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有仇恨,才能活得久

「你讓老子救她?我呸!」夜景盛氣得大罵,「你們娘倆坑我到這種地步,還想著讓我救她?我現在都恨不能把她給掐死!要不是她要嫁給六殿下,老子現在還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整個將軍府全是老子的。老子等了半輩子,最後好日子全毀在你們手里,你們就該死!」

他靠在樹上破口大罵,什麼難听的話都罵出來了。蕭書白听著這些罵就跟夜紅妝說︰「你看看,這就是你的父親,我若早知道他是這種德行,當初說什麼也不會嫁給他!」

夜紅妝也沒死,她離夜景盛很近,手稍微動一下就能踫到夜景盛的衣角。

蕭書白的話她都听見了,但卻沒有跟蕭書白同仇敵愾,也沒有因為夜景盛罵她而表現出半點生氣的樣子。反而流著淚對夜景盛說︰「都是我不好,拖累了父親。父親你不要听母親的話,她怎麼想不代表我也怎麼想。在我心里從來都只看重父親的,就是到了這一刻,我也只希望父親能活著。父親,您沒傷到要害,有機會活下去的,我身上有一種藥丸,是地龍翻身那會兒,跟著六殿下去街上查看災情時,偷偷在李家醫館買的。這種藥丸是夜溫言配出來的,包治百病,我曾親眼看到重傷將死之人吃了它之後很快就痊愈了。父親您過來一些,把藥丸拿去吃了,紅妝這輩子對不起父親,如今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夜景盛听了這話一愣,「你有藥丸?」

「有。」夜紅妝虛弱地說,「有藥丸,但只有一枚,所以只夠父親一個人吃的。父親您快過來拿吧,別叫母親搶了去,那您可就沒有活著的機會了。」

夜紅妝的話听得蕭書白萬分震驚,當時就急了——「你干什麼?紅妝你瘋了不成?他這種人不值得你救,你有藥丸就趕緊自己吃了!天底下沒有不想讓子女活著的父母,他是你爹,他有義務把生的希望留給你。好孩子你別犯傻,不要給他!」

她喊了一陣,見夜紅妝根本不听她的話,于是就又去罵夜景盛︰「你跟你的親生女兒搶藥丸,夜景盛你會遭天打雷劈的!夜景盛你做個人吧!那是紅妝的藥丸你不能拿!」

「蕭書白!」這一聲是夜紅妝喊出來的,其實相對于夜景盛和蕭書白來說,她現在的精神狀態是最好的。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明明她這一切扎得很重,就算偏也沒偏多少,血還流了那麼多,應該很快就能死掉。可她就是沒死,非但沒死,甚至還覺得自己能撐個一日兩日的,只要有個好大夫,她應該能被救活過來。

夜紅妝當然不知,她的體力之所以好,那是因為夜溫言曾經往她身上灌過兩次靈力。一次是她在一品將軍府時,夜溫言為了在折騰她的同時不影響她肚子里的胎兒,給她灌了靈力。

還有一次是她在肅王府挨打,夜溫言為了能讓權青隱多打她幾日,也給她灌了靈力。

正是因為這兩次靈力灌輸,所以夜紅妝的體質要比蕭書白和夜景盛好很多。

這會兒她沖著蕭書白喊,中氣也很足,完全不似蕭書白那般虛弱。

她不再跟蕭書白叫母親,而是直呼其大名,大聲道︰「母親,你害了父親,又害了我,如今還不讓我救父親,你安的是什麼心啊?我才十幾歲,我哪有那麼多心思去跟夜溫言爭夫婿,還不都是你教的。是你說六殿下以後能當皇上,所以讓我舍了一身清白去巴結,還說你當初為了嫁給父親,用的也是這種手段。只要生米煮成熟飯,他就必須娶我。

蕭書白,事實證明你錯了,不但害了我,還害了父親。你不知跟父親道歉,現在我來替你補償了,你怎麼還能說出不讓救父親的話呢?你的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她說完,又向夜景盛看去,不管蕭書白極力勸阻,還是對夜景盛說︰「父親,快來拿藥丸吧,你的血越流越多了,再不來取藥丸就來不及了。父親,紅妝對不起你,下輩子若是可以,我還想做您的女兒,我一定好好補償父親。父親,你記得想念紅妝。」

夜景盛哪管得了她這些話感不感人,也管不了蕭書白罵他不要臉。他現在一心就想活著,夜紅妝身上的藥丸就是他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于是他忍著巨痛撲了過來,開始在夜紅妝身上翻找,卻萬萬沒想到,就在他只顧著找藥丸時,夜紅妝突然坐了起來,她抬起手,猛地將夜景盛扎在心口的匕首拔了下來,然後瘋狂地在他身上連扎數刀。直到扎得夜景盛再沒有聲音,撲通一下倒在地上,這才停動作。

蕭書白都看傻了,但她同時也反應過來,剛剛夜紅妝根本就沒想救夜景盛,甚至藥丸的事也是假的。她只想把夜景盛騙過來,讓他靠近她,然後殺了他。

「好!好!」蕭書白笑了,「這才是我的女兒,這才是我蕭書白教導出來的女兒!殺了他才好,你不殺他他也要殺你,既然都是死,那就不如讓他死。紅妝,你听我說,你想辦法活著,如果還能活下去,記得報仇。大房還有軟肋,夜景歸的小妾和孩子都還在呢!你只要找到那個孩子,再把夜景歸的真面目傳揚出去,穆千秋她就沒臉活在這世上。

紅妝你听著,夜家沒有好東西,夜景歸在邊關養了女人,那女人還給他生了孩子。我告訴你那個女人是誰,她就是夜楚憐的舞蹈師父,叫歸夕。你一定要想辦法養好傷,給自己報仇,也給咱們全家報仇。你記住,我們落到如今下場,全都是夜溫言和穆千秋害的。你就算對付不了夜溫言,也要弄死穆千秋,如此娘才能瞑目,你那個死去的孩子也才能瞑目。

還有六殿下的事,也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們不給咱們留活路,那就一個都別想活,全去給我們陪葬吧!只有心中有仇恨,人才能活得久,紅妝,你記住了嗎?」

夜紅妝靠在樹干上,那是夜景盛之前靠過的位置,她听著蕭書白的話,看著夜景盛的尸體,再看著自己流的這一身的血,實在不知落到如此境地的自己應該怎麼活。

但是仇恨在心中,就算是死也消不去的。于是她點頭,對蕭書白說︰「母親放心,我絕對不會忘了這血海深仇,只要我能活,報仇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撐。」

「好,好。你能如此想,娘就放心了。紅妝,好好活著,娘親會在天上看著你,保佑你。好女兒,娘親舍不得你啊!」蕭書白不再說話了,眼楮慢慢合上,咽完了最後一口氣。

夜紅妝眼里終于留出眼淚來,一雙手緊緊握成拳,恨意洶涌而來,卻又無處可宣。

她就這麼一直坐著,看著夜色漸深,听著山里不時傳來野獸嚎叫,瑟瑟發抖。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已經感覺不到傷口流血了,好像身體里的血都流完了,衣裳也開始發硬。但她依然沒死,一口氣吊在嗓子里,不停地倒騰,想活不容易,想死也挺難。

有只野狗從山里竄了出來,到了她近前,她嚇得瞪圓了眼楮,眼瞅著野狗圍著自己轉了幾圈,最後選擇了去撕咬夜景盛,幾口下去夜景盛的臉就被咬沒一半。

夜紅妝松了口氣,心想這野狗可能是不吃活物,所以沒有咬她,就只去咬尸體。但她也不能再在這里坐著了,有野狗就會有野豬野狼,不管來了什麼野獸,她都是死路一條。

于是她強撐著巨痛開始爬行,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終于看到前方出現一條小路。

夜紅妝實在沒有力氣了,因為心口的匕首不敢拔~出來,所以她就算是爬行也爬得很辛苦。這會兒側躺在地上休息,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氣繼續再往前行。

又過了一會兒,貼在地面的耳朵似乎听到一些聲音,好像是有車隊正在往這邊來,有馬蹄聲,也有車輪碾壓地面發出來的聲音。

能听到這樣的聲音,她還要感謝夜飛舟,這種俯地听聲的本事是夜飛舟曾經教過她的,當時她只當好玩學了來,沒想到如今卻派上了用場。

有人就有獲救的機會,夜紅妝又有了精神,又開始往前爬。終于在爬到路邊時,看到一支車隊遠遠而來,不一會兒就到了她跟前。

只是這支車隊很奇怪,大半夜的不走官道,卻挑了小路行走。偏偏馬車車廂還非常大,連拉車的馬都有四匹,正正好好把小路佔滿。

車廂外坐了兩個年輕人,都穿著白袍,一個正在趕車,一個則拿著笛子吹曲。

那曲調帶著點神秘感,听起來不像北齊的調子,並不好听,有點兒像鬼在哭。

後頭的車廂被金色的帳幔包圍著,月光灑在帳幔上十分好看,還有幾分晃眼。

夜紅妝隱約感覺到這只大馬車里坐著的人肯定有些來路,但她此刻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再沒有人救她,她就白殺了夜景盛,也白費了力氣爬到這里。

「救救我!」她拼盡全力呼救,「求求你們,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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