會,把銅鼓山礦場的善後事項一一落實。

還差一項是兵部那邊,高德把王昆侖叫了過來。

「咱們不是正頭痛人手的事情嗎?我有個朋友認識一家兵部礦場的主事,說他那礦工有富余。明天你跑兵部一趟找管這事的郎中辦個手續,把那家礦場劃拉到咱們的協力單位清單里。」

高德揉額頭嘆氣︰「朝堂終究不放心我這個新人,後天必須得上朝跟他們撕逼,我沒辦法親自去兵部。這還沒開挖呢就忙成這樣,真是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瓣用。」

王昆侖原本唯唯諾諾應著,聞言叫起了撞天屈︰「老大……不,提督,我瞅著您也沒忙啥呀?成天往兵部工部靖海衛水師跑的人是我呀,挖掘工程那一股腦的準備工作都擱我頭上了!我只是馴象所里管雜務的錦衣衛百戶,怎麼晃眼就成提督帳下的經歷了呢?」

「誰說我不忙啊?」高德回懟︰「暗手血塔留下的爛攤子不還是我在料理嗎?」

「您不是把瘸子放出去了,跟著瞎子明暗兩面操作嗎?」王昆侖一點也不留情,「還有孫婆婆搭手,昨天您還問孫婆婆收攏了多少產業經營情況如何抓了多少魔人,昨天之前您是基本沒過問吧?」

「嘿你這家伙……」

異常可靠的絡腮胡中年在高德眼里變得異常可惡,可誰讓這家伙擔起了挖掘工程實際執行者的重任呢。

這段時間他能悠悠哉哉的推進籌備工作,分出不少精力打理絕魂谷的事情,甚至有余裕分神到紫綃身上撈了個礦場,就是因為他把王昆侖抓了壯丁。他是挖掘工程的領導,但領導不就是專門派活給手下干的麼。王昆侖以前把馴象所管得井井有條,抓他準沒錯。事實證明王昆侖不是能干,是太能干了,這麼大一攤事他楞是調理得細致周到。

不過這家伙跟自己有相同志向,一下子扛起這麼重的活,自己卻當了甩手掌櫃,他當然不滿,這是在跟自己發牢騷呢。

高德不得不戰略轉進,「我驟然身居高位,處境很凶險啊,特勤科那幫兄弟們的訓練我也得抓起來。」

「那不是毛絨絨在管麼?」王昆侖抱著胳膊斜眼︰「提督您得給每個人發混沌之鱗,倒是知道特勤科又加了多少人,不過您知道這段時間有多少人完成了魔化,有了完整的惡魔軀殼麼?」

「我……」高德當然不知道,繼續轉進︰「我不還得處理馴象所的公務麼?你看檔案樓快封頂了,各種雜事一大堆嘛。」

「馴象所的事情不是劉小胖在代管麼?」王昆侖嘆氣,「提督大人貴為錦衣衛同知,雖然還管著馴象所,實際要做的也就是听劉小胖每天匯報而已。」

「我不僅實際管著古艦發掘? 還有墜星海緝私的職責? 總得往海里島上跑吧!「高德也來了火︰」說得我真是在翹腳看戲一樣!」

「那個……」王昆侖氣勢蔫了下去,嘴上依舊不服︰「去島上搭營地的是呂九眉? 今天一早還跟我發電報說島上井被污染了? 現在缺淡水。」

我倒是敢說我這段時間還在忙著把暗手血塔改造成山寨版社稷之座,問題是你敢听嗎?

高德煩躁的抓頭發? 最終無奈攤手︰「你到底想說啥?之前不是說了嗎,這麼大一項工程? 我這個……按朝堂的說法? 我這個幸進小人,除了你們這幫馴象所的部下外,壓根找不到可信的幫手,不抓你這個雜務科長還抓誰?做提督經歷也只是借調? 等我這個提督衙門穩當了再看怎麼升你的官。」

「老大我可不是來要官的啊!」王昆侖也急了? 「相反我還想辭官呢,這陣子我跑各個衙門,見的全是五品以上的官!偶爾撞見正三品的侍郎,也是對我和顏悅色的,我這不是心慌嗎?」

咱們同病相憐啊……

高德頓時理解了王昆侖的心結? 混退休金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啊。

「老大您真的是個騙子,」王昆侖幽幽的道︰「我還是總旗的時候? 您說為了混退休金得幫女皇按下混沌之潮,結果立功受賞飛魚服。您又說為了退休金得干掉沈澤? 又立功升了百戶。然後您還說得為了退休金得干掉金錢龜,結果您升了提督我也成了提督經歷? 現在……」

他的語氣異常真摯? 沒有一點富貴矯情︰「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老大?這樣下去我們哪還混得到退休金?

高德的神色凝重起來,王昆侖的問題可以只按字面意義理解,但他清楚絕不是這麼膚淺。這家伙是不清楚到底走在什麼樣的道路上,進而為前方是什麼擔憂起來了。

「老王啊,」高德支起手臂托著下巴,深沉的說︰「以前我們想混退休金,那是因為除了搞定些殺人越貨做些小亂的異能者和魔人外,更多事情我們根本做不了。震旦太大,大明太深,我們比平民高不了幾層。現在不一樣了啊,我們站得更高,看到的東西更多更深,能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這跟我們的目標並不沖突,就像更積極的進攻是為了更安全的撤退,我們更努力的做事就是為了能安穩的拿退休金。以前我們不管怎麼努力,能不能拿到退休金也不由我們決定,所以我們才混。現在我們多多少少可以做點事情,讓我們存在未來的退休金變得稍微那麼牢靠一點。」

「我也明白這個道理,」王昆侖微微眯眼,「不過到時候咱們是從哪里拿呢?」

問得很大膽,也問到了關鍵。

這就是高德沒有貿然把馴象所這邊的人拉去絕魂谷傳火……不,當提燈人的原因。

絕魂谷就是個山寨版社稷之座,不僅違背了大明皇帝獨自抵御混沌的祖制,是不亞于謀逆的大罪,還與聖山隔絕魔人的做法抵觸,算得上聖山之敵。呂九眉是有要命把柄在他手里,李蓉娘等人草根出身對此事的嚴重性沒什麼認識,王昆侖劉小胖等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未必願意跟著高德走這條路,連帶本算可信的毛絨絨,因為與王昆侖等人關聯緊密,高德也沒急著動手。

高德自己倒是淡定,他可沒想過謀逆,更不想與聖山為敵。當初燒了暗手血塔,那不是不得已嗎?而且與艦靈郭瑞德與礦場主事裘正仁的接觸,讓他對震旦的歷史和大明的根底有了更深了解,本就不怎麼把自己看做大明臣民,祖訓什麼的更不當是神聖不可侵犯的鐵律,給魔人弄出「焚魂澱灰」這條路來他心中無愧。

王昆侖他們的視野自然不會這麼淡然,他們會跟著自己干沈澤、干暗手血塔、干金錢龜,但要讓他們覺得是在跟朝廷為敵,恐怕他們又會在地下室開小會商量怎麼把自己處理了。

「王百戶……」

高德用很嚴肅的語氣說︰「你在想什麼呢?退休金當然只有女皇陛下給咱們發啊,你還找誰拿?指望我給你們發嗎?我傻啊要給你們養老?」

「女皇陛下啊……」王昆侖發出拉長的哦,「還以為老大要說大明或者朝廷呢。」

「我是忠君愛國的,」高德煞有其事的強調︰「當然是女皇陛下了。」

注意到這兩個詞的順序,王昆侖露出果然如此與如釋重負的笑容。

「老大你還是盡早給我定下編制吧,」這家伙口風一轉又要起了官,「跟那些官老爺打交道,提督經歷這個沒品沒級的職位擺不上台面啊。大官們還好說會講究臉面,下面那些小吏卻是不客氣,開口就問我的本官是啥,听說只是個錦衣衛百戶那張臉頓時變成了冷。雖然有老大的名頭在他們不敢明著為難,可只是受這份氣就很不爽啊。」

「我都還沒過關你急個啥!」高德趕人︰「出去!」

後天上朝可是個門檻,女皇是欽定了他,但還得小心應付。出了差錯被朝臣群起圍攻的話,對女皇而言,維持朝堂穩定與暫時擱置這事委屈下他,這二者之間的選擇並不太難。

趕走暫時安心了的王昆侖,另一個棘手難題又纏住了高德,讓他保持著那副姿勢陷入沉思。

後天上朝會面臨一個巨大挑戰,那不是靠詭辯之類的唇舌功夫能解決的。

前些天女皇召他進宮派下任務的時候就說到了,那就是他的單身問題。那時候還沒什麼感覺只覺好笑,只以為是遠阪愛被他牽累搞出誤會所以要逼他自證清白。現在回想,這個問題還真有可能在朝會上成為他的弱點。

遠阪愛自然不願被繼續誤會,女皇不會容忍朝臣以為她在提拔面首,而他又不可能自認是公公,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抓緊時間在明天解決單身問題了。

不得不說,有了壓力之後,以前一直回避的問題現在也不得不面對了。

「有個朋友找我訴苦,我正愁該給他什麼建議。他看中了一個女子,對方也與他關系密切。不過那女子比他強大許多,二者之間幾乎是……人與螻蟻的差別。他問我這樣的女子,會不會願意跟他過一輩子。我是不知道,你知道嗎?」

高德不是自言自語,而是說給蹲窗台的某只灰豆芽。

「哎?」毛絨絨浮出空氣,托著下巴很意外的樣子︰「你真的在問我?」

見高德點頭,她哈哈笑了兩聲,是那種不屑的譏笑。「高老大是在開我玩笑吧,強大到能把凡人看作螻蟻的女子,那還是人嗎?都不是人了,還需要思考她會不會跟凡人過一輩子的問題,你那朋友……還有你,腦子真的沒問題?」

高德抽抽嘴角,果然如此。

「不過……」

毛絨絨卻來了個急轉彎︰「為什麼非要從自己這個角度去看她呢?有沒有換到她的角度想想?她既然那麼強大,定然就如仙人一樣吧?既然是仙人,活個千兒八百歲的應該沒問題吧?那麼抽出幾十年陪陪蛐蛐蚱蜢小貓小狗之類的玩物,哪算得了大事呢?」

「評書里不是經常說嗎,仙人得道雞犬升天,仙人身邊就算一只耗子也會用心照顧的。只要你那朋友努力爭取下,對方陪他個幾十年也不難做到嘛。那麼在旁人眼里,她不就是跟你朋友過了一輩子麼?」

你說得好有道理!

高德如夢初醒,對啊為什麼非要用凡人的標準去衡量她那種人的心態?既然她把自己劃歸私人用具了,那稍稍變下說法,不就是跟自己成雙成對了嗎?

不過關鍵並不在這啊……

「我倒是也這麼說過,朋友說那女子既不願意,也沒時間像凡人夫妻那樣與他相處。」高德喟嘆道︰「就算朋友與她有了名分,卻是有名無實,說不定連兒女都不會有,那朋友豈不是很虧麼?」

「嗨喲老大,你那朋友就那麼正人君子麼?」毛絨絨笑得揉肚子,「大明的男人不是可以三妻四妾的麼?她作為妻子聚少離多不願生養,你朋友就不會娶妾?既然是仙人肯定不會在意的對吧?至于有名無實,哪怕是女仙人,那也總是女的啊。她既然認了這個名分,把凡人夫妻的勾當說成是有趣的事情,她總該有些可能願意嘗試的嘛。」

哎喲您是老師您上座!

高德如醍醐灌頂,沒錯,為什麼非要苛求她像凡人妻子那樣與自己相處,有了名分不就好了?更多得借名分一點點進展不就行了?至于兒女什麼的,真想要還可以娶妾嘛……不不,那倒是不可能,但日久生情她也未必不想留下血脈嘛。

「最關鍵的是,」毛絨絨繼續說︰「你那朋友是不是真看中了她?真看中了哪還會有這樣的問題?不必你提建議,他自己滿腦子就想的是怎麼上……不,怎麼娶到她吧?」

看中了什麼……

高德捂臉,當然是饞她身子啊,我就是這麼下賤!

「好吧我就這麼告訴他,」他心神恍惚的嘀咕,「既然是男人,既然認準了人,那就義無反顧的上吧。」

「這才像話嘛。」毛絨絨拍手。

高德回過了神︰「你又蹲窗戶是要干嘛?」

「我、我……」毛絨絨低頭絞手扭捏起來,「明天就是凝霜節了,我有個朋友問我能不能陪她去北城的絕塵寺燒香。」

「你有個朋友?」

高德嘁道︰「你那朋友就是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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