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連貫起來

當回憶空白的時候,即便有人幫你慢慢拼湊,你所能連貫起來的,也並不是你記憶中的那些樣子,楚陳渝越听越沉默,听到最後,忽然心中一動,「江嬤嬤,從前的事我不記得了,有沒有可能——是一種毒?」江嬤嬤一愣,轉瞬大駭,「小姐可是有什麼發現?」楚陳渝搖搖頭,「沒有什麼發現,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嬤嬤說的這些,我竟一絲都不記得,可是母親走的時候,我都已經五歲多,並不是不記事的年紀,我若是忘了,也應當隱隱約約記得些什麼吧?可是我卻是完全陌生的……」江嬤嬤從前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只當是小姐受不了打擊,可是此時順著楚陳渝的思路想下去,竟是驚了一身冷汗——「小姐說的不錯,念爾的年紀與小姐相當,可是她連三歲在家的時候與她祖母的相處都記得。」

江嬤嬤思忖著,將那段早已經被人遺忘的時光提起︰「夫人沒的時候,老爺剛負責了市里的事情,他給了信說要丁憂在家替夫人守孝三年,可當時上級的人正醉心于事業,大家都忙碌的很,原本是想著再添加幾個人的,所以怎麼可能會讓他離開呢。最後以事業為由,駁了老爺的請求。夫人原來一直操持著家業,自從早產下了少爺,精力不濟,家里的事業便是其他幾房里的幾位嬸娘共同商議,夫人一沒,我們這院中看似有條不紊,實則亂作一團,甚至還有在治喪期間,趁亂溜進院的外男!」

楚陳渝眸子閃了閃,原來念爾曾說過的父親懲罰守門管家一事,是發生在母親沒的時候……只不過,父親要替母親守孝,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同時她隱隱也有些明白張什當時為什麼沒有批父親的請求了——「母親一沒,如果父親能很快續弦,那麼楚家和沈家的關系,恐怕就有了裂隙?」江嬤嬤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賞,肯定道︰「蕭家那時候才剛剛崛起,正在籠絡一切能籠絡的力量,老爺當時雖然在市里說話的聲音不大,可是老祖宗,畢竟是常在組長身邊的人。」

「嬤嬤,有一件事,我記得很模糊,又不能肯定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源自我看見過的事——母親沒的時候,我似乎看到過外祖父和父親在客廳里起了爭執——」江嬤嬤擰著眉,仔細的回憶了一番,最終搖了搖頭︰「夫人沒的時候,沈老太爺沒有來過,至少,我們沒看見過……」沒見過嗎?楚陳渝有些失望,也越發懷疑自己記憶的真實性,可是外祖父和父親爭吵的樣子那樣清晰,有可能不是真的嗎?江嬤嬤忽然又道︰「不過,當時大舅老爺倒是來了,想要將你帶回s市,說是你外祖父的意思,不過你父親沒同意,這件事後來就沒再提起。」

楚陳渝點點頭,她知道父親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她又怎麼可能被接去s市呢?江嬤嬤接著回憶道︰「小姐的飲食,都是念荷負責,旁邊又有我看著,所以應該不會有問題——不過,一個月後,德嬸娘進門家里頭又亂過一陣,家里的采買出了問題被曾太夫人發落了,小廚房沒有菜,咱們又不能出去,所以,幾房曾經督促過一陣子小姐的飲食……」楚陳渝覺得心里有什麼東西在緩緩下沉。

幾房都經手過,這里頭若是有什麼問題,可就不好查證了……楚陳渝嘆了口氣,最近,她常常夢到曦兒。

她的弟弟,正是和榮哥兒一般年紀,本應該無憂無慮的跟著老師念書,可是卻那樣硬生生被中斷了生命,每次醒來,她有多恨,就有多無力,她只能告訴自己,她搶佔的是先機,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往後看。

她沉默了一瞬,沉聲道︰「嬤嬤,母親的早產,真的和德嬸娘有關系嗎?李夫人已經死了,安嬸娘也去到了碧石庵——我總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因為我剛開始著手查母親的死因,這家內便忽然出了這麼些事,讓我再無從查起。母親是病了去的,李夫人也是‘病了’,如果不是李夫人的事,我也不會想這麼多,母親的死,究竟是不是因為早產拖累的?他們,曾經又做了什麼呢?可是,瞧她們現在的樣子,假如真的是李夫人、安嬸娘做的,那麼母親的仇,是不是就算報了?」江嬤嬤望著楚陳渝那張燈光下忽明忽暗的略顯稚女敕的臉,一時間說答不上來。

大約是活的久一些了,她從一開始,不贊同夫人臨終前的囑托不叫小姐知道這一切,道現在她不贊同小姐替娘娘報仇,她內心也覺得很矛盾,她既希望小姐能夠快樂的長大嫁人,又希望小姐幫娘娘手刃仇人。

可是她們還什麼都沒做,仇人就這樣死的死,活著的也生不如死,她的心里,怎麼卻覺得有些空落落的?想到李夫人,江嬤嬤的面色又凝重起來,「小姐這陣子忙,有件事我們還沒來得及說——安嬸娘到了碧石庵,我叫了一個小丫頭跟著去了,安嬸娘到了碧石庵一開始不吃不喝的,到後來竟然瘋了,王家派人和老爺商量接人的事,也被老爺一口回絕,王家罵老爺冷酷無情,說是他弄瘋了安嬸娘。」

「安嬸娘瘋了?」楚陳渝吃驚的看著江嬤嬤,「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前兒的事,今兒早上送信的人才到。說安嬸娘開始只是渾渾噩噩的,還以為她是受不了打擊,誰知道她前兒早上忽然精神起來,將帶去的簪子首飾都戴在了頭上,開門就要往外闖,還給了守門的下人兩個耳光,說什麼大喜的日子,她作為老爺的妻子為什麼不讓她出席,嬤嬤納悶,一問之下,才確定了安嬸娘說的是組長再娶的事,鬧完了早上,她還去廚房後頭翻了餿桶,打了她帶去的丫頭,說了很多顛三倒四的話,碧石庵沒給請醫生,只是咱們的人發現,碧石庵的後山坡下有好幾只死了的老鼠和餿頭攪在一起,拿到山下去驗,卻什麼也沒驗出來。」

「致瘋的藥又怎麼能和致命的藥一樣被輕易查出來?安嬸娘這一瘋,只怕是好不了了。」

楚陳渝嘆了口氣,「三姐身邊的人到底是有幾分手段,我還以為有二叔攔著,她這消息遞不成呢!王家到底還是知道了。」

「王家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不過,若不是安嬸娘忽然瘋了,王家也不敢鬧這麼大動靜。」

「毒害嬸娘,這一條王家就承擔不起。」

江嬤嬤點點頭表示贊同,「不過,王家的話也不可信,安嬸娘到底是不是被人毒害,還有待查證,而且,要毒害安嬸娘,她家里的人也沒有這麼做的動機。」

「的確如此,這件事有可能是王家做的,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目的就是為了堵住安嬸娘的嘴——不過,安嬸娘做了什麼需要讓她閉嘴呢?」江嬤嬤沉默了,她想的則是更多一些,如果假如李夫人不是安嬸娘害死的,那麼幕後那個真正的凶手,的確有必要讓安嬸娘閉嘴了,而那個幕後凶手如果真的存在,那麼她這麼做的目的……楚陳渝將手中的發簪放回原處,露出一個笑臉,「時候不早了,嬤嬤也回去休息吧。」

有些事,急不來。

江嬤嬤點點頭,幫著楚陳渝將庫房的門鎖了,念爾忙上前來,給楚陳渝塞了一個湯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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