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卿骨(十五)

作者︰嗑南瓜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蘇凔忙道︰「親近之人面前而已,外人面前我是萬萬不敢的。夫人當年救得你我性命,恩同再造。

遠蘅兄對我一直顧念有加,夫人說蘇家子嗣緣薄,代代也無入仕之人。我記在蘇家名下,權當是個慰藉。」

薛凌那一口子惡氣強忍著咽了下去,半天才咬牙切齒附和︰「恩同再造。」

「薛姑娘,我總是」

「啊凔「,李敬思已收拾妥當,回來喚人。二人對話戛然而止,倒是李敬思朗聲道︰「說什麼你二人,這般高興。」往日里蘇凔與薛凌總有些別扭,現兒個融洽許多,李敬思覺得自個兒也輕松許多。

薛凌笑道︰「我們在說齊家的五姑娘。」

蘇凔急道︰「姐姐」,喊完卻只偏開臉去。蘇遠蘅如今境遇不佳,他也不願與人多提。薛凌有意遮掩,拿清霏擋擋,也只能隨她。

李敬思一拍手︰「原是她,這我可知道的多,啊凔日日念叨,時時念叨,睡也念叨,醒也念叨。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蘇凔道︰「李大哥休要胡言。」

「我哪里胡言,我說的都是先賢之言。你就說我用的對不對,背的好不好。」

薛凌先笑︰「用的挺對,背的也好,怎麼突然就這麼好了。」

李敬思一仰身,對著她擺手道︰「姑娘此話差矣,河冰結合,非一日之寒;積土成山,非斯須之作。我這懸梁刺股好些日子,怎麼你就說突然了。」

蘇凔出了口氣,也笑道︰「李大哥非足下阿蒙」,又偏頭來對著薛凌道︰「早知他如此慧根,倒不如當初與我一同入學,今日定是功名在身。」

李阿牛道︰「誒,這功名我還不想要,你說這話,分明是文輕武。看輕我不要緊,難道是連薛姑娘一起看輕。」

薛凌指了指搭好的架子道︰「生火吧,饞的慌。」算是幫蘇凔解了圍。二人稱了聲好,取過炭塊架子,不多時丫鬟送來香茶肉粒若干,直吃到日暮西山才散。

將二人送出園時,薛凌沖著李敬思笑道︰「難怪這幾次見李大哥面有疲敝,讀書雖好,總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李敬思擺擺手道︰「哪里疲敝,成立日參湯芝草的養著,睡都睡不安生。」說罷和蘇凔一道疊手做了個禮,轉身上了馬車離去。

薛凌在門口佇立良久,但看李敬思言談舉止,和往日李阿牛截然。以後,就真的是李敬思了。

回到住處,齊清霏的信還在桌上壓著。薛凌有許多日未曾在意過這個,七零八碎寫的都是那些東西。但看字里行間盡是雀躍,送走齊清霏的羞愧感早就消失殆盡。

就好像,蘇凔嫌棄李敬思的升官之路還在昨日,下午見他二人,又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這些人,接受一件事為何如此之快?含焉也快,月半而已,竟好像是換了個人一般。獨她自個兒,好似很多東西都咽的艱難。

然今天蘇凔提起齊清霏,此時再瞧信,她那些羞愧感又卷土重來。薛凌捏著信封,突然擔憂。

會不會哪天,也有某個時刻,蘇凔會突而覺得李敬思不正,也覺得她,錯的離譜。

指上摩挲了好一陣,才將信打開,果然這封也和前些日子的相差無幾。唯一有些區別的是,信上說到了開陽,那些隨行的哥哥就不讓她往前走了,且讓三姐姐發個話。

她可是,要去平城當個將軍的。

薛凌定楮在平城二字上頭,常常嘆了口氣。招來薛瞑讓他去江府說一聲,就在開陽住些日子,春日就將人帶回來。

開陽往前是錦岐,再就是寧城了。江府倒也知事,沒到寧城去蹚渾水。

薛瞑正要動身,薛凌又叫住他道︰「等等」。隨後,提筆寫了兩句,說是讓江府將信一並帶給齊清霏。這蠢貨終日不長腦子,勸得兩句最好。

待薛瞑出了門,她方有功夫想想蘇凔之事。這些天里,除了黃靖的案子,平安二城增兵的兵書也正式批了下來。

據消息,魏塱是在宮里挑了倆信得過的人,攜御劍持特令往平城走了一遭,果見胡人就在城外百里位置打馬喊殺。

這舉動顯然極不尋常,對于胡人來說,冬季難熬,大多是窩在篷子里醉生夢死。如此磨刀霍霍,只怕

平城新任節度安魚比皇帝老兒都急,抓著倆特使一日三次的往城外來回跑馬。要說魏塱遣過去的人也身手過人,仍架不住他這般折騰。

隆冬里的平城,人出門就不能停,一停下來,多不過一刻,凍成冰塊去。長在京中的暗衛哪見過這般架勢,跑了四五日,求饒一般八百里加急先將兵況給呈了回來。

魏塱駁不得駁,準,又怕是沈元州有異。當初羯人那飯桶小王爺無緣無故從安城消失,要說沒有內應,他是長翅膀了嗎?

還有霍家案時拓跋銑剛到寧城,沈元州未得聖旨就趕了過去。當時他明知霍家與鮮卑有勾結,如何敢只身犯險連夜往寧城,就不怕這是霍雲的局?

平安二城增兵事小,事大的是兵冊一準,那幾座城池的兵權錢糧,相當于都要跟著。更怕的是,往平城增兵只是個前戲。

寧城一線的權,原本是霍家。霍雲身死,原寧城副將孟行等人反倒因禍得福。既說是他們擒殺了霍雲,明面上就不得不論功行賞。

而這個說法,正是得沈元州力保為真。即便雙方先前關系不佳,得此大恩,將來總是要幫著沈元州說話的。

沈家本有一半西北在手里,又得原霍家舊將之人心,如今還要再三請令往平城增兵。一想到這些,魏塱實在很難說服自己,沈元州絕不會有負皇恩。

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是絕不會的啊。

想要找個由頭重新遣將過去,內無人有過,外無賊進犯,找什麼理由撤將。若非如此,魏塱也不至于心急如焚要將黃家折下來。

還不就是想著有了吏部在手,超綱才能順。眼皮子底下順了,千里之外亂點,也就沒拿可怕了。

只是以魏塱的想法,平城增兵之事還能拖上一拖。畢竟霍賊案才過,胡人既退了,應不至于今年冬天就再次南下。

等拖到明年,朝中一切妥當。到時候再增兵,至少可另尋將才,將黃家一些人調過去也可,起碼可以避免西北盡在一人之手。

哪料得平城兵書一日催過一日,他親派人手前去,為的就是給眾臣子一個交代,表明暫無增兵之急。

孰料那倆蠢貨一封密信回來,道是平城節度日日押著自個兒往原子上溜。胡人兵馬,確然已近在咫尺,不是作假。

近在咫尺增,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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