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勸退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不管世上多少關于湘王妃蠻橫道的傳言,在女乃母蒲氏看來,湘王妃就是一個待人和顏悅色的美麗女子,但她此時卻忽然感覺到渾身如罩一股凌厲的寒意,驚愕抬頭,也的確正對了湘王妃突然森涼的眼楮,蒲氏沒見過吳山上那群敢于襲擊一國天子的惡狼,她不知道在場的人當時有多麼驚恐,卻覺得似乎身臨其境了,不及細想,顫著聲就是一句分辯︰「王妃明鑒,並非奴婢杜撰的說辭,確然是郡主……」

連晏遲都感覺到芳期想要殺人的心情了,他半垂著眼瞼,手指頭在茶案上磕幾磕︰「王妃先去看薇兒吧,善後的事交給我。」

芳期沒說話,只是在經過蒲氏身邊時,步伐略頓再次將她冷冷瞪了一眼。

蒲氏是芳舒的人,不歸湘王府發落,且芳期也明白這樣的話蒲氏絕對不敢自作主張教給薇兒,因為秋狩之禮,她把薇兒送去與芳舒團聚幾日,吳山事案傳到臨安城,今日芳舒使人將薇兒剛送回來,薇兒就說了這樣一番話。

怪罪蒲氏其實沒有任何用處,芳期明白誰才是教唆威脅薇兒的人。

晏遲半晌都沒有吭聲。

蒲氏已經瑟瑟發抖地跪在了地上,屋子里少了一個人,她頭上卻像多壓了一座山,脊梁骨都像要折了似的。

「王妃心軟,還念及和覃娘子的手足之情,我卻沒那樣仁慈,你轉告覃娘子,要是剛才的事再多發生一回,又或者剛才的話由她與你外傳一個字,宮里太子的安危我就不管了。」

蒲氏連聲「是」都應不出聲了。

「還不滾!」晏遲冷喝一聲。

當芳期見到薇兒的時候,小丫頭抱著膝蓋呆呆縮在床角,她其實一直都沒有睡,今日是她第一次說謊,一陣間還要繼續欺騙姨娘,她難過得想哭,又擔心姨娘真因為她哭了就相信那樣的謊話,她一點都不想欺騙姨娘,可是小娘說她如果不這樣做,母親、小娘和弟弟都會死去,連姨丈和姨娘都活不成。

如果是這樣的話,姨娘不會怪她說謊話了吧?

可是當薇兒真的看見姨娘,她還是忍不住哭了,好不容易記熟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芳期心里揪緊,手卻溫柔,她把薇兒抱著懷里,鼻子也覺得發酸,好一陣才能讓聲音恢復柔和︰「孩子莫哭,小娘只是太著急了,她教給你那些話是想對付殺害薇兒阿爹和弟弟的人,但小娘不應該讓薇兒做這樣的事,這件事姨娘會與小娘商量,薇兒好好睡覺,等睡醒了,就把那些話忘了好不好?」

她感覺到薇兒在一個勁的點頭,手臂卻把她的脖子摟得更緊。

等孩子心情平靜了,芳期給薇兒唱曲子听,薇兒睡著了,但仍拉著芳期的手,芳期剛一動彈,孩子就發出「姨娘別走」的夢囈,芳期真是太心疼這個孩子了,她囑咐八月︰「回去跟殿下說一聲吧,今晚我就歇這里了。」

這一晚上,芳期其實睡得都不甚安穩。

她不是不體諒芳舒的難處,她也理解芳舒牽掛安兒的心情,安兒在宮里,哪怕現在是由陳皇後悉心照料,但如果羿栩這天子要害安兒,陳皇後的仁明殿並不能成為安兒的避風港,芳舒不放心,這都是她做為母親的情理。

可芳舒現在做的事,不,應當說從有意接近閔妃,企圖讓她妒恨閔妃時開始,就不僅僅是想保安兒平安了,她已經涉入權場,心里一個角落在不經意間開始逐漸變冷變硬。

現在,芳舒開始利用薇兒了。

難道當一個人動了權欲之念,就真的,會忘了本衷。

可是安兒不會成為大衛的天子,當芳舒知道後,會不會把她也當成仇敵?

權場從來殘忍,但芳期一直心存僥幸,就像她相信晏遲在權場上搏殺,卻絕對不會把她和嬋兒當作棋子,她希望芳舒經過一段時間,會冷靜,會清醒,芳舒完全可以從權場抽身,退路就在她的身後,她只需要回頭。

芳期第二天還是去見了芳舒。

蒲氏已經見過了芳舒,所以芳舒一開口,就是辯解的話。

「三姐,我听聞吳山秋狩的事故,一時間只覺得是天賜良機,我並不是想讓蒲氏將這些話傳揚,牽連殿下與三姐,我只是想借薇兒的口,提醒三姐,這場事故確然是不容錯過的契機,完全可以引發輿論抨擊羿栩!!!」

「不讓蒲氏傳揚,那舒妹妹打算讓誰引發輿論?」

「這件事,我會自己行為,便是露出破綻,羿栩也追究不到湘王府。」

「舒妹妹現如今是受司馬娘子袒護。」芳期拆穿了芳舒的心思︰「便是由你散布這些話,到頭來羿栩追究你的過錯,司馬娘子會阻攔,面對鐵證,以司馬娘子的心性,也必會一力承擔罪責,你不會有事,因為你只是矛,司馬娘子是擋天子之矛的盾牌。」

「大娘子的心願,也從來都是報仇雪恨。」

「所以司馬娘子甘願替死,你就真可以將她置于死地麼?」芳期心里一陣陣發涼︰「你以為晏郎救了官家的性命,官家對晏郎勢必更加信重,只要有晏郎袒護,安兒和你都會暫時安全,所以你才敢壯著膽子干這樣的事,舒妹妹,你可想過,官家遭受輿論指控,他就真的會失了皇位?

這世上哪有因為輿情就遭廢位的帝王?除非他早已成為傀儡,沒有禁軍護衛,慢說生殺予奪的大權,連自保都是艱難,當今聖上可是這樣的處境?」

「湘王與襄陽公、徐公等等交熟……」

「你是想讓晏郎謀逆麼?」

芳舒默認。

難道是她想錯了?湘王並非有意為東平公報仇?

「要是羿栩被廢位,太子繼位理所當然,雖說太子年幼不能親政,正好可由湘王輔佐……」

「舒妹妹,這些話今後不必再提。」芳期打斷了芳舒的話︰「我答應過你,會護安兒安全,這是我的承諾,但之于其余的事,我不會左右晏郎的意願。我也希望你能明白,那張寶座上的人雖然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可就如官家一樣,他犯下的罪孽,同樣會讓你心懷怨恨,會計劃反抗,會將他視為死仇。

有朝一日,哪怕你成為太後,如當今太後一樣,只要你同樣雙手沾上了無辜人的鮮血,孽報終會降臨,你視為珍貴的一切,都將失去。」

芳期希望芳舒能夠懸崖勒馬。

而情知晏遲不會配合的芳舒,也的確不會行那步險著。

她不知道晏遲的計劃其實並沒有歇止,就像她並不知道那些險些讓羿栩沒了性命的惡狼根本就是晏遲馴養操縱,于是芳舒陷入了茫然,但她還沒有絕望,因為她明白司馬芸不會容忍湘王府越發坐大,司馬芸和湘王之間,必有一場生死較量。

這也是事實。

慈寧宮,栽種不久的梅樹已經開始落葉,枝桿看上去卻越發虯勁——至少司馬芸是這麼認為,但在棗玉昌看來,那株梅樹的虯枝很是猙獰,尤其是投映在地上的烏影,像極了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鬼,守在太後的寢殿前,太後的寢殿就成了被惡鬼把守的地獄。

太後在裝病。

所以天子來見,是在寢殿里。

此時司馬芸的額頭上纏著抹額,臉上特意敷了一層厚厚的白/粉,半靠在榻上,說話也佯作有氣無力。

羿栩必須表現對生母的關心。

過場話說起來似乎沒完沒了,直到司馬芸覺得口干舌躁了,她才一聲嘆息轉入正題︰「不是我要干預朝政,只吳山發生的凶險,著實令我膽顫心驚,官家,晏遲真真可疑,你不能因為他擊殺了惡狼,就……」

「阿母。」羿栩也嘆了一聲氣︰「有件事也怪我沒先告訴阿母,籌建秋狩之禮的官員是我一直以來的心月復,他是從潛邸時期就輔佐我,他的兄長曾被周全陷害,遭貶黜,被杖死,僅管如此了沒有背叛我,他們兄弟二人我是絕對信得過的。

還有提議舉蒐狩的武官,原為三郎引薦,後來我交待舅舅給予他關照,要真是他策劃此場凶險,追察下去,恐怕也會是舅舅擔當罪名。」

司馬芸張口結舌。

「又有無端曾經諫阻過蒐狩,是我偏要一意孤行,無端從來沒有過問籌建獵宮圍場諸事,他哪來的機會籌劃陰謀?」

司馬芸只好作罷︰「算是我多疑了,不過官家,這回吳都統也立下大功,他雖是官家的近衛,官家也不能因此不予嘉獎。」

太後為吳湛爭功!!!

羿栩經晏遲提醒在先,其實已經在懷疑為王爍黨徒的吳湛,他本是故意不予吳湛嘉獎,沒相到太後果然就開口提醒,太後當然不會是想加害他這唯一的親子,但明顯是被宋國公、王爍等利用了。

羿栩很清楚,柏氏雖然沒有參加吳山蒐狩,但羿標卻是隨駕赴禮的王公之一,事故發生後,羿標還往太後跟前「進孝心」,噓寒問暖安慰勸撫,但太後哪里需要這些?太後並沒有受驚,事故發生之後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問罪湘王。

但羿栩現在不動聲色︰「我也考慮過了,吳湛確然該嘉獎,不如封為忠勇伯,升為天武軍都指揮使。」

雖是升了職,還封了爵,但卻成了統御禁軍的將官,不能作為侍御了。

這不符合司馬芸的意願。

「我以為官家身邊不能缺如吳者統這般忠勇的近衛,封爵可,升職還需斟酌。」

羿標的企圖是讓吳湛一直在他身邊?

「我還是想問問吳湛自己的意願。」羿栩仍然不動聲色。

「除了吳都統外,舉薦吳都統的王尚書也應當嘉獎,不如就讓他補入政事堂。」

司馬芸完全沒有察覺羿栩已經動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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