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一個凶爹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你笑什麼笑?!」

辛遠聲已然「榮升」為孩子爹,雖說剛剛榮升不久,但正因為此榮升的興奮勁還沒過去,今日是「犧牲」了下值後立即回家帶兒子的時間,想著來提醒好友應該疏遠祿蠹了,沒想到一片好心引起的卻是捧月復大笑,仿佛他說了什麼荒唐話似的,晏無端你還做不做人了?!

「你這個書呆子,怎麼就忘了水至清則無魚的至理名言?你數數這數千年,哪一朝哪一代的官員全都是高風亮節的君子?芸芸眾生顧私求利的才是多數,只要沒干喪盡天良的事,他們其實都不能稱為奸險之輩。

就拿沈炯明來說,他並沒漁肉百姓,若論他的才干,入事政事堂倒也夠格,雖說無能力挽君國頹危,可有幾個人有這樣的大才干呢?我要除他,是因為私怨,並不是因為他是窮凶極惡之徒。

祿蠹迷戀功名權位,但要天子是個明君,不是不能利用這些人的治理好軍政,我雖不是一國之君,卻有把握用其欲而全大局,遙之莫不是以為君子為臣,便一定能造福社稷麼?那我且問你,英宗朝的石源引,是否堂堂正正的君子?」

辛遠聲道:「明堂公當然是君子。」

「可他一舉推行的變法改制造成了多大的隱患?徹底造成了大衛重文輕武的弊端,且讓黎民百姓多少因為新政傾家蕩產?富了國庫,卻貧了商民,而國庫雖富實,竟為英宗揮霍一空,且還用于納幣以各蠻,懷宗若不是因為以為納了幣,獻了貢,諸蠻便不會再兵伐大衛,且內庫充足,他完全可放放心心的貪圖享樂,何至于喪敗了半壁江山?!」

辛遠聲︰……

「反而是當時被稱為奸詐之徒的張瑜,看透了新政的弊端,數番進言廢止,可因為他私德不修,本是利于社稷的良諫,卻被認定為包藏禍心。」晏遲輕哼一聲︰「所以任官授職,不能只看臣公的品行,還當以政見是否利于時局為先。」

辛遠聲心服口服了。

不听晏遲一番剖析,他甚至沒覺察明堂公推行的新政竟然為社稷伏下了莫大的隱患。

「當然,沈炯明的舊黨從,其實也沒誰夠格為一國宰相的,我心中有一個人選,是葛承旨葛瀛。」

也就是葛時簡的父親。

「葛公確然……便是為大相公也足夠讓人心服口服!」辛遠聲眼楮都亮了︰「但無端為何還讓那些黨從推舉能替沈炯明之人?」

晏遲笑而不答。

辛遠聲不知晏遲的用意,芳期卻是心知肚明的。

這日夜里,朱紗帳里一番纏綿之後,夫妻兩其實都既有余力又有興致,然而晏遲卻要用沐浴的方式「冷靜冷靜」了,芳期鬧不清晏大王為何堅持「自控」,忽閃著大眼楮審視著他,晏遲咬了一口她的耳垂,拍拍她的腦袋︰「明日你不是約了鄂娘子打馬球麼?再鬧騰,騎得了馬揮得動球杖?」

「我差點兒就忘了!」芳期如夢初醒︰「晏郎怎麼還記得?」

「嬋兒早前跟我說的,小丫頭還記得清清楚楚呢,說是薇兒教她扳著指頭數日子,她數完了七根指頭,第二天就該看阿娘和姨娘打馬球了。」

七日前,跟鄂霓在鴻濛苑告別的時候,鄂霓隨口邀了芳期打馬球,兩個人商量定了在七日後——因為那天鄂霓的小姑子也從襄陽到了臨安,那也是個打馬球的好手,一起切磋切磋。

芳期回來後,卻見嬋兒在發脾氣,因為那天她外出,卻把女兒給「遺棄」在家,嬋兒老大不滿,芳期只好哄女兒,說與鄂姨娘打馬球那天,保證會帶嬋兒一同去,嬋兒就記在了心里頭,沒想到芳期自己個兒差點忘了這事。

也著實是這幾天,她差點沒被黨從們的家眷糾纏得月兌不了身,今天這個登門,明天那個拜訪,應酬一多,沒留意時日過得這樣快,不過嘛,鄔娘子替她記著呢,便是明日真沒想起來,鄔娘子也會提醒她。

可現在,時辰著實還早,等晏遲一身清爽「冷冷靜靜」的回到了臥房,芳期還沒有半分睡意,于是夫妻兩個就躺床上「冷冷靜靜」的閑聊,芳期問起辛遠聲早前的來意,晏遲就說了。

「我知道晏郎在打什麼算盤。」芳期趴在枕頭上,側臉看著晏遲︰「晏郎故意和這些黨從交道,佯作重用這些人推薦的‘相臣’,等羿栩死了後,晏郎離開臨安,哪怕有四妹妹這層關系在,世人也不會疑心葛公是晏郎的同黨,屆時徐太傅、辛相公等舉薦葛公入事政事堂,並不會引起質疑。」

「知我者,王妃也。」晏郎枕著胳膊,緩緩閉上了眼。

他今天沒有告訴辛遠聲他的盤算,並不是故意賣關子,也不是害怕辛遠聲知道原因之後/洞悉他真真正正的計劃,只因為心里格外清楚,當離開臨安的一天,跟故友就是徹底的天涯陌路,慢說是重逢無期,甚至于無論是辛遠聲,抑或是徐太傅、襄陽公等人,他們只怕恨不得與晏遲這個人,從未相識。

還是莫牽絆的好,不需要知道他其實已經為了挽回這片江山的頹勢盡過力。

把他當作始作俑者,社稷罪人,怨恨有了著落,肩上的擔子才能更輕些。

他只需要一個人懂得他,這個人是他的妻子,余生的路將要與她攜手前行,他只希望她的心目中,晏遲並不是一個只圖復仇而不顧情義的人,他並不是想要萬千無辜為羿栩陪葬,只是有些事,他的確做不到。

這一年的三月,臨安城中罕見晴朗。

雨水充盈著整個季春,漸漸的染綠了柳葉,更紅了新桃,似一幅水墨打底的畫卷,局部描充了丹青,隔著雨霧看那桃紅柳綠,春色似乎更加婉轉十分。

晏遲突然又忙碌起來。

政事堂的兩起相臣,最近爭執得厲害,導致他這個上太保也難得消停,當然,晏遲這回也是主動參與這場爭執,又正是因為他具有天子賦予的否決政令權,才讓沈炯明為首的那起人一直沒辦法大功告成。

有一天傍晚,雨勢急沉,晏遲才從公衙回到家中時,衣肩不能避免的被雨水浸濕,芳期見他這模樣,忍不住抱怨︰「雨下得大,為何不乘車?」

連綿不絕的雨天,使季候難免有些清寒,晏大王淋了雨,倒是不用擔心淋出個頭疼腦熱,可他膝蓋的舊疾並沒有好斷根,芳期是擔心膝蓋受了寒,又再引發痛癥。

晏大王但凡要是乘個車,只要進了湘王府,就有游廊直通清歡里,哪里可能淋著雨。

「本來是乘車的,結果被鎮江侯拉著,非逼著我跟他去喝了一盞茶,茶肆就在鄰街,抬腳便到,我嫌麻煩就讓馭夫驅車先回來了,後來是撐把傘走回來的,不礙事,光是肩膀淋了雨不會疼。」

「我也要撐傘玩,阿娘不讓!」嬋兒趕緊的告狀。

芳期失笑︰「你還想撐傘四處走呢,忘了前日見雨停,剛出游廊踩上濕逕,一跤摔下去,要不是女乃姆眼疾手快一把撈著你,說不定牙都栽掉一顆!」

「嬋兒乖,你現在腿短,下盤不穩,听你阿娘的話下雨天別亂走,莫跟我學。」晏遲模模女兒的頭。

被「認證」為腿短的嬋兒十分不服,可看一圈兒,確實個個人的腿都比她長,沮喪了,像模像樣的嘆了口氣︰「為何我的腿最短啊?」

芳期越發哭笑不得,把晏遲推進里間去更衣,轉身安慰女兒︰「因為嬋兒最小啊,嬋兒的腿是會長長的,嬋兒想想上回跟我去看望辛小郎,他的腿是不是比嬋兒還短?」

「原來如此。」嬋兒轉憂為喜。

芳期︰……

這丫頭,學話倒是學得快,早前不過听八月說了句「原來如此」,轉眼就能照搬現用了。

「辛世伯的腿沒有爹爹長,那我以後的腿也比辛阿弟的腿要長,他長得再比我大,腿都比不過我。」嬋兒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極度需要母親的答案。

芳期︰……

「你怎麼知道辛世伯的腿沒你爹長?」

「爹爹的腿最長了!!!沒人比得過!!!」

芳期扶額︰是,是,是,你爹脖子底下都是腿。

「爹爹還最凶!!!」

芳期︰……

「常映說的,爹爹最凶,所以誰都不敢欺負我,皇帝都不敢!!!」

芳期哭笑不得︰「你還知道皇帝?」

「常映說皇帝是壞人!!!」

芳期︰!!!

「但我不會告訴人家,我只在家里說這話。」

「這也是常映叮囑你的?」

「不是,要是壞人知道我知道他是壞人,他就會欺負我。」

「你不是不怕皇帝麼,忘了你爹比皇帝還凶了?」

「我不怕,但我要哄著壞人啊,他是壞人,我才不讓他知道他的真面目已經暴露了。」

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到底隨了誰?芳期撈起嬋兒來放膝蓋上︰「嬋兒是對的,不能讓壞人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他的真面目,還有啊,你爹雖凶,但你不能因為有個很凶很凶的爹,就欺負別的人。」

「好的,嬋兒乖乖听娘的話。」小丫頭摟著芳期的脖子沖她一陣親。

又見自己的凶爹換了身衣裳出來,趕緊滑下芳期的膝蓋,卻抱爹爹的膝蓋︰「爹爹什麼叫凶啊,爹爹凶一個給嬋兒看看唄。」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