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修練的結束。
千仞雪緩緩睜開了雙眼。
略顯熾烈的赤金色光芒慢慢從她身上開始了消散。
對比幾年前，潛心修煉，在天使九考上越走越遠的千仞雪，如今在氣質上愈發的神聖、凜然，就連容貌，似乎都更甚了幾分。
不過，雖然實力愈發精進，但是，這位天神一般的少女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可以了。」
千道流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
「爺爺。」千仞雪回過頭，眼神古井無波。
「進度很不錯，比我想象的要快上不少。「千道流滿意的說道。
「最遲五年，你應該就有機會進行最後的第九考，如果你成功，那麼，你就將成為斗羅大陸這萬年以來，又一位真正的神祗。」
換成是以往，听到千道流的認可，千仞雪會激動、會感慨，但是，現在，她的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她的心中似乎不再只有痛苦、仇恨，不再一心想著要拿回些什麼，不再想著帶領武魂殿稱霸世界。
甚至，成為神祗的那永生的誘惑，在她眼中也並不算是什麼了。
她的心中，似乎就只剩下了那一個身影。
看到千仞雪的神情有些恍惚，千道流不由暗自嘆了口氣。
千仞雪的狀態他早就已經看在眼里了，但是，他卻並沒有半點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心病還需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
誰還沒有一段年輕的時候呢？
想當年，他追波塞……
咳咳……怎麼又想到這件事了……
不過，他還是默默的罵了一句。
「苟日的唐晨！」
然後，回到正題。
在這件事上，哪怕他是千仞雪最敬重的爺爺，哪怕他幾近「半神「，也並非全能的。
好在，雖然千仞雪的狀態一直令人擔憂，但是，她在修煉上卻並未出現什麼問題，反而一路高歌猛進。
否則，恐怕千道流可能都真的忍不住做點什麼了。
比如說，把某只拱了他家小白菜的豬給抓回來。
擺月兌了心中那隱隱的酸澀，千道流放下手中拿著的托盤。
「好了，先吃飯吧。」
對于千道流而言，已經作為天使之神神僕的他，某種意義上已經是月兌離了凡人的界限，已經根本不需要食物來維持自身的活動。
但是，他雖然做得到這一步，但是，千仞雪做不到。
故而，在千仞雪回歸天使神殿之後，他也開始一日三餐不斷。
這也算是祖孫倆增進感情的一個方法吧。
千仞雪無聲的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蓋子打開，飯菜的香味頓時逸散出來。
「咦？」千道流輕咦一聲。
今天這飯菜的香味似乎格外的濃郁啊！
眼楮微微眯了眯，千道流不動聲色的從其中以道菜中夾了一筷子。
隨著飯菜入口，千道流面色平靜的咀嚼。
過了一會兒，千道流的表情逐漸的變得怪異了起來。
「有問題？」千仞雪沒有急著動筷子，看到千道流表情變化了之後，才出言詢問。
給天使神殿的飯菜，這幾年里，就未曾改變過廚師，飯菜的味道也從未有過太大的變化。
而今天，這飯菜的味道突然改變……
千仞雪一時有些困惑。
這到底是哪個倒霉蛋，莫非想要憑借這點小伎倆，毒死已經堪稱無敵的千道流。
「不，倒也不算……」千道流面色古怪的將嘴里的飯菜咽了下去，給了千仞雪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
千仞雪秀眉微蹙，看到千道流未曾阻攔，便也動手夾了一筷子。
食物剛剛進入口中，那鮮美的味道剛剛從舌尖上綻放開來，千仞雪整個身體就陷入了僵硬。
「今天的飯菜，格外的好吃啊！」千道流輕笑了一聲，然後練練動筷。
竟然是讓已經毫無口月復之欲得他，也不由多吃了一點。
誰知道，過了一會兒，千仞雪將嘴里的菜剛剛咽下，她就呢喃出聲。
「魚香……肉絲？」
「這是這道菜的名字？」千道流愣了一下。
雪兒怎麼知道的？
千仞雪的身體顫抖了起來，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她怎麼知道的？
還不是因為，這道菜是那個男人的獨門手藝，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會做這一道菜。
這道菜，在幾年前，他們兩個人還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曾經不止一次的吃過。
「夜耀？」千仞雪顫聲開口。
沒錯！是他！一定是他！
他來了！他來找我了！
千仞雪立刻站起身來，就連跟千道流知會一聲都顧不上，就要向著殿外跑去。
「那個小子來了？」千道流嘆息一聲，眼中有著驚訝閃過。
想來也是，能讓如今萬事不縈于懷的千仞雪反應如此之劇烈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個小子了吧。
「爺爺！為什麼他來了武魂城，可我卻完全沒有感應！」千仞雪忍不住回頭問道。
「因為你在這座天使神殿之內。」千道流說道。
「這是天使之神的傳承之地，濃郁的天使神力，會隔絕一切的感知。」
「你怎麼不早說！」千仞雪有些惱怒的叫道。
她第一次對自己最為尊敬的爺爺有了埋怨。
千道流啞然搖了搖頭。
他哪里知道那小子竟然當真追到了武魂城來了。
況且，他也沒有想到那小子竟然能用這種辦法，悄無聲息的進來。
他原本還以為，夜耀哪怕能夠進城，想要見到千仞雪，也得鬧出什麼打得動靜，這樣一來，時刻關注著城內的他，也會第一時間派人將他保下。
「真是出人意料的小子。」千道流看著千仞雪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勁頭，端坐下來，繼續吃著飯菜。
嗯！真香！
在哪？在哪？你到底在哪？
在天使神殿內，千仞雪還有所顧忌，不能太過失儀，但是，出來之後，她就當真毫無顧慮了。
沒有了天使神力的阻隔，她已然感覺到了那未曾壓抑，完全向她敞開懷抱的熟悉的武魂氣息。
她高挑的身影化成了一道金光。
幾乎只是眨眼之間，就已然跨越了百米的距離。
三息，只是三息的時間。
千仞雪就到了那道氣息的位置。
在那里，沒有她想象中的夜耀，只有一個身穿巡邏隊制服，大約三十五六的中年人。
但是，她並沒有感到失望，也並沒有感到憤怒。
因為，那發自自身武魂的清鳴，已然告訴了她一切。
一道金光撞向了那個一身黑色的男人，男人下意識的雙手接住那道金光，不過仍然是被帶著後退了好幾步。
光芒散去，身穿白金色服飾的絕美少女已然將一張臉龐埋在了這個男人的懷里，近乎貪婪的吸取著那熟悉的氣息。
「夜耀！夜耀！夜耀！」千仞雪不斷的低語著。
本來還想著調侃一下千仞雪的夜耀，看到久別重逢，如此模樣的少女，早就已經放棄了自己原先的計劃。
他用力的摟住了懷中倩人的細腰，下巴點在她光滑的額頭上，輕聲呢喃。
「是我……」
「我來找你了……雪兒……」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對不起……」千仞雪不斷的說著完全不成句的話。
但是夜耀卻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怪你……」夜耀撫模著她柔順的長發，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明白，他什麼都明白。
以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來不需要如此生分的道歉，他也從來就沒有怪過她。
哪怕是在所有一切被揭露的第一時間，在他心中，也未曾有過哪怕一絲被愚弄的憤恨，有的，只是對于懷中少女的擔憂，還有無盡的憐惜。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壞女人……」千仞雪紅著眼楮抬起了腦袋，有些害怕的看著夜耀。
這還是一向堅強、聖潔的她第一次流露出這麼一副柔弱小女人的樣子。
不過，現在的夜耀卻絲毫沒有任何時間去欣賞這與平常完全不一樣的千仞雪。
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做出了他的回應。
他的腦袋微微放低，在少女還在愣神的同時，就已經噙上了那片櫻唇。
千仞雪原本有些發白的面容頓時變得緋紅一片。
隨後，她閉上了眼楮，在最開始的不知所措之後，開始了瘋狂的回應。
在這斗羅大陸第一城中，最為重要的幾座建築之間，在一個有些偏僻的角落，一對許久未見的年輕男女，在瘋狂的傾述他們的相思之情。
良久，唇分。
千仞雪無力的靠在了夜耀的懷里。
夜耀輕出口氣，低下頭，柔聲說道︰「現在，你知道我的答案了嗎？」
「嗯。」千仞雪輕輕點了點頭。
或許，你所做的一切，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都不甚光明，甚至從手段上來看，也是我無法認可的。
但是，你是我愛的人，此生的摯愛。
所以，無論你曾經做過什麼，犯過什麼錯，都不會讓我對你的愛有絲毫的刪減。
你犯的錯，如果能夠彌補，那我會盡力去彌補。
倘若不能彌補，那就讓我們兩人共同去承擔。
哪怕死後，要下地獄，我也願意和你一同坦然相赴。
只因為……
我深深的愛著你……
兩人溫存了許久，千仞雪看著夜耀的眼神也是收斂了不少，至少沒有一開始那樣，愛已幾乎要滿溢而出。
只不過，現在，千仞雪，只是將那份熾烈的愛意深深的埋藏于心底。
就如同一座休眠的火山。
雖然表面平靜，但是，實際上卻是如此的熾烈。
爆發之時，更是無可阻攔。
「你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魂骨？」千仞雪這才有閑心打量夜耀現在的樣子。
「還有巡邏隊的衣服，原來你是這樣進來的嗎？難怪你能把飯菜送進來。」
「嗯，機緣巧合，得到了一塊和你相仿的魂骨。」夜耀完全沒有隱瞞的想法。
他在巡邏隊足足呆了兩個星期，在經過慎密的勘察和計劃之後，廢了不知道多大的功夫，終于是找到了這麼一個機會，想辦法把他做的飯菜給送了進去。
他知道，這樣一來，千仞雪一定知道他的到來。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帶你去神殿里。」千仞雪沒有著急的詢問夜耀這幾年的遭遇，而是招呼他去往天使神殿。
「也好。」夜耀點了點頭。
他是趁著換班的時候，偷偷溜過來的，再在這里久待下去，很有可能被人發現不對。
雖然說，現在目的達成了，從理論上來說，他這個身份已經可以拋棄不用了。
見到了千仞雪，然後有著千道流庇護的他，現在就算把他的老底全部都爆出來，也沒有人敢動他一分一毫。
但是，他心里還隱隱有點想法，所以，這個身份最好還是留著比較好。
至于該怎麼辦……
他已經有了想法。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似乎不是這個……
「你爺爺在嗎？」夜耀有些忐忑的問道。
雖然這個問題，剛說出口，他就覺得自己很傻。
他怕不是失了智！
所有人都知道，千道流這幾十年都未曾踏出過天使神殿半步了。
他還問人家在不在……
「肯定在啊！」千仞雪也是奇怪的看著夜耀，似乎也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問這麼一個麻瓜問題。
「哦，在啊！那就好……」夜耀不著痕跡的擦了一把冷汗，干聲說道。
這……莫非就是前世傳說中的……
見家長！
以前他還想不通為什麼那些情侶見家長之前總是那麼擔驚受怕，現在他懂了。
「那啥，我好像忘記準備些禮物了……」
「沒事，我爺爺不在意這些……」
「我好像穿的不太正式……」
「沒事，現在的你就挺好的……」
「我覺得我……」
「你不用擔心。」千仞雪終于是輕嘆一聲。
「我爺爺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你怎麼知道？如果他對我不滿意……」夜耀縮了縮脖子。
「爺爺他早就已經見過你了，如果他對你不滿意，要對你做什麼，他早就做了。」千仞雪爆出了驚人之語。
「啥玩意？什麼時候？」夜耀目瞪口呆的問道。
「全大陸高級魂師大賽的時候，爺爺來找過我……」
蒼天啊！夭壽了！哪個天殺的說千道流從不離開天使神殿的！
我這都被家長看了不止一次，我都不知道？
夜耀深吸口氣，挺起胸膛，大步向前邁進。
「那沒事了！我一點都不擔心，一點都不害怕！」
我什麼沒見過！可笑，不會真的有人以為我會害怕吧？不會吧？不會吧？
然後，在進入天使神殿後，當夜耀一眼看見那個聞名大陸的老人的時候，雙腿驟然一軟。
「噗通」一聲，夜耀在千仞雪發懵還有千道流愕然的目光下，直挺挺的跪了下來。
這時候，夜耀的心中，只回蕩著兩個字。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