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永盛太緊張了,加上心中渴望著突破驛亭,這種執念影響了他的判斷力。
試想,小小紹興府,打成一鍋粥了,驛亭城中就算再沒有防備,輪班警戒、斥候偵察那是常理,又怎會讓一萬多敵人近驛亭城外而不知曉呢?
柯永盛心中的渴望,讓他迷失了心智,由此將一萬多大軍陷入了死局。
驛亭城中確實只有五千守軍。
其中二千人是張國維留下的池二憨麾下平崗山軍隊,他們是步兵,此時正掩藏在南門城垛後,背靠城垛,挽弓待射。
背靠城垛,挽弓斜指向天,這話沒有錯誤,只要一聲令下,士兵就可起身,然後轉身松手,箭矢便可破空而去,是伏擊戰中最快的射箭速度。
他們邊上,布滿了彎腰縮頭的士兵,手中所抱的應有盡有,譬如石頭、火油罐、火藥罐等等,他們身後手持火把的士兵,邊上準備點火的人,雙手在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城牆角上,十多架床弩,已經絞弦待發,箭桿架上,兒臂粗的箭桿向下傾斜,兩面形成交叉。
而西門上卻是一片寂靜,城牆上只有兩名斥候,不斷地探頭,然後用三角旗向城下送出信息。
西城門後,一片黑壓壓的人群,這是一支騎兵,是這場戰斗真正的屠刀。
從騎兵束馬餃枚上就能看出,這就是個必殺局,等著清軍主動入甕。
這一幕如果讓柯永盛看到,他會後悔得一頭撞死。
戰斗是從南門開打的,當清軍近牆百步時,城牆上埋伏的明軍迅速起身射箭。
可箭矢密度不夠,雖然射翻了百來清軍,但清軍的沖鋒態勢無法遏制。
兩輪弓箭之後,清軍已經接近城牆,只有二人高的城牆,只要踩在別人身上就能攀上城沿。
而這時,明軍士兵的石頭、火油罐、火藥罐對清軍的登牆起到了遏制作用。
但清軍依舊在瘋狂的攀登。
而清軍後續弓兵開始對城牆上的明軍弓箭手進行壓制。
這時,進攻西門的清軍沖至西門外五百步。
總攬戰場的柯永盛臉色平靜,遭遇阻擊,那是意料中事,而正是如期發生明軍阻擊,才合了柯永盛的心思,這說明明軍確實沒有布下重兵,因為如果有重兵,就不該是被動防守,而該主動出擊,以擴大防御縱深,也就是說,至少得有一支明軍游離于城外,做為機動。
如今明軍采取被動防御,正契合了自己對守軍兵力不足的判斷。
看著南門交戰,西門清軍已經接近城牆,由此,柯永盛心中大石放下了一半。
可柯永盛未免高興得太早了。
南門直連上虞百官的,最先接敵,吳爭的部署,就是以南門牽制清軍,而從西門,對騎兵進行突破,繼而形成南、西夾擊之勢。
也就是說,南門是塊砧板,而西門則是菜刀,剁肉的菜刀。
當清軍至城前五百步時,西城門隨之洞開。
五列騎兵迅速魚貫而出,一出城門隨之左右加速擴散,開始對沖來的清軍進行包抄。
騎兵!
天知道清軍士兵心里此時是怎樣一種震驚和恐懼,或許瞬間有上千匹草原神獸飄過。
清軍前鋒士兵,驟然收住前沖的腳步,使得後面的士兵撞到一起,陣型開始混亂。
怎麼可能不混亂呢?
攻城之時,很少出現這種守軍主動出擊的情況,因為守軍一旦開城,那麼就等于是孤注一擲,不成功則成仁。
一旦失利,出門的軍隊就很難再回去,如果強行撤回,就得承受敵人追隨而入,那麼城也就算是破了。
所以,交戰之時,守軍主動出擊的概率很低,低到可以忽略。
何況出城的竟然是騎兵,這種態勢下,毫無防備的步兵在騎兵面前那就是用來訓練騎兵揮刀用的稻草人。
雖然清軍後部弓箭手迅速反應,將目標由城頭轉向了騎兵,可騎兵的速度太快,加上左右散開,倉促之間,清軍弓箭手無法有效壓制城門口。
這個時候騎兵已經不需要排兵布陣,可以直接碾壓的情況下,再浪費時間去調整沖鋒陣形,那就是浪費。
眨眼之間,明軍騎兵已經開始向攻城清軍展開沖鋒。
清軍前鋒迅速崩潰,向後潰逃,前兵撞後兵,引發大亂。
可明軍騎兵卻不緊不慢地驅趕著,除了順手斬殺了一些落後的清軍之外,似乎沒有意願加速沖鋒。
這種意外,讓清軍士兵有了死里逃生的希望,于是,一場全員轉身潰逃的景象發生了。
前鋒撞擊後軍,後軍不得不跟著轉身,加入潰逃之列,然後整支進攻部隊,撞向柯永盛的中軍,而明軍騎兵在後面不斷地驅趕著,誰跑慢了落下,那就是一刀削去,這迫使清軍逃得更快,向後的沖擊力就更加不可阻擋了。
「倒卷珠簾?!明軍是誰在指揮?」柯永盛已經怔住了,他明白,這個時候就算有神仙相助,也難改這場戰斗的結局。
柯永盛身邊的親兵上前急道︰「總兵,撤吧!」
柯永盛慘笑道︰「往哪撤?」
親衛黯然,是啊,往哪撤?
整個紹興府都已經是明軍天下,往哪撤?
雖然敗局已定,柯永盛還是選擇了死戰,不過他放棄了西門,既然西門已經不可為之,那麼就將所有籌碼壓向南門吧。
柯永盛帶著他的千人親衛,迅速趕往南門。
可柯永盛急中出錯,他沒有考慮到他的中軍一動,等于給了清軍一種指引。
主帥向南門的逃離,讓潰逃中的清軍下意識跟著轉變了方向。
于是這股亂兵,如潮水般向南涌去。
柯永盛走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可大錯已經鑄成,再難以挽回。
這個時候,柯永盛的命令根本起不到作用,欲哭無淚啊,柯永盛瘋狂地嘶吼一聲,突然拔刀出鞘,橫向自己的脖子。
他身邊親衛反應快,縱身撲上,生生將柯永盛手中的刀奪了過來。
「大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被親衛挾裹的柯永盛開始向東南方向月兌逃,那個方向是余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