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2章 晏遲獻策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太子當然不明所以,他其實是最近才相信了羅貴妃關于晏遲必須爭取的判斷,正是因為晏遲敢直接質疑曾經被皇帝信重一時的馮萊,且更加奇異的是馮萊居然還因此被皇帝冷落了!

要知道晏遲可是當著皇帝的面前,說馮萊就是個招搖撞騙的敗類,和那些專騙婦孺錢財的神棍無異,這豈不是把堂堂天子也喻為了無知婦孺?怎知道天子非但沒有大發雷霆,竟還采信了晏遲的話,再也不信馮氏母子有貴佐之相那套鬼話,雖說還沒有處治馮萊,卻已經不肯再召見他這個沖和殿侍晨了。

這時太子便心說誠服地听羅貴妃講述︰「晏無端稱趙清渠有無謀逆不重要,重要的是社稷國祚因此能免一劫,因為主戰不合現今時運,趙清渠雖只是諫言主戰,但國朝那些武將因為趙清渠的提諫便不肯退讓,晏無端稱他雖承趙清渠的恩情,但他首先是大衛的臣子,忠君無論何時都比私恩更重,他唯一能替趙清渠做的事,就是善待趙瑗,使她雖為官奴之身,卻不行奴僕婢侍之事,晏無端說他可以理解官家必須用雷霆手段懾服武將的用心……也唯有晏無端有本事,竟然能讓鄂舉放棄主戰。」

羅貴妃提起鄂舉,難免一肚子怨氣︰「我一個不留神,疏忽大意了,你竟然就能听信門僚的游說替鄂舉求情,差點中了司馬氏母子二人的奸計!也好在官家自己打消了殺鄂舉的念頭,且鄂舉還真能被晏無端給說服了,既是如此,官家當然沒有必要自斷臂膀,官家對鄂舉改觀,大郎你才能因禍得福。」

太子紅漲了臉,囁嚅道︰「兒子也確然是……覺得籠絡武將在這般混亂的局勢下更加有利。」

「那也得是願意跟你謀位篡權的武將,鄂舉會跟你行為這等不忠不孝的事體麼?你當鄂舉真跟那些文官質疑的一樣,主戰是為了爭功爭權?不,鄂舉是真以收復失土為志向,他是為了盡忠于國朝!」羅貴妃冷笑道︰「可鄂舉忠是不是忠君,對于我們而言根本不要緊,要緊的是你父親對你的喜惡,等你坐上了龍椅,才再考慮是守著這半壁江山,還是攻滅遼國收復失土吧。」

太子卻已經在展望將來了︰「兒子其實才是打心眼遵從父親的政見,不像羿栩原本好戰逞強,無非是為了取悅父親才佯作主和。」

「要我說只要遼人願以休戰,實則並無必要收復開封,開封雖然繁華,但江南卻也一直不輸富庶,且相比起開封冬季的肅冷,我也更喜歡臨安府的氣候,便是下雪,也不像那般的陰冷逼人,這里的冬季短,春秋二季尤其的氣候宜人,便是暑夏相對長些,屋子里多擺幾盆冰就不覺酷熱難忍了。」羅貴妃也忍不住展望將來。

她希望遼人這回再度遣使和談,一切都能順順利利,兩國不再動干戈,國朝不再需要耗費那麼多的軍資,宮里的生活就更加寬裕,她為了鞏固兒子的儲位可耗費了不少心神,可如今只能靠普通的燕窩參茸滋補,過去後妃們可看不上這些補品,唯有頂級的燕窩參茸才能供給內廷。

而一國之君,這時也終于召見了晏遲。

他卻是一籌莫展︰「今日召無端入宮,著實是因跟遼使的交涉並不那麼順利,還望無端能行佔卜,挑選個適合跟遼使談判的人。」

「臣在私宅已經卜了一卦,這回和談的確會有阻礙。」晏遲先道︰「卦象指犯襄陽,應當是遼使仍然堅持要讓我朝割獻襄陽六郡吧?」

天子那細長的眼角幾乎沒有因為驚異而撐圓了,擊掌道︰「無端端的是好卦術。」

這哪里還用佔卜?但晏遲自然不會說實話,氣定神閑地听皇帝嘮叨︰「原本遼國答應了赦釋先兄的遺孤,而今卻又再度反悔……」自然是要反悔的,要再不反悔官家你還會同遼使和談嗎?遼人可以不認衛帝衛太子衛太孫,但官家你能不認自己的父兄嗎?先太子才是先帝擇定的儲君,雖亡故,他的嫡長子依禮應當封冊太孫,是這半壁江山合禮合法的繼承人,官家你這天子,豈不成了名不正言不順該當讓賢?

「遼國只答應送返先君先太子的梓宮,以及萬儀帝姬,且他們不僅貪圖襄陽六郡,甚至要求我朝年年獻幣三十萬銀絹,是獻幣!這讓朕如何答應?這豈不成了以遼國為尊,認我朝為卑?朕提出不稱獻而稱納,竟然被遼使一口拒絕了!並有,遼國竟然提出和親,且指明要讓柔淑公主遠嫁遼君!柔淑是中宮所出的嫡公主,今年才是豆蔻年華,遼君卻已經年過六旬了!遼君有正室,我大衛的嫡公主怎能屈為姬妾?」

晏遲听懂了,割獻襄陽六郡是不能夠的,畢竟官家想的是偏安江南,不是為了把天下江山都拱手相讓,襄陽六郡若失,大衛就不用幻想還能抵擋遼國勢如破竹攻陷江南了。讓柔淑公主和親也是絕無可能的,官家畢竟是大衛的天子,雖然如今金甌殘缺,但後世史家評論不可能說是當今這位天子的過錯,只能歸結為先帝的過責,可要是官家把親生女兒送給遼君為妾,豈不奉遼君為尊?如此懦弱窩囊,史書之上必留罵名,官家還是要臉的。同理,年年三十萬銀絹不是不能給遼國,但不能夠稱獻,因為若是獻幣,就是弱勢向強者低頭。

那為什麼官家可以接受歲納呢?因為可以咬文嚼字,納固然也有以小事大的「納貢」,但還有平等的「納幣」一說,若想狡辯的話,甚至還有帶表強勢的含義——納妾。

總之說來,官家可以服弱,但不能承認服弱,更不能讓臣公百姓認為大衛的官家在向遼國的君王服弱。

晏遲既然模清了天子的心態,應對起來就得心應手了︰「遼君上回和談被拒,竟再度遣使來衛,可見正如臣上回的佔卜,遼國而今也並非風調雨順如他們宣揚的一般國富兵強,滑州一役他們未能獲勝,實則已經傷了元氣,那麼官家試想,為何遼使這回口氣比上回更加強硬呢?」

「我問過覃相,據覃相稱遼使乃外強中干虛張聲勢。」

晏遲頷首︰「覃相果然老辣,一語洞穿內情,遼君無非也是想逼著我朝服弱,好振奮遼人軍民之心,遼君料到官家必定不會答應割讓襄陽六郡,要是遼使退讓這一步,後兩條約定就更有望達成了。」

「也就是說在無端看來,襄陽六郡那條根本不需擔心?」

「官家聖明。」晏遲在天子跟前,自然不會太過輕狂,該拍的馬屁還是要拍的︰「至于和親一事,臣也有辦法說服遼君放棄,既是和親,不管遼君是否已娶正室,總歸是得奉官家為泰山尊長的,那麼我朝雖會陪嫁銀絹,為尊者怎能年年給付卑幼歲納呢?這于禮不合,于情不通,遼君既要堅持和親,那麼就必須放棄歲納,且還應向我朝先奉禮聘,遼君若想示誠,便應當交還侵佔我朝的疆土。」

天子幾乎沒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出一咳,覺得晏遲可真敢說大話,但細細一想,這樣的道理也的確可以和遼君辯上一辯,遼君當然不會認同,那又提什麼和親呢?

「就只余獻幣和歲納一條了,遼使自然不會再讓,因為一介使臣,根本無權決定在後兩條讓步,他既不能決定,官家又何必和他再談呢?官家也可以任命使臣,赴上京與遼君談判。」晏遲胸有成竹道。

「無端可願一往?」

「臣理當為君國分憂,不過臣不夠份量,難以擔當此等重責大任。」

天子轉念一想,派晏遲擔任使臣似乎的確不合適,就道︰「所以仍要請無端佔卜。」

「關于使臣人選,不需用佔卜之術,官家若信得過臣,臣可薦舉一人。」

「晏卿欲薦舉何人?」

「中衛大夫辛坦之。」

「為何薦舉此人?」

「先,辛大夫為儒將,乃進士及第,知經綸悉禮法,由辛大夫擔任使臣朝堂莫有不服。」

天子頷首,他也知道現如今朝堂上的情勢,文臣和武官互爭權位,當然這正是他樂見的,利用文臣牽制武官,他的帝位才能穩固。而辛坦之雖然擔任的是武職,不過卻乃世家子弟,辛家在仕林也有一定的地位,這個時候以和談罷戰為重,朝堂上還是免少爭執才更利于事態。

「再,兩年前辛大夫率軍抗擊遼兵,曾給予遼兵重創,官家若遣辛大夫為使臣,對于遼國君臣則具震懾之意,如同強勢宣告,我朝並非一定要和遼國修和,遼君若不示誠,那麼我朝便會開戰,但官家放心,遼君這回兩番主動示好,必然沒有宣戰的意願,而官家示以強範,遼主更加心虛,心虛則氣弱,氣弱則膽怯,遼主膽怯,大衛便會佔得上風。」

天子有如醍醐灌頂,但仍然不忘叮囑︰「無端還是應當先卜吉凶,需知謀事在人,但成事在天。」

當年他還是康王時,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能夠位及九五,可就有那麼一位高人,雖非道宗只如閑雲野鶴,竟敢斷言他乃貴不可言的氣運,只等京都噩訊,便即如大鵬展翅,直達九宵。

他起初是半信半疑的。

可後來的事態卻證實了高人神斷天機!!!

只可惜當他被趙清渠等擁戴為君,那高人卻不知去向了。

高人正是趙清渠引薦,也正是晏無端的老師。

這才是他對晏無端信重有加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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