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全部都是局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芳期又輸了一局棋。

她負氣的把棋子一丟,直接就趴在了棋案上︰「不玩了不玩了,我再怎麼努力,都勝不過晏郎,我再也不和你對局了。」

「王妃,我可是損了三卒一車外加二馬在你手下了,勝得也忒吃力,就這樣你還不滿意?」

「哪怕你被打成光桿,只要勝了,我都是輸家。」

「我都被你打成光桿了還怎麼取勝?」

芳期恨恨地瞪著晏遲︰「我這是打比方,打比言知道麼?」

「打比方也要合情理。」

芳期拍著棋案︰「總之我再不會與你對局,否則就把芳字倒著寫!」

「不是應該把覃字倒著寫麼?」

芳期︰……

她已氣昏,忘了自己的姓氏。

「我要讓著你,你定會覺得沒意思,不讓你我又真輸不了,這讓我也很難辦啊,王妃撒撒嬌就好,千萬別較真,來來來,咱們再對一局。」

芳期翻著一雙大眼楮︰「上太保,今後你可是能預政的實干重臣了,哪里來的這麼多空閑?難道官家就沒給你指定個衙門,規定你日日按時點卯?」

「官餃越高,職責越重,越不能什麼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要管一手,現在羿栩又沒遇見什麼險難,我犯不著上趕著示忠誠表得力,小日子該過照過,來來來我們繼續。」

「不玩了。」芳期下定決心,突地想起一事︰「我至今想不明白,你為何要讓棗嫗把司馬芸那株壽禧紅毒死,還教唆司馬娘子說那樣一番夢兆,難不成先帝托夢報喪,司馬芸就得自己去死?」

「這事嘛,說來話長……好吧,我長話短說,大衛有個民俗,但凡亡人托夢,都是為活著的人好而不預喪兆,這其實就是個說法,但世人偏偏都相信,如果亡人給未亡人報喪,說明早就反目成仇了,亡人就不盼著孀妻得好呢,這種事,托夢給未亡人,未亡人也會瞞著不說,所以亡人在傳言中,多半都會托夢給後代。

司馬芸從來不是羿承鈞最寵愛人,只是她當年擅長作態,兒子羿栩也相對成器,羿承鈞才沒有冷落她,這本不是什麼隱秘,論來也做不成什麼文章。

可是,羿承鈞死得不明不白,他的亡靈若對司馬芸只有憎惡,司馬芸不會自己去死,但羿栩會越來越不安。而司馬芸,她當然不可能相信司馬環的話,但依她的心性,會做什麼呢?」

「把那株半死不活的梅樹給移除。」

「對了。」晏遲微笑︰「可是梅樹移除之後,已經從根部浸透泥土的毒液就會發散,這毒液不致命,但會讓慈寧宮的所有人,包括司馬芸自己,都將夢到羿承鈞拿著一枝光梅桿,插在那里的情境。」

「這樣神奇?」芳期驚了。

「這種藥,能致幻,當司馬環有夢兆的說法為慈寧宮的人所知,她們就會因為致幻而夢見听說過的事,且梅樹被移除後,先會有惡臭散發,他們越是深刨,越是會吸入更多的毒氣,因為惡臭為引,他們都會對司馬環的‘夢兆’加深印象,這其實就是俗語所講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那種致幻之藥,會讓也許會發生的事必然發生。」

芳期有點明白了。

「司馬芸怕死。」晏遲篤定道︰「她怕死,就不敢再住慈寧宮,會鬧騰著挪地方,以期擺月兌羿承鈞的惡靈,但羿栩最忌憚的就是惡靈的說法,司馬芸越是鬧騰,就會加深羿栩的猜忌,他疑心司馬芸是故意的,他會驗證,而只要他住在慈寧宮,他同樣會做那個惡夢。」

芳期徹底明白了,晏遲要弒君,當除掉羿標之後,這個計劃依然要往前推進。

司馬芸,最終還是會坑兒子。

「沈炯明補入政事堂,得設謝恩宴,就在鎮江侯府的宴席後三日,兩家的邀帖都送了來,只是我今日回家去探望王老夫人,听翁翁說,羿栩是希望晏郎與龔、沈二人對立,免得政事堂的格局有如虛布,你手里的權力過大,讓羿栩坐立難安,翁翁的分析我是相信的,就猶豫著還該不該赴宴了。」芳期又問。

晏遲模著下巴︰「岳祖翁還是岳祖翁啊,眼光老辣,不愧是寒門出身處于亂世卻還能數載穩居相位的人物,把這朝堂局勢分析得一清二楚,羿栩這點子權術在他老人家眼中,簡直有如雕蟲小技。不過事實雖是如此,我們卻都要裝糊涂,跟兩家的交道不能說遠就遠,否則在羿栩看來,他有什麼心事我都能立時洞明,更要把我視為心月復大患了。

且羿栩的想法,是想讓我與政事堂相互掣肘,反目為仇就又得掀生政亂了,他連殺了兩個手足兄弟,手已經舉不動刀,肯定是想消停消停的,他已經很明白的示意我跟政事堂友好協作,讓羿杜、羿標兩起事案好生了局,我得順從他的意願,自然就不能立時和政事堂起摩擦。」

「那我可得準備兩份禮了。」芳期嘆了聲氣。

「不用備厚禮,王妃大可不必心痛錢財,再說沈炯明收了我的禮,遲早都是要拿出來的。」

「沈炯明還會行賄?」

「他又不想被封親王,混進政事堂已是祖墳冒青煙的榮幸了,你當他錢多得燒手啊?沈炯明這樣的人,需要我時依附我,自然舍得花錢,直達到他的目的,自然不會再跟過去似的大方了,再有慢說羿栩會暗視他接下來該和龔佑精誠合作,便是我,也再就在我和他之間開挖一條鴻溝,從此之後,沈炯明不再是我的黨徒,反而得先對我下刀子了。」晏遲拿起一枚象子,本想把玩一番,竟覺得這象子碩大,著實不方便把玩。

嗐,真不知他家王妃長著如此細巧的手,為何偏偏喜歡用如此碩大的象子,有時候氣勢萬鈞的往棋盤上一拍,結果精準的落下他精心布下的陷井,轉眼就被打掉了。

「可是蟬音終于要發揮作用了?」芳期問。

「王妃就等著看吧。」晏遲笑道。

這個深夜,身在死獄已經穿上了死囚服的王爍,當然是睡不著的。

懊惱已經毫無意義了,一敗涂地的下場讓他只有萬念俱灰和驚恐非常,他絞盡腦汁地琢磨著是否還有活命的機會,卻還真被他想到了一條「生路」——晏遲是想為東平公報仇,定是他故意導致了先帝當年意圖廢掉今上的儲位,唆使今上弒君,今上才會遭至這樣多的物議,一直不安,如果用這一秘情換個苟延殘喘的生機……

必須得試試這保命符有用無用。

可是入獄當天,由得他如何高呼有重大秘情必須上奏天子,獄吏們都像聾子一般毫不理會,天子並沒有再讓任何官員審問他的罪行,因為罪證已經察得確鑿充實,直接就宣告了懲決。

好在是懲決宣告之後,他被移交臨安府衙候斬,現在臨安尹可是興國公。

王爍哀求獄吏,說他有晏遲的罪實,希望獄吏代傳消息,好歹讓興國公見他一見。

司馬權已知司馬極必死無疑,他也沒有打算再拯救這位族兄,可他仍然為太後的處境焦慮,听聞王爍掌握著晏遲的罪證,司馬權當然會走此一趟,只不過當听聞這罪證,司馬權立時就泄了氣。

「王公以為這真算什麼秘情麼?不瞞王公,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三郎,多少年前就提醒過官家晏遲是為趙清渠復仇了,他差點就讓官家心生提防,斬除晏遲這一禍患,可到底是功虧一簣。

王公以為這時候把這件事呈報官家,官家還會相信王公的一面之辭麼?官家只能認定,這是王公喪心病狂還打算孤注一擲,臨死還不甘心。」

「不是沒有人證!」王爍披散著花白的頭發,想從那張破草席上站起身,可惜膝蓋著實是綿軟無力,又跌坐下來,他手上扣著鐐銬,無力舉起,只好瞪著昏濁的眼楮︰「興國公,沈炯明家里的姬人蟬音就是人證……」

「沒用的。」司馬權搖著頭嘆著氣︰「區區姬人,還是為晏遲驅逐的姬人,便是作出供述,官家也會以為她是因為懷恨在心,故意中傷晏遲。」

「興國公,若不一試……」

「我已經只有一個虛餃了。」司馬權也極其無奈︰「這還是因為官家的寬赦,要這時再彈劾晏遲,他反誣我為附逆,司馬一門,連我一系,都再無起復機會了,要是三郎如今還在臨安,興許還能一試。」

可他這當爹的,現在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去了何處。

「老夫,著實不甘心,老夫雖罪孽深重,不敢埋怨官家的懲決,可晏遲,晏遲他確然是國之巨奸啊,倘若官家仍然信重他……」

司馬權原本已經想走了,這死獄里,長年不見天日,彌漫著一股惡臭血腥,不是人待的地方,他只在這兒站了片刻,都覺得頭昏眼花遍體森寒。

可忽然靈機一動。

「這件事不能立時將晏遲置之死地,但只要布局得當,未必日後不能讓他罪有應得,王公一門性命,某無能為力挽救,但若有機會,定會為王公鏟除晏遲,報此血海深仇。我可請沈炯明來此,官家不信王公的話,但沈炯明若知攸關他的生殺榮辱,或許……」

沈炯明也已經非比當初了,做為政事堂的輔相,且還深獲天子信重,必將成為眾多官員爭相攀附的巨石,只要他與晏遲反目成仇,這場爭奪孰勝孰敗尚未可知。

晏遲總不至于受到時運的眷顧吧?

司馬權立時行動——再要是猶豫,王爍可就要被押上斷頭台了,多一個人說服沈炯明,總是有益無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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