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你們是干什麼吃的!

即便女皇的願望從推倒變成了牽手,她還是沒能如願。

大明的秋解等于每個財政年度的結束,收入支出,預算結算,從地方州縣到中央部門,各個單位都等著女皇在文件上蓋章批復。雖然女皇可以偷懶只畫圈,報告有沒有問題全交給上官晴負責,可財政是王朝命根子這種認識她還是有的,又是第一次縱覽家底,她自然不敢懈怠。

秋解之外,關于御馬監的爭執隱然有了掀起新一輪朝堂風波的跡象。女皇不得不恩威並施。該批駁的批駁,該安撫的安撫,該打板子的打板子,加上升降換人之類的人事變動,讓她根本擠不出時間「回家」。

相比恨不得三頭六臂的女皇,她的親密戰友兼侍女遠阪愛就清閑得多了。畢竟那個煩人的高德不搞事了,手下那個邵皓雖然搞事卻早請示晚匯報,恭謹得視她為再世老母。能力是差了點,但這麼好用,遠阪愛自然堅決的給他撐腰。

「能力差了點……」

麗水門西南,御馬監辦公樓,親自坐鎮指揮的邵督公肚子里翻滾著總管評語,只覺異常委屈。

「新人頗多,還沒有章法。」

「裝備還有欠缺,開著車穿街走巷不僅時間慢動靜還大,若是有戶部金錢龜那幫人的旋翼機就方便了。」

「線人倒是多但亂得很,這方面還有待料理。」

「是啊案子太多太亂,搞得中京天天大火一樣,這才是大動靜。」

「朝堂風聲不對啊,問題是不是就在這上面?」

幾個總檔頭七嘴八舌說著,目光卻都落到旁邊的精瘦中年身上。這人雙目白瞳,乍看像是個瞎子。

「督公容稟……」

瞎子拱手,讓正走神的邵督公精神一振︰「夏百戶有話盡管說!」

前些天清剿西城姐妹會的行動得到了遠阪總管高度贊揚,但抓住狙殺高德凶手這個目標並沒有實現,至少是沒拿到確鑿證據。邵督公是個實誠人,還是升了試百戶,瞎子也就此成為御馬監的新貴。

不過瞎子異常低調,並未因此在御馬監里伸手奪權,依舊安守著情報這一攤事。今日邵督公召集總檔頭以上干員商議御馬監下一階段發展方針,他也是到了後面才說話。

「上次沒抓到姐妹會大頭目,但那處據點確實是姐妹會的主要巢穴。姐妹會因此元氣大傷,原本把持著的若干產業都紛紛浮出水面。」

瞎子很小心的引導邵督公的思路,「卑職認為,應該繼續揪著這條線深挖到底,做出一樁既針對異能者,又與中京安定有關的大案子。做好這樣的案子,總管乃至陛下才有堵住朝臣洶洶之口的材料。」

「這姐妹會怎麼與中京安定有關了?」邵督公腦子還沒轉過彎,「不就是收買幼女,教之後賣給各城綠袖坊嗎?那些異能賊子只是以此為掩護而已,哪里擺得上台面呢?」

「卑職匯總各方線報,有了些收獲。」瞎子輕言細語的解釋,「其一,姐妹會面上的這樁遮掩,應該與老太子的案子有關。」

听到這邵督公兩眼就瞪圓了,連聲催促︰「繼續繼續!」

「其二,若上次干掉的真不是大頭目,那麼他必然還藏身于其他巢穴,正好順騰模瓜繼續追捕。」

瞎子說得條理分明,即便是其他羨慕嫉妒恨的總檔頭,也下意識點頭附和。「其三,買賣女子供人婬樂,這樣的案子以前上不了台面,現在卻正該擺到台面上!」

第二點督公還不以為然,第三點就讓他拍起了桌子︰「說得好!」

遠阪總管以及女皇不正是女子麼?逼良為娼乃至殘害女子的惡行就在女皇腳下繼續上演,朝臣們不當回事,他邵皓怎麼能視而不見!

既然這事扯上了異能賊子,御馬監就有了窮索到底的理由,到時讓中京風氣一新,看那些朝臣還怎麼拿御馬監說事。

邵督公心口原本被數百份奏章壓得沉甸甸的,那都是彈劾他的,妄生事端、擾民害民、越權執法、違制調兵等等罪名壓得他喘不過氣。連馴象所那邊炸了民居的麻煩都算到他身上,沒有遠阪總管的遮護,他的腦袋恐怕已經掛在麗水門前了。

瞎子的分析讓邵督公豁然開朗,對啊,怎麼光想著去抓異能者了?就算抓得再多,也沒辦法擺在台面上說,根本堵不住朝堂的口。只有把異能者跟那些可以擺上台面的事情混在一起,辦這種案子,才能與朝堂抗衡。

當然這就意味著御馬監的手伸得更長了,必然激起朝堂的更大反應,但御馬監就是遠阪總管手里的刀,怕卷刃就不去砍硬物,還有作為刀的價值麼?

「很好,夏百戶,你就兼著御馬監經歷的職務,幫著咱家居中調遣吧!」

邵督公用人不疑,瞎子一再推辭,還是坐上了等于御馬監二把手的位置。

散會後回到自己辦公室,瞎子微微吐了口濁氣。

大王英明!

瞎子已經不把高德稱為百戶大人或者高大人了,盡管高德自己沒說過,王昆侖等「魔友」也沒提過,可他哪還不清楚高德必然是身份崇高的惡魔,以大王暗稱是應當的。

剛才那些話都是大王在灰境里交代他的,目的就是讓他推動御馬監繼續清掃姐妹會的勢力。瞎子不清楚大王的最終目的是什麼,自己為他做事會落得什麼下場,但只是看目前的話,大王做的事情還是讓人挺開心的。

手按小月復,瞎子想進灰境給高德稟報,念頭一轉又放開了手。

邵督公是用人不疑,但自己在御馬監還沒站穩腳跟,還是穩健為上。

他的手轉到了電話上,撥通只與他單線聯系的線人頭目。

「好了,可以報上地點和情況了。」

隨著瞎子一通通電話打出去,御馬監又開始了忙碌。

跟之前無頭蒼蠅式的亂撞不同,涂著亞光黑漆印著飛馬標志的蒸汽車隊在中京四城的出沒變得頗有規律,穿著玄色飛馬服全副武裝的檔頭番子深入到一處處宅院和廟宇,制造出一場場烈度頗高但時間頗短的戰斗,顯然擁有充足情報和極強針對性。

行動剛開始時,瞎子拿到情報後還得跟總檔頭們討論乃至請示邵督公再決定目標,很快決定權就交給了瞎子。畢竟每次出擊都挖到了姐妹會的據點或者抓住了成員,邵督公就沒必要摻和這種細節,其他人也沒資格質疑了。

等御馬監所有線人都歸到瞎子手上,被瞎子整合成無數單線聯系編織成的大網後,瞎子終于成了御馬監當仁不讓的二把手。但邵督公和總檔頭們並不知道,這張大網里混了條來自馴象所的線。真正決定御馬監去解決哪個目標的,是這條線後面的那個人。

御馬監不知道這條決策線的起始來自馴象所,但在事情的結尾卻能看到馴象所。馴象所與御馬監的合作已經非常默契,經常是御馬監剛完事,馴象所的人就到達現場收尸洗地。連邵督公都交口稱贊,說馴象所輔助到位,讓御馬監省心省力,真是既專業又默契的好伙伴。

只是有一點讓御馬監的人不爽,大多數時候馴象所帶隊的都是那位英氣逼人的男人婆,那家伙總是借口看有沒有隱秘通道丟幾發雷管,搞出偌大動靜驚嚇市民,然後被中京府算在御馬監頭上,日復一日不屈不撓的告狀。

御馬監的雷霆出擊持續了大半個月,朝堂的彈劾之風也越來越猛烈。就在距離中元節還有三天,秋解結算告一段落,風波眼見要釀成風暴的時候,女皇在朝會上丟出了一份報告,讓上至大學士下到中京府的官員們啞口無言。

「就是這個姐妹會把孽魔的魔子送到了老太子身邊,但它們做的孽遠不止于此。」

女皇鳳顏如霜,話語如冰,「六千三百名弱齡女子,大半比朕還小,被他們或蠱惑或強迫著拜魔,然後賣去綠袖坊。這僅僅只是御馬監挖出的一小部分,僅僅只是區區一個姐妹會!就在中京,就在朕的腳下!」

女皇接著的話讓朝臣們難以承受,不約而同的轟然跪倒。

「你們是干什麼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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