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姜還是老的辣啊

時雍一怔。

趙胤不常說這樣的話,每一個字听來都別有滋味,仿佛心髒也跳得歡實了一些。時雍抿嘴一樂,用力勾緊他的脖子,盯住他眨了眨眼。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人已經歸我了。我沒有逼你。」

趙胤哼笑,捏她臉,「大丈夫一言……」

「不急。」時雍不待他把話說完,拉出他一只手來,笑吟吟地道︰「大丈夫說話也得蓋章才行。」

「蓋章?」趙胤挑了挑眉。

時雍揚揚眉,一邊看著他笑,一邊勾住他的手指,然後指月復蓋上了他的,似玩笑又認真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趙胤面色嚴厲,但沒有矜持,由著她折騰,時雍見他如此上道,蹭過去在他臉上輕輕一吻,然後勾住脖子後仰著臉,水靈靈的雙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好了。現在是我的人了,就得听我的話。」

趙胤蹙眉,「阿拾又想做甚?」

時雍抿唇而樂,點了點自己的臉,「親親。」

趙胤失笑,在她臉上蜻蜓點水。

時雍不滿地蹙著眉尖兒,嘴里念叨,「你是青蛙麼?說一句,動一下。你就不能主動一點……」

趙胤目光微動,「我以為阿拾不喜歡。」

「誰說的?我喜歡啊,你主動些才好呢?」

順口說完,時雍看到趙胤眼底的戲謔,突覺上當,「侯爺這都什麼惡趣味?非得讓人說……」

低低哼了一聲,解開她圈在腰上的手便從他懷里掙扎出來,趙胤見她小臉耷拉著,滿臉不高興,怔了怔,一把拉回她。

「傻瓜。是我喜歡。」

時雍斜他一眼,「喜歡什麼?」

「你。」趙胤這個字回答得有些緩慢,但時雍了解他的性子,不會在這些細節上同他計較。飯得一口一口吃,今天能說喜歡,明天就能「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時雍算計著時辰,不跟趙胤在馬車里墨跡了,把話題拉回到現狀來。

「不知侯爺準備怎麼幫我?今日的情形你都看到了,村民對神靈的信奉已深入骨髓,不是一時半會能說服的。而且,那口古井和赤鼓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借赤鼓之名殺人,還索要童男童女的,究竟是人是鬼,是妖是邪……」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話,把眼前形式分析了一通,覺得事情很是難辦。

然而,趙胤面色平靜,似乎沒有半分擔憂。

「不管他是人是鬼,是妖是邪,本座都要將他揪出來。」

時雍看他如此淡定,都快要愁死了。

「那侯爺還不去布局麼?」

時雍看他仍然不動,躊躇一下又道︰「我知道謝放朱九他們都很是了解,侯爺身邊還有十天干的暗衛,可是,這是一個村子的人,又是在兀良汗轄地,不方便出手,若不想好對策,難免投鼠忌器……」

趙胤點頭︰「阿拾說得有理。」

時雍揚揚眉,「那侯爺準備怎麼辦?」

趙胤道︰「既是兀良汗的地方,就叫兀良汗人來辦。」

時雍怔了怔,與他對視片刻,仿佛意識到什麼似的,眼前豁然一亮,「我明白了。姜還是老的辣!」

「嗯?」趙胤目光幽深,對這個「老」字似乎不滿。

時雍暗自好笑,親熱地道︰「那侯爺快吩咐下去吧?」

趙胤看她一眼,淡淡道︰「此時兀良汗的士兵,應當已在來吉達的路上了。」

啊?時雍微微張嘴,看了他好一會,才又抿了抿,「你何事吩咐下去的?」

趙胤道︰「去伊干德家前。」

呵!時雍眯起眼來,盯著他反復看了許久,最後給了他四個字。

「老奸巨猾。」

……

吉達隸屬兀良汗,趙胤要出手多有不便,但眼前正是晏兀兩國的蜜月期,兀良汗此時內憂外患,既要防備巴圖心月復的反撲,又要應對因大妃阿如娜之死而得罪的北狄,在與南晏修好的關鍵時候,趙胤送去的令牌十分好使。

申時許,兀良汗邊隘駐軍便在一個叫哈森的將軍帶領下,將吉達村里三層外三層包圍起來。

哈森將軍更是直達趙胤跟前,行禮參拜,直言汗王有過交代,他們都願意听從侯東定侯差遣。

有了兀良汗大軍,村民構不成威脅,而且,不用自己出手,不論對方是什麼「神靈」大概都不能在眼皮子底下行事了。

趙胤沒有客氣,道了謝,便直接讓哈森帶人搜查伊干德的家里。

浩浩蕩蕩的大軍到來,引來了村民的恐慌。

他們或駐足家門,或三五成群,全都在不安地打量。

伊干德家,哭天搶地。

莫格瑪是被謝放從古井口拽回來的,在哈森帶人到來之前,她讓人抵住了院門,試圖效仿她那個叫雅各布的佷子從井口躍下赴死——

哪料,謝放早就埋伏在院牆外。

第一次失手,讓雅各布跳了,莫格瑪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這個年約六旬的老太太被謝放提到了她自家的大堂。

哈森撞開了房門,派兵將伊干德家里的所有人都抓了起來。

這時,趙胤才帶著時雍姍姍來遲。

哈森站在門口,「侯爺請上座。」

趙胤朝他微微點頭,端正地坐下,沉聲道︰「帶上來。」

這畫面有些像公堂受審。

伊干德家的大門口,站滿了圍觀的村民。在時雍的授意下,他們從村民里挑選了十來個,包括南迪父母在內的代表,從旁听審。

堂上鴉雀無聲。

趙胤看著被押到面前的莫格瑪,許久才冷冷出聲。

「是你自己交代,還是由本座來審?」

他的話不急不徐,目光肅冷,飽含上位者的威嚴,普通人在這種情形下,不用打不用罵也得自慫三分。

豈料,這個邊陲小村的族長遺孀竟不甚懼怕,看著他和哈森,眼楮里全是怒火。

「大人們好大的官威,仗著權勢欺辱老婦,倒要叫老婦說什麼?」

趙胤冷冷看著她,聲音緩慢,冷若冰霜。

「為何要墜井?」

莫格瑪道︰「祖宗留下的赤鼓毀了,庇佑我族人的神靈也得罪了。橫豎都是一死,那老身便用這一副殘軀祭奠神靈,祈求吉達安順也罷……」

好一番慈心善意。

時雍看向趙胤,抿嘴揚眉。

趙胤余光掃到她的表情,目光冰冷。

「本座再問你一句,認不認罪?」

「我何罪之有?」莫格瑪冷冷笑道︰「老婦想不透,為何吉達竟成了南晏人的吉達,由著南晏的侯爺在此私設刑堂,審我兀良汗的百姓。敢問,兀良汗是滅國了嗎?」

她聲音很大,不僅猖狂,還隱隱有挑撥之意。在場的兀良汗士兵,听了臉上都有些羞憤和薄怒,哈森面色也是一變。

「休得胡言!侯爺受汗王所托,肅清吉達赤鼓一案。你再胡說八道,本將要掌你的嘴……」

「我呸!老婦殘軀一副,死都不怕,還會怕你們掌嘴嗎?」莫格瑪一口唾沫徑直朝哈森飛過去,臉上不僅沒有半分惶恐,神情反而有些反常的亢奮,好像即將面臨的死亡,與她沒有干系一般,說罷,還環顧了眾人一眼,眼含輕蔑地挑釁。

「來啊,來大刑伺候,毀了肉身又如何?老婦還怕你們這些黃毛小兒不成。」

這人是瘋魔了麼?

時雍左思右想,不明白莫格瑪在這樁案子里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但如今至少可以確認了一點,這個老婦人肯定與赤鼓一案有關。

莫格瑪不怕死,大聲地挑釁辱罵,听得兀良汗士兵個個義憤填膺,而趙胤卻始終端坐不動,臉上沒有半分情緒,直到莫格瑪罵得累了,他才慢條斯理地問。

「本座再問你一次,招是不招?」

莫格瑪再次朝他吐一口唾沫,用最髒的字眼將他辱罵一通。

眾人都听不下去了,趙胤的臉上竟浮現出一抹笑意。

涼涼的,仿佛會滲入到骨頭縫里的冷笑。

「來人,給她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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