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紅布包

蘇佩文看著那紅布包裹,抬眸看了眼喬忠︰「這是什麼?」

喬忠花白的眉皺著,欲言又止。

蘇佩文又看了他一眼,索性自己揭開了布。當她看到那東西時,很是費解︰「喬忠,你這……」

她伸出手,在里面撥了撥,實在看不出是什麼。

她笑了笑︰「喬忠,南城是霍家的祖地,你這包南城的土塊,還是送給老爺子比較合適吧?」

喬忠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大夫人,這包土,不是您想的那個意思。」

蘇佩文微微揚眉,看老管家臉色沉重,她覺得不對勁,再仔細瞧那土塊,像……人?

而且,像是女人。

她看向喬忠,臉色變得凌厲︰「喬忠,你把話說清楚。」

喬忠對蘇佩文耳語了幾句,那蘇佩文的臉色立即變得極為難看。她的手落在扶手上,緊緊的握緊了。

竟然有這種事!

喬忠說完話,往後退了兩步,他道︰「這件事,我已經差不多忘記了……當時想著,可能就是我想多了。可我听說,姜小姐一直沉睡不醒,我才突然想起來這件事,這不得不讓我多想……」

「即使大少爺沒有讓我送這一趟東西,我也是要過來的。」

「大夫人,大少爺是先生的唯一血脈,他的事情,一定要慎重啊……」

喬忠說著,話音一哽,撇過頭緩了緩情緒,這才平復下來。

蘇佩文皺著眉,臉色沉重,手指又緊握了一下扶手,深深看一眼喬忠︰「這件事,我知道了。」

喬忠走後,章裕恆走了進來,他端著燕窩粥,放到桌上,見蘇佩文深鎖著眉,渾然不覺他進來。

「再不吃,這燕窩就要涼了。」

蘇佩文回神,偏頭看了眼那燕窩盅,毫無胃口。

章裕恆見她臉色沉重,往窗外看了一眼,道︰「那位老管家跟你說了什麼?」

蘇佩文往那小桌上抬了抬下巴︰「你看看。」

章裕恆進來時就看到那紅布包著的東西。他打開看了眼,眉心輕輕皺起。

蘇佩文沉了口氣,側頭揉著眉心︰「你說,看著這種東西,我怎麼還吃得下。」

章裕恆把紅布原樣包了回去,他想了下,笑著安撫道︰「姜不渝還是個孩子,她怎麼可能懂那些邪門東西。」

「去年清明時,她在樹底下玩泥巴,被新國的那位老二叔看到了,霍檸那孩子回來時,氣得不行,還說那姜不渝上不了台面,那麼大人了還玩泥巴。」

「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去學了修復手藝。這幾個小泥人,就是她閑來無事捏著玩的吧。」

那紅布包里,裝著的正是幾個不成樣子的泥人。

蘇佩文道︰「最好是這樣……可是……」她話音一頓,「你不覺得奇怪嗎?」

「那孩子,之前一直是畏畏縮縮,膽小怕事,怎麼突然就變了個人似的?」

「還有,霍衍眼光高,怎麼突然就對她那麼上心,答應與她結婚?」

章裕恆被她問住,但在他的印象里,姜不渝是個挺不錯的女孩子。但姜不渝的突然昏迷,以及她突然之間的變化,又難以說得清楚。

他又看了眼那紅布包︰「那你打算怎麼辦?」

「難道把這東西拿給霍衍看,告訴他,姜不渝用了邪術,因為用得方法不對,遭到了反噬才昏迷不醒?」

「別怪我沒提醒你,霍衍可不相信這些,反而,會讓你們母子失和。」

「另外,喬忠為什麼不把這東西交給老爺子,而是拿給你看?」

蘇佩文一怔,掃了一眼那紅布包。「姜不渝是老爺子想報恩姜家,才給霍衍配了婚事的。如果他知道姜不渝是這樣的人,豈不是讓老爺子下不了台?」

「喬忠不敢惹老爺子生氣,這才送到了我這里。再說,霍衍是我的兒子,最緊張他的人是我。」

章裕恆似笑非笑的看她,蘇佩文一怔,喬忠跟了老爺子那麼多年頭不敢提,卻把這事送到她門上來……若她把事情鬧大,就是她把老爺子得罪了。

那麼這偌大宅子的執掌權,豈不就是……?

章裕恆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

他淡淡一笑,道︰「就算你要反對,也不要提這件事。我看,這些個東西,就收起來,別讓人看到了。」

蘇佩文「嗯」了一聲,沉沉嘆了口氣,拎了拎腿上蓋著的毛毯,感慨道︰「這世上,也就霍衍最容易讓我心亂。」

她偏頭,微微眯眼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他就只留下這麼個孩子給我……」

章裕恆正把燕窩盛出來,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又淡然的繼續盛湯,把碗遞給她,蘇佩文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裕恆,幸好你提醒我。」

……

傍晚,霍衍被蘇佩文叫回來陪她吃晚飯。

女佣把最後一道竹蓀雞湯端上來。蘇佩文親自拿了湯勺給他盛湯。

「姜不渝昏睡,你天天守在醫院,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我行動不便,沒法天天照顧你,你都三十了,不能讓我一直為你擔心吧?」

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霍衍直覺這頓飯不是字面意思那麼簡單。

他一年到頭都在忙,以前常住酒店不怎麼回來,母親也不說什麼,只定期安排女佣送補湯去酒店。

醫院有女佣照顧姜不渝,對他而言,也只是擔心姜不渝的病情,多了去醫院的時間。

他端了湯碗,道︰「母親有話,不妨直說。」

蘇佩文︰「……」

話到了嘴邊,倒沒那麼容易說出來了。她皺了皺眉︰「吃飯時候不談事情,免得傷胃。」

霍衍也就不提,母子倆沉默得把晚飯吃了。

這頓飯一字不提,倒是把蘇佩文憋得差點胃疼。用過餐後,霍衍推著蘇佩文的輪椅進入客廳,他知道她有話要說,也不催著她,在沙發一頭坐下,沉默的拿了只隻果削皮。

蘇佩文瞧了他一眼,臉色有點難看。

霍衍的那雙手,是指點江山的,哪是拿刀削皮的。跟姜不渝廝混,都不成樣子了。

但蘇佩文沒為這點小事拿出來說道,她讓佣人沖了消食的山楂茶來。

霍衍瞧了眼那茶壺里飄著的山楂片,垂著眼睫把隻果的最後一點皮削完,一邊道︰「跟我吃得不舒服的話,那還是少把我叫回來吃飯。」

「你——」蘇佩文還沒說話,反被他氣著了,氣得想拿東西打他,可她是當家主母,又是名門蘇家出身,再生氣也不能真動手。

況且,他都那麼大的人了。

蘇佩文兀自生氣,想,生兒子有什麼好的,煩死了。

事實證明,不管是平常人家的家庭主婦,還是富貴門里的貴婦,被孩子惹生氣了,一樣氣得不能自控。

霍衍抬眉看了她一眼,接著將隻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到水晶碟子里,遞到她手上。

蘇佩文拿了霍衍遞過來的隻果,吃了一口,沒好氣道︰「都說養兒辛苦,從懷孕開始,到死都要為他操心。」

對于自己的孩子,哪有幾歲這一說呢?

懷孕時怕他不健康,生下來怕他生病,長大了怕他不學好,到了結婚生子的年紀,又要擔心他的妻子不夠好……

一想到這,蘇佩文微微紅了眼眶,她道︰「姜不渝如果一直昏迷不醒,你打算怎麼辦?」

霍衍斂眉︰「她不會的。」

「她已經昏迷了兩個月了,跟一個植物人有什麼區別?」

「浦氏有位總裁,昏迷近一年,兩個月前醒了,如今能走能說。」

「還有這事兒?」蘇佩文皺了皺眉,她久居深宅,只關注宅子里的事情。說句不好听的,浦家在北城的層次還不夠高,管家挑揀城內發生的大事,都沒資格擺上記事簿。

但霍衍擺出這麼個例子,把蘇佩文堵了個無話可說。

她擱下水晶碟子,道︰「就算她醒了又如何。」

蘇佩文正了正臉色︰「在這之前,你說服我,我也同意你們的婚事了。可姜不渝突然生病,且一病不起,讓我不得不懷疑她的健康問題。」

「我問過南城那邊,姜不渝去年就有一陣子身體不好,還被你強行帶去了醫院做體檢,有沒有這回事?」

霍衍擰起了眉毛,還不等他說話,蘇佩文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有這麼回事。

她的語氣突然沉緩了下來,語重心長道︰「霍衍,我明白你們年輕人感情正濃時,是什麼也听不進去的。當初我與你父親,又何嘗不是這樣。」

「可是兒子,我不想你跟我一樣。」

霍衍的手一頓,抬眸看向蘇佩文,她深深看著他,眼里有淒楚。

她道︰「你父親那麼年輕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她抹了把臉,不願在兒子面前賣慘,只說,「這麼多年,你看得還不夠明白嗎?」

「我不後悔選擇跟了你父親,可是作為母親,我不能讓你走跟我一樣的路。」

蘇佩文深吸了口氣,從椅子扶手的暗格子里拿出了一張帖子,她道︰「不管你答應不答應,這個宴會,你必須去。」

霍衍接過那張帖子一看,眉心皺了起來,直覺的拒絕︰「我不……」

蘇佩文提聲打斷他︰「好了!我生下你,不是讓你來氣我的!」

她氣急敗壞,差點月兌口說出那紅布包的事,正好章裕恆端著一盆海棠花進來,他溫潤的眼靜靜看著她。那目光如水,降她的心頭火。

蘇佩文喉頭一梗,把到了嗓子眼兒的話咽了回去。

她心平氣和著道︰「姜不渝沒醒,她不會知道你做了什麼。再說,那是你年伯伯的壽宴,難道你要為了她,連正常的社交應酬都不要了嗎?」

霍衍正在當場,把那兩人之間的神色收進眼里,他臉色陰騭站了起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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