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信你,可你不在家呢?

等葉大夫來,天已經黑了,大老爺和四夫人帶著展懷逍夫婦去侯府治喪,兩府畢竟是親家,不能像其他人家,隔一日才到。

葉大夫為玉頌診治後,開了安神寧氣的湯藥,听展懷遷描述孩子有驚恐的怯病,緊張害怕時就會發抖、咳嗽,乃至語無倫次,葉大夫坦言︰「府上過往我不便打听,小姐的病如今重視起來,總好過日久天長成了 癥。」

展懷遷問︰「她會瘋了嗎?」

葉大夫頷首不語︰「公子,借一步說話。」

他們離開後,七姜才跟隨映春回來,方才嬤嬤說大夫是外眷男子不能輕易見到她,既然她不想看大夫,就不必相見。

奇奇怪怪的規矩,七姜多少會妥協一些,畢竟張嬤嬤不容易,這會兒回到床前看一眼熟睡的孩子,映春說︰「奴婢原先一個粗使的,都親眼見過兩回二姑娘受罰,有一回四夫人屋里的雁珠,拿這麼厚的竹尺打二姑娘和大少夫人的手,奴婢是跟去送東西的,好些人都看見了。」

七姜問︰「大少夫人也挨打?」

映春點頭︰「你想啊,進門好些年,就是懷不上孩子……」

七姜很是不屑,又問︰「她娘家沒有人嗎,難道和我一樣,在千里之外?」

映春說︰「大少夫人的娘家,原是在京城,是四老爺的同窗好友,這門婚事也是四老爺在世時定下,簽了婚書換過庚帖的,因此哪怕四老爺不在了,韓大人又外派離開京城,四夫人也不能反悔。」

七姜說︰「她的父親官職不高吧?」

映春點頭︰「只是個通判,四夫人當然不放在眼里,可憐少夫人,她總也懷不上孩子。老太太和四夫人一門心思要給大公子納妾,大公子死活不干,他自己是沒什麼,可只要不在家,少夫人就必定遭欺負,或打或罵的,日子也不好過。」

七姜唏噓不已︰「放著金山銀山的家里,不好好過日子,都折騰什麼呢,老天爺可真不長眼。」

映春可不敢罵老天爺,起身要去換一盆水,到了門前,驚訝地說︰「大公子?」

七姜還以為是展懷逍回來了,沒想到跳進門的卻是大白鵝,張嬤嬤跟進來,著急地說︰「恆哥兒,我們公子如今成了家,您不能再總往弟弟房里鑽……」

「我和小姜兒有幾句話說,不妨事。」何世恆卻霸道地將張嬤嬤一並映春都推了出去,她們拍了兩下門,也不敢太大聲嚷嚷,不然傳出去就更不好听。

「玉頌怎麼躺這里?」何世恆走到床邊,一見姑娘雙頰紅腫,就知道挨了耳刮子,握緊了拳頭恨道,「那老婆子又發瘋了不成,該死的。」

七姜已經不激動了,反過來勸︰「沒事了,請不要吵醒她。」

這一邊,展懷遷送葉大夫回醫館,親自拿來了妹妹的藥,還有為七姜配的內服方子。

進了院門,要找人熬藥,卻沒見一個人影,只有張嬤嬤和映春在臥房門外徘徊,他交代了福寶後,走來問︰「出什麼事了?」

張嬤嬤說︰「何家大公子又來了,真是不成體統,怎麼總往弟媳婦屋里坐,奴婢把旁人都支開了,傳出去總是不好。」

正說著,房門開了,何世恆大大方方地走出來,見到懷遷,好奇地問︰「哎呀,你沒去甄家?」

展懷遷進門看了眼,隔著屏風一時看不見雲七姜在做什麼,他不懷疑表兄的人品,可一而再地這樣毫無顧忌,實在是……

「我找弟妹商量點事。」何世恆徑直往門外去,「我先回去了,你們家挺忙的,不用送了。」

展懷遷眉頭緊蹙,說不上來的不悅,唯有對嬤嬤說︰「藥取來了,嬤嬤去看著些。」

張嬤嬤道︰「一會兒四夫人回來,必定還要把孩子接走的,不然她多沒面子。照奴婢的心思,不如我們主動送回去,您心疼妹妹,奴婢也心疼二姑娘,可沒得和四夫人撕破臉皮。她如今還當家,我們少夫人進門沒幾天,別叫外人說咱們卸磨殺驢,有了少夫人就把她一腳蹬開。」

展懷遷輕嘆︰「嬤嬤說的是,且不論外人怎麼說,看在大哥的份上。」

進門繞過屏風,見七姜守在床邊,本想問表哥來做什麼,又覺得說出口顯得自己懷疑他們,很不大氣,便忍耐下,說道︰「我要送妹妹回秀景苑。」

七姜說︰「反正是你的妹妹,你不怕她被打死,我也管不了。」

展懷遷好生分析了道理,七姜也知道,這大宅門里,人與人之間不簡單不容易,但司空府怎麼好好的呢,祖母慈愛、夫人和善、姑娘們活潑伶俐,連何世恆這個嫡長孫「沒出息」,全家都很包容。

「可見,不是你們富貴官宦的大宅門就不能好好過,自然有好好過的人家在。」七姜毫不客氣地說,「橫豎是你的妹妹,我管不著。」

展懷遷听她一個勁地夸司空府,雖說是外祖家,也是他的光彩,可今晚就是听著奇怪,哪怕夫妻之間還跟陌生人似的彼此防備,那他們也是夫妻,何世恆到底什麼意思,難不成、難不成……

見七姜最後模了模玉頌的額頭,滿眼可憐和心疼,展懷遷還沒來得及感動,卻先想到,雲七姜的脾氣和表哥最投緣,除了何家的女孩兒,在何世恆眼里,滿京城的千金小姐都矯情做作,因此二十四歲了還不娶,仗著司空府人丁興旺,仗著外祖最疼他這個大孫子。

「我抱走了。」展懷遷面無表情地說罷,就把妹妹抱了起來。

「你等等。」七姜喊住他,拿了毛毯給姑娘蓋上,說道,「夜里可冷了,別凍著她。」

「多謝。」展懷遷點頭致意後,抱著妹妹離去,但走到屏風外,又退回來,對七姜說,「再有下回,只要我在,我一定會救她,第一時間就沖上去,再不讓她挨打。」

七姜說︰「我信你,可你不在家呢,我才知道,連你的嫂嫂都挨打,你們家怎麼這麼愛打人?」

展懷遷無言以對,祖母和嬸嬸的狠毒,他不是不知道,年少時他管不了,如今長大成人,名義上出征,大英雄似的殺敵剿匪,誰又知道他心里,是想能離開這個家,哪怕一兩年、三五載……

偏偏有太多的放不下,放不下父親,更放不下母親,他還是回來了。

夜漸深,沁和堂的臥房里,上官清坐在姑祖母的床尾,為她捶腿解乏。

朱嬤嬤從門外進來,低聲稟告︰「老太太,二哥兒把二姑娘送回秀景苑了。」

老太太睜開眼,嗤笑道︰「怎麼,抱了去,又不願意養活了?」

上官清示意嬤嬤退下,攙扶祖母起身,端了湯藥給她,勸道︰「今天的事,錯在二嫂嫂,您別和二哥哥過不去,二嫂嫂那樣當眾辱罵他,那樣粗鄙的言語,換誰都下不來台。」

老太太吃了藥,歪著身子,由著佷孫女為她擦拭嘴角,冷聲道︰「你為他說話,他眼里可未必有你,白費心的。」

上官清笑道︰「從小一塊兒長大,在二哥哥眼里,我就是妹妹,哪就能往兒女之情上去想,清兒並不著急。」

老太太點頭︰「是別急,且等我治了那小賤人,觀瀾閣里給你騰出位子,你再著急不遲。」

上官清問︰「姑祖母,那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

老太太嘆了口氣︰「死者為大,先等甄家的事過了,我再扒她們的皮。」

上官清說︰「清兒覺著,大伯父很是喜歡新娘子。」

老太太睜開眼,恨道︰「我已經派人去查,查這小賤人到底什麼來歷,倘若救命恩人是編瞎話,展敬忠可就是欺君之罪。」

上官清急道︰「姑祖母息怒,如此,是要牽連全家的。」

老太太當然明白,說︰「我不會聲張,可他就有把柄落在我手里。」

上官清眼珠輕轉,勸道︰「大伯父和您,終究是母子。」

老太太卻眼神發直,恨透了般說︰「他哪兒是我的兒子,他眼里只有那老巫婆。」

秀景苑里,展懷遷一直等到四夫人和大嫂嫂回來,四夫人見了他,還是和和氣氣,橫豎今天是老太太發的狠,與她不相干。

「你大哥哥在甄家守夜,可憐你妹妹。」四夫人泫然欲泣,又道,「你和佷媳婦才成親,不合適參與白事,我是不強求的,你們就听大老爺吩咐吧。」

「佷兒知道了,請嬸嬸早些休息,妹夫自幼積弱,還請不要太過傷心。」展懷遷說罷,便行禮告辭。

韓子淑送出來,礙著有人在,一些話不好說,展懷遷見大嫂嫂悲傷地搖了搖頭,猜想是說大妹妹在甄家不好。

果然,來大院見父親,展敬忠正沐浴更衣,隔著屏風對兒子說︰「顏兒瘦得不成人形,如今見到家人,她才能安心些。你回去和姜兒商議,倘若她不忌諱,明日就去甄家看一眼,我是怕……」

展懷遷握緊拳頭,他知道父親的意思,父親怕大妹妹會死在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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