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一切都是命

「小丫頭!」楚程音不覺親昵起來,啐道︰「嫁人是能隨便談論的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是命——」說完,又忍不住出神起來。

楚羽柔撇了撇嘴,「姐姐,咱們這家中的姐妹不多,我可不希望你嫁到徽州那麼遠的地方去,等將來我嫁了人,可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楚程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你嫁了人——你才多大年紀!一口一個嫁人,也不嫌臊得慌!」

「我年紀小,才不會有人笑我——早晚要嫁人嘛!我當然要早早打算!」楚羽柔仰著頭,說的頭頭是道。

「是是是!」楚程音取笑道︰「我倒是小瞧了你,難怪你老愛往嬸娘屋里鑽,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楚羽柔被說中了心事,頓時滿臉通紅,回嘴道︰「姐姐有空操心我,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紅鸞總說‘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可見,誰家都盼著成親呢!」

楚程音被戳中痛處,也沒了取笑楚羽柔的心思,嘆氣道︰「說你小還真是——哪個好人家會在年底議親?」楚羽柔也沉默了,忽然,她抬起頭來,拉著楚程音道︰「姐姐,五姐這回把嫁妝接過來,她那的好東西想必更多了吧?咱們待著也是無聊,不如,上他們那去瞧熱鬧去?听說,沈嬸娘嫁進來的時候,嫁妝足足有一百二十四抬!那得盛多少口大箱子!等五姐姐出嫁了,父親那麼闊綽的人,大娘對五姐姐又好,他們也不知道會給她陪多少嫁妝呢!」楚程音听著楚羽柔喋喋不休,腦海中不自覺便出現了五妹妹出嫁,十里紅妝抬不完的場景,破天荒沒有覺得嫉妒,只是心痛,疼的她的心,如同被小針細細密密的扎,仿佛連呼吸都帶著血。

「走走走!我們看熱鬧去!」楚羽柔拉著楚程音的手,要將她從臨窗的沙發上拉下來。

可是楚程音反倒往里縮了縮,抗拒道︰「太冷了,我想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吧!」楚羽柔不可思議望著楚程音,有些不能理解,「姐姐,你不是最喜歡五姐姐那些好看的首飾嗎?這回她搬東西,總能收拾出幾件新鮮又好看的,她那麼大方,保不齊就順手給咱們了——」楚程音還沉浸在無限的悲傷之中,只覺得自己的婚事艱難,頓時覺得萬念俱灰,就算是金子也引不起她的興趣來了。

她有氣無力的又搖頭,「我不想去。」

等到第二日,德嬸娘特意將她叫了過去,和她說了幾個和舅母商量出來的人選,她一听俱是世家子弟,不用再嫁到徽州那些偏遠地區去了,不由驚訝的合不攏嘴,眼角眉梢都爬滿了笑。

再看見楚羽柔頭上帶著的一只樣子新穎,听說是五妹妹送的南珠素釵,頓時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自己母親的嫁妝,楚陳渝再熟悉不過了,她知道東西很多,當初她剛到蕭家寫賬冊的時候,東西足足堆了兩間屋子。

從前她的世界單純又干淨,自然不明白旁人對母親這些東西的覬覦,可是目睹過最黑暗的人心,經歷過最慘痛的教訓,她便再也不敢小瞧這些黃白之物。

「小姐,現在要開始往外搬嗎?」陶嬤嬤目露精光,雖然低著頭,可是一雙眼卻不安分的逡來逡去——德嬸娘跟她說要幫著小姐搬庫房的時候,她可著實心疼了一把。

江嬤嬤擋在楚陳渝的身前露出客氣的笑意,不說話,目光卻望向曾太夫人派過來的吳嬤嬤。

吳嬤嬤當然明白江嬤嬤的意思,客氣的笑道︰「陶嬤嬤,五小姐既然要將東西都挪走,自然是要先核對冊子的,今兒這雪看來一時半刻也停不了,咱們還能在屋檐下避一避雪。」

陶嬤嬤似是沒想到,此刻忽然恍然,露出歉意的笑,規矩的退到了一邊。

江嬤嬤這才開口,吩咐幾個下人將外頭的幾個空箱子搬到門口,自己和孔嬤嬤則騰出一個屋角內的一個半月桌來,將冊子和一疊新裝訂的空白的澄心紙放在桌上。

收東西,挪位置,按照類別重新入冊,又要對照從前的冊子一一對號,虧得江嬤嬤治下嚴謹,面對著這麼一大筆的金銀飾品,帶過來的丫頭嬤嬤都在有條不紊的忙著手中的事,竟沒有一個面帶異色的。

陶嬤嬤站在屋外兩個嬤嬤的身後,不由嘖嘖贊嘆,心中又記了一筆。

等到掌燈十分,東西都清點完,她回德嬸娘屋里報告的時候,德嬸娘只是意味深長的輕哼了一句︰「沈嬸娘身邊的人,又有幾個簡單的。」

陶嬤嬤陪著笑,心知德嬸娘是在說司機的那個秦如海。

秦如海是五小姐的專屬司機,娘娘念著他開車技術好,想叫他出城一趟幫夫人做些事,沒想到,他竟然能遇上楚家舅爺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親弟弟。

楚家紹字輩最小最不好招惹的!等她扶著姑娘走到車倆前,卻見司機還是原來的司機,只是車邊上還靠著一個九老爺,九老爺雙手抱肩,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當時說的是什麼來著?反正把姑娘氣的不輕。

哦,她想起來了,九老爺說的是︰「我這個佷女還真是個大方的性子,錢隨便花也便罷了,人也隨便用,大嫂有這麼個好女兒,可真是省心了——對了,人這麼好用,我便借走了,大嫂手眼通天,想必得力之人也多如過江之鯽吧?」晚上擺飯的時候,大家都很高興,連帶的,看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念荷也順眼起來。

其實庫房究竟有什麼,除了經手的江嬤嬤、孔嬤嬤還有念爾,沒有人知道,只是小姐到底是將先夫人的嫁妝拿回來了,這讓一直懸著心,擔心德嬸娘不會給的僕婦們總算是安了心。

用過了飯,楚陳渝每人賞了一些錢錢,便遣散了眾人,一個人站在了庫房門口。

庫房的窗子,都是用最好的榆木從里頭釘死的,外面看不到里面的絲毫,楚陳渝開了鎖,撫著妝鸞匣子上熟悉的填漆描金的花紋,發起呆來。

臘月的夜里,就算是攏著地火,身上穿的再暖,足下也覺得寒涼,楚陳渝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腳,忽然听到身後一聲嘆息,「小姐,天氣冷,在外頭站久了傷身。」

「江嬤嬤。」

楚陳渝回頭望去,皎潔的月光下,仍然是那張熟悉的面孔,江嬤嬤。

江嬤嬤燃起手里的燈籠,愛憐的笑了笑︰「小姐放心,外頭有念荷守著。」

「念爾回來了?」

「恩,事情都辦妥了。」

念爾辦事,她一向不用多操心。

楚陳渝掀開那個有些發舊的妝鸞匣子,一只只精致的簪子如同回憶一般,忽然在她的面前展開。

她一直以為她是不記得的,可是當她看見了那個顏色晦暗的檀木梳子,卻忽然記起了母親用它梳頭時,帶著幸福笑意的嘴角。

她知道,那是父親親手雕刻送給母親的。

母親是個美人,而且是個有手段的聰明的美人,可是母親從小生活的環境太單純,就像她,單純到根本就不知道人心能夠黑暗到什麼地步!「江嬤嬤,」楚陳渝手中緊緊抓著那把梳子,轉過身看著江嬤嬤的眼楮,「母親走的時候我還小,等我長大了,卻不記得她了,你能給我講講她的事嗎?她都喜歡些什麼,我和她像不像……」

江嬤嬤平日里總是和氣笑容的面上,忽然凝肅起來,「小姐和夫人長得不像,小姐小的時候長得有些像老爺,長大一些了,反倒和老爺也不像了,夫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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