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入宮看戲

作者︰剎時紅瘦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王老夫人的目的其實不在芳期,她打算的是從芳期跟其余客人的交談中,提取有效信息轉告王爍鑽空子。

芳期滿足了王老夫人的需求。

今日的主角雖然是覃淵,女眷群中,王老夫人和李夫人收到最多的恭賀,但芳期沾了湘王殿下的光,又還被王老夫人有意「推崇」,所以她一直也算「中心人物」,這不就連跟太師府彎來繞去的七姑八姨,從前連芳期、芳菲姐妹兩都分不清誰是誰的親戚,今日好容易能跟芳期說上話,紛紛發出了邀請。

芳期趁機就道︰「長輩們可別怪我不識好歹,確然是最近剛答應了梁夫人一件事,要替她的內佷請啟蒙的西席,我打听來打听去,還並沒有適當的人,有負所托,總得向梁夫人賠聲不是,尋別的機會彌補,待忙完了這一件事,我一定親自邀請長輩們樂上一日。」

「三娘說的梁夫人,不知是哪家的貴眷?」一個婦人問。

「是宋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原來是那位梁夫人,怎麼要論品階的話,三娘還在梁夫人之上,還需要這般禮敬著她?」另一個婦人想當然地問。

芳期微笑道︰「殿下雖是親王,卻怎比得宋國公是正正經經的皇室宗親,且官家對宋國公也是十分倚重的,若非是幾位皇叔及那多位宗親近期歸國,不宜復封宋國公親王爵位,官家著實是打算再度恩予宋王爵的,又正因如此,官家對宋國公更懷愧疚,殿下一意為官家分憂,我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這話說到這里就止住了。

王老夫人卻頓覺已經掌握了關鍵,她極其相信自己有鑽營取巧的能力,于是連忙告訴王爍︰「雖說過去宋國公只任著宗正卿,仿佛不管用,但而今境況已經大大不同了,這麼多宗親被赦歸,皇叔添多了四位,還有個懷宗帝時封的太孫,宗正寺的事務豈止繁雜數番?我還打听得知,晏無端曾經諫言過讓汴王和宋國公一同管執宗正寺,官家未允許,這說明什麼?說明相比起別的宗親,官家到底是對宋國公更加信重的。

巧的是,宋國公世子夫人梁氏,為她本家的佷兒四處尋覓啟蒙西席,拜托到覃芳期面上,她卻沒本事替梁夫人尋到個妥當的人,也是晏無端本就沒什麼根底,覃芳期更不認識什麼名士儒師,他們兩個辦不成的事,四弟卻是不在話下的,只要先和宋國公世子結交,就是最順暢的門道。」

王爍自是喜出望外,因他看來宋國公一個正正經經的皇族宗親,當然是不需忌憚鎮江侯的,而洛陽王氏雖然大不如前,畢竟因為時任禮部尚書,替梁門幼子尋個妥當的啟蒙先生不在話下,他甚至還有把握推薦一個小有名氣的儒師,此人曾經教出了四位進士出身。

梁氏也的確拜托了芳期替她尋個啟蒙西席,但這其實就是個「行賄」的托辭。

羿承昭自從和羿標「勾搭成奸」,就一意打算籠絡晏遲,可這個人的賄賂卻不能收,芳期完全是遵從晏遲的叮囑,婉拒了梁氏的「請師禮」,當然根本沒有真下力氣去替她請師,留著這機會,專讓王爍去殷勤。

梁氏本就是官宦世族出身,娘家佷兒其實大不必煩托外人請師,可王爍現而今畢竟是禮部尚書,剛剛主持完今春的會試,宋國公听聞他選擢的好幾篇策賦,甚得天子贊許,王爍又是主動示好,宋國公當然會納為羽翼——雖則說,晏遲夫妻兩個都並不認洛陽王氏這門親戚,宋國公只以為就算看在覃太師的情面上,湘王與湘王妃總不至于把洛陽王氏當作仇敵,且他也根本不會助著王爍和湘王作對,無非加以利用而已,王爍的「投附」于是順順坦坦就成了功。

三月殿試,丁文翰、覃淵皆賜進士出身,由于這是羿栩即位後的首回大比,羿栩決定親自賜宴嘉定朝的首撥天子門生,與宴者除了金榜題名的新秀們,尚書公王爍自然也被邀請,另有如汴王這樣的王公重臣,在進士宴此日都被邀至了明暉園參與宮慶,因為正值陽春,天子自然也會照恤太後與命婦賞春同樂,芳期于是也獲得了一封邀帖。

「今日宮里會有變亂。」晏遲攜芳期入宮之前,仿佛隨口提起。

芳期︰……

「司馬修挑在今日動手,他打算不利于太子並嫁禍陳皇後,當然,最終也會禍及我的頭上。」晏遲微微一笑︰「但他們當然不會得逞,所以王妃只消等著看戲就是。」

芳期于是懷揣著看戲的心情入了宮。

明暉園座落在整座皇城的最西端,自來就是宴賞新科進士的御園,而取中進士者,素以蟾宮折桂贊譽,明暉園于是便遍種了月月桂,雖值春季,桂香輕薄而失厚郁,只在吹面不寒的楊柳風里,游走的香息正因這般的輕薄更富逸韻,時而、有無,也是泌人心脾。

芳期先見的是一座玉台高樓,飛檐上未坐瑞獸,懸垂著的是大小錯落的銅鈴,這里就是供宮眷命婦飲宴之處,登樓一眺,先見的就是仿照古意鑿蓄的曲水,旋繞著疏密有致的桂樹,水邊設宴,那是天子和臣公們佔據著。

太後不待見芳期,芳期也識趣地遠離太後。

陳皇後今日自然不會缺席這樣的場合,她倒是很想和芳期親近,奈何分身乏術,唯有叮囑身邊的女官悉心照顧湘王妃。

芳期其實也並不需要誰的照顧。

她眼看著司馬太後刻意對王爍的長媳馬氏大加禮遇也有如毫無察覺。

讓她稍覺意外的是薛家娘子今日竟然也獲邀入宮——薛奇儒雖還算獲重,不過羿栩並沒有對他許以高職,所以薛家娘子只有令人的品階,論理並無資格獲邀宮宴,更何況司馬太後對薛婕妤懷著的是滿月復牢騷,當然不會「破例」恩予薛母殊榮。

「我正想著改日再往令人家中賀喜呢,沒想今日竟就在宮里踫面了。」芳期的詢問十分委婉。

賀什麼喜?自然是賀薛家的準女婿高中進士,薛母听得明白,笑著應道︰「是陳聖人特意召請,妾身原也不曾想到還能來明暉園開眼界。」

芳期未免覺得幾分詫異,在她印象中陳皇後可不是個熱衷于逞強使威的人,縱然已經與司馬太後是水火不容,但按陳皇後的一貫性情,也不大做得出特邀薛家人來給太後添堵這樣的事,因為這有如置氣的行為,其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但她轉念一想,又能想通陳皇後為何會這麼做了。

陳皇後不是為了給太後添堵,而是為了沖薛家示好。

換作從前,陳皇後再是看重薛婕妤這個內廷的幫手,大無必要對薛母也許以恩榮,可而今丁文翰已經成了薛家的準女婿,又顯而易見的是太師公對待丁文翰很是器重,薛家雖說是和丁家聯姻,事實上增多了一門太師府的親好,這對于後族來說就更重要了,所以陳皇後才有這樣的態度。

芳期就笑道︰「今日進士郎們會行曲水流觴之事,令人該帶令媛來湊趣的。」

這完全就是一句打趣的話,怎知薛母竟道︰「聖人是特意囑咐讓小女一同入宮,只明暉園的宮宴,就沒有別家閨秀破例獲請,聖人也想到了小女會覺拘束,又行關照,只讓小女去見婕妤,她們姐妹二人正是許久都未見了。」

薛母才說完這話,汴王妃便帶笑而至,芳期于是又跟這位寒喧起來。

司馬太後瞧著芳期跟閔妃有說有笑,她心中越是不滿了。

太後一直覺得閔妃嫁給汴王,可謂浪費了一枚好棋。

于是她早前就很想從閔妃口中听到幾句怨言,但任憑她如何引導,閔妃只莞爾說汴王的好話,對這門姻緣極其滿意的模樣,太後心中大覺煩躁。

汴王既和湘王走得近,就是太後的敵人,太後有時自己安慰自己,覺著閔妃至少還能起到監視汴王這點微末的作用,今日拋下個話引,以便來日再耳提面命,結果呢?這枚棋子居然不听話,一心一意地要做汴王的賢妻了,沖著湘王妃不斷的獻殷勤。

中午酒宴之後,閔妃干脆跟著芳期躲到了遠離人群的翼樓,兩人在這里,反而更能看清底下正在召行的曲水流觴之會,只不過仍然听不清交談,芳期也是這時才發覺新科進士中,有三位是身著朱紗袍︰「那三位應當就是頭甲三元吧?」

「今年的狀元郎是孔郎君。」閔妃道。

芳期忍不住扭頭看了她一眼。

「所以太後今日才特意提起那件舊事,拿外子與孔郎君作比較,我听著覺得甚是可笑,衍聖公府的子弟確然才德兼全,不過外子難道就非良配了?世上女子如若都以嫁狀元郎才感美滿,那麼這世上有多少不幸之人?太後或許還認定了我會心生遺憾,但我心里十分清楚,不僅是孔郎君已經有了意中人,其實衍聖公也並不樂意與權門聯姻。」

閔妃望出翼樓,目光抵達曲水畔最熱鬧之處,那里一群紫袍、朱衣、青衫的男子,柔長的睫毛在春風里如輕顫的蕊絲。

「莫說我與孔郎君未曾謀面,相互不知喜好/性情,就算我傾心于孔郎,也深知情愛之事不能因一廂情願而執著,于我而言,最悲苦的不是不能與傾慕之人長相廝守,最悲苦莫過于讓傾慕之人厭恨。」

「所以王妃其實並不樂意順從太後之願?」芳期問。

閔妃扶著翼樓上的柵欄。

是的,她從來就不樂意被人利用听從安排,被那些所謂的貴人玩弄于股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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