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大將軍唐

中軍大將張屹被殺,曹家的私兵立刻就亂了。

雖然口頭上一直都在說,曹家私兵的戰力不輸于大楚府兵,甚至要高于一般府兵,因為畢竟是左武衛的人訓練出來的。

可是在訓練場上表現出來的東西,和在戰場上怎麼可能一模一樣?

一邊是自詡超過大楚府兵的私兵,人人心高氣傲,實則根本沒有上過戰場。

一邊是從冀州一口氣打到豫州的寧軍老兵,哪一個沒在戰場上模爬滾打過?

所以理論上的東西,一旦放在實踐中來,往往都會被實踐打的體無完膚。

尤其是打臉,臉上更加沒有完膚。

沒錯,曹家私兵不管是在武器裝備,人員配置,還是在訓練配合上都已經達到了大楚府兵的標準。

可是這標準,只是一名新兵的標準。

有多少人,在平日里吹牛皮的時候驕傲的說,我可以打十個

真到了戰場上,見了血,看到了殘缺不全的尸體,看到了同伴好友倒下去,還能依然冷靜?

看到這邊的同伴被人砍掉了腦袋,看到那邊的同伴被人開膛破肚,這種情況下,多數人都會立刻崩潰。

領兵作戰的人,一直都在強調說士氣如何如何,毫無殺氣的士兵,又怎麼會有士氣如虹。

士氣這種東西,並非看不見。

殺氣這種東西,也並非看不見。

一百多年前,大楚出現了一次騷亂。

來都城參加大考的學子們,緊張準備應試,卻發現有人明目張膽的販賣考題。

當時還以為是騙子,畢竟這種事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可是到了大考的時候才發現,考題居然是真的

這一下,學子們都炸了,大考之後,他們圍堵了衙門,向朝廷討要一個說法。

一開始只是學子們的訴求,要求嚴查此案。

可是到了後來,都城里無數潑皮無賴趁火打劫,搶奪財物,焚燒店鋪。

都城一下子就亂了,那時候的大楚皇帝立刻下令都城戒嚴,調集禁軍維持治安。

可是那些錦衣玉食的禁軍士兵,居然看到流血都害怕。

而且禁軍中的士兵,多數都是勛貴家族的人。

他們這些兵,別說打仗,連血都沒有見過,還不如衙門里的那些捕快。

最起碼捕快整日處理的都是瑣碎雜事,動手打架的事也沒少管。

一開始那些趁亂鬧事的人還覺得禁軍出動會很嚇人,後來才發現禁軍都是酒囊飯袋。

于是鬧事的規模反而更大了,不少巡邏的禁軍士兵被人圍毆,衣甲被扒掉,兵器被搶走。

蒙著面沖上來的人一頓拳打腳踢,禁軍士兵毫無還手之力。

事態越來越嚴重。

實在無奈之下,當時的兵部尚書嚴大人,請求調京州軍右武衛入城。

那個時候,京州軍右武衛,剛剛從兗州戰場上撤回京州不到一個月。

之前,渤海國在黑武帝國的支持下,發動六十萬大軍攻打兗州。

朝廷急調各路府兵往兗州支援,右武衛就是其中一支。

就是這支右武衛,一口氣從國門殺入渤海國內,一路血屠七百里。

所過之處,人畜不留。

每一名右武衛士兵的手上,都不知道染過多少鮮血。

大楚府兵,殺出了渤海國百年不敢來犯的局面。

大楚皇帝听從了兵部尚書的建議,下旨調右武衛入都城。

那一天,右武衛大軍浩浩蕩蕩開進大興城。

三天後,大街上連一個人都沒有了,誰也不敢出來。

那些鬧事的潑皮無賴,一開始還以為

右武衛的兵和禁軍沒什麼區別。

結果右武衛處理他們的時候,像是砍瓜切菜一樣。

右武衛一路往前推,大街上就一路染紅。

三天後,所有人看到右武衛的旗子出現,都嚇得瑟瑟發抖。

僥幸沒有被法辦的潑皮無賴,遠遠的看到右武衛的士兵過來,要麼掉頭就跑,要麼立刻跪下來表示自己是個老實人。

一直到幾十年後,老人們提及那件事,一回憶起來右武衛進城的場面,依然心有余悸。

他們都會說,不要與右武衛士兵們對視,你看他們的眼楮就會發現,那根本就不是人的眼楮。

是野獸。

每個人身上的殺氣,似乎都能肉眼看見。

還有人說,他們親眼看到了,每一個右武衛士兵的身上,都在冒著黑氣。

同樣的裝備,高傲的大楚禁軍如果和當時的右武衛對戰,只怕會被殺的片甲不留。

此時此刻,在這棋山環峰之外,何嘗不是如此?

這些高傲的曹家私兵,在寧軍面前就像是當初的大楚禁軍士兵一樣。

同樣的武器裝備,同樣的戰陣配合。

可就是不一樣的效果。

不得不說的是,所謂的十六驚才,其中四無四有,都是江湖手段無比豐富的人。

把這八個人放進江湖中,都是叱 風雲的好手。

可是四缺四全,其中只有兩個是真正的府兵將軍出身,其他的都是後來訓練出來的佼佼者而已。

有些時候,得意會蒙蔽人的眼楮。

有些時候,驕傲會讓人心里麻木。

曹紫蘿看著城外,他的兩萬四千精銳一戰被人屠戮,在那一刻,沒有人能體會到他心里想了些什麼。

他雙手扶著城牆往下看,此時在身邊的還有不少隨從護衛,每個人都如他一樣,看著城外,呆若木雞。

那可是兩萬多精銳啊。

被寧軍的一萬人打的尸橫遍野。

而此時讓他們害怕的,和一百多年前右武衛在大楚都城里做的事幾乎一模一樣。

一樣的是,寧軍不接受投降,不管是誰,只要在場的一律格殺勿論。

這就是當初右武衛處置叛亂的方式,只要是在大街上看到的,一律擊殺。

不同的是,此時寧軍在割人頭。

那些身穿黑色甲冑的寧軍士兵們,在戰場上追殺著已經徹底崩潰的曹家私兵。

不管是跪下的,還是逃跑的,其實結局都一樣。

不留活口,人頭會變成軍功,掛在每一個寧軍士兵的腰帶上。

每一名寧軍士兵的腰帶上都有一根用來記錄軍功的紅繩,殺一人,就在紅繩上打一個結。

這個結什麼時候打,怎麼打,也不是隨意為之。

按照軍制配置,報軍功的人找到他們的校尉,校尉當眾清點人頭,然後在軍功結上按照人頭數量加。

夠五個結的人,勛爵一轉。

五個人頭才能一轉,九轉才能升一級。

想想看看吧,如果從寧軍出兵開始計算,到以後有人靠積累軍功而勛至柱國

那是多少人頭堆出來的。

戰場上,寧軍士兵拎著橫刀割人頭的場面,讓這些山河印中仿佛能掌握眾生生死的大人物們,看的頭皮發麻。

掌握眾生生死?

那是軍隊的力量。

從來都是。

「門主!」

有人急促的喊著,不知道喊了幾聲之後,曹紫蘿才從那種莫名的思緒之中抽離出來。

然後他自己才驚覺,他已經汗流浹背。

可他自己不知的是,他也已

面無血色。

又何止是他,整個城關上邊看著戰場的所有人,哪一個不是面無血色。

唐匹敵練兵,練出來的,皆為虎狼。

「咱們走吧,此時進後山,雖然沒有路走,可是總比被寧軍圍困在此地的要好。」

有人大聲喊著。

後邊的山,從來都沒有人進去過,那里山高林深,不知道多少凶獸出沒。

非但沒有路,進山之後可能不久後連方向都找不準。

但此時此刻似乎也已經沒有了別的辦法,要麼落在寧軍手里,像是城外那些曹家士兵一樣被割人頭,要麼就拼一把鑽進深山中以求出路。

「咱們」

曹紫蘿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轉身︰「走吧。」

可就在這時候,從寧軍後邊,又一支隊伍出現。

這支隊伍和剛才見到的寧軍不同,雖然都是黑甲,可衣甲款式相差很大。

更大的不同之處在于,這支隊伍的旗子不是烈紅色的,而是黑旗紅字。

寧軍的戰旗是紅旗黑字,這支隊伍正好相反。

那是廷尉軍。

李叱帶著一千二百廷尉黑甲從後邊過來,黑旗涌動。

唐匹敵看到李叱到了,迎過去,問李叱道︰「你怎麼來了?」

李叱道︰「曹獵不見了,九妹盯錯了人,所以我就過來這邊看看。」

唐匹敵點了點頭︰「城關高大,但不足為慮,只是擔心曹獵的父親會鑽進深山中,那樣的話便不好搜尋。」

李叱點了點頭︰「你已有打算?」

唐匹敵淡淡道︰「無非是快些。」

他將長槍遞給身邊親兵,張開雙臂,讓親兵把鐵甲給他卸了,然後要過來一把橫刀,讓人把刀斜著綁在他背後。

「我親兵營听了!」

唐匹敵大聲喊道︰「去甲!」

所有親兵立刻動了起來,沒有一人有絲毫遲疑。

他們互相幫忙把甲冑去掉,只穿軍服,將橫刀如唐匹敵一樣綁在背後。

三百余人,皆輕裝準備。

「給我三根鐵標。」

唐匹敵伸手,立刻有人遞過來三根標槍。

「給我一團繩索。」

又有人遞過來一團繩子。

唐匹敵準備妥當,然後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看向高牆︰「親兵營,跟我上去。」

「呼!」

隨著一聲呼喊,三百多名親兵跟在唐匹敵身後往前疾沖。

這哪里是三百多人,分明是三百多頭斑斕巨虎。

唐匹敵沖在最前,城牆上有箭矢落下,可是那些人都非士兵,箭矢並不精準。

唐匹敵猶如虎躍一樣左右閃避,鋒矢無一能近身。

靠近城牆,唐匹敵疾沖之中,手里鐵標槍接連出手,一氣呵成。

三根鐵標槍帶著雷霆之威,接連戳在城牆上。

隨著三聲沉悶的響聲,三根鐵標槍深入城牆之中,這種力度,看的人目瞪口呆。

這里的城牆,是成塊的山石壘造,要想如此深入,靠的不僅僅是力度,還有精準。

必須把三根鐵標槍戳進山石與山石的縫隙之中,若是戳在山石上,怎麼可能戳的進去。

三槍命中,唐匹敵高高躍起,雙腳踩著第一根鐵標槍,再一發力,雙手抓住第二根鐵標槍,身子往上一蕩又抓住第三根鐵標槍。

雙手握著鐵槍,雙腳蹲在上面,這姿勢像是猛虎蹲在那一樣。

然後雙腳發力,人騰空而起,瞬間掠上了城牆。

這一系列的動作,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速度之快,白駒過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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