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二 都察院

柴宗訓的眼楮現在也盯著御史台。

正史上御史大夫可是位列三公,不屬宰相臣屬,不過各朝御史大夫不常設,大周也循例未設,以御史中丞為御史台最高長官。

御史中丞區區三品,與侍中,中書令相差太遠,所以非是中正不阿之人,很難與當朝宰輔抗衡。譬如劉坦,就成了趙匡胤的附庸。

目下御史台只剩了御史右丞符昭智帶著幾個巡按,已然形同虛設。

不光趙匡胤魏仁浦,朝中一些臣子也在上書勸諫柴宗訓早日將御史台重新建起來。

更有那些科場出身的官員,請奏恢復御史大夫之職,由魏仁浦兼任,管保朝廷風氣為之一振。

魏仁浦為人中正,的確是御史大夫的人選。

但就因中正,魏仁浦經常諫得柴宗訓下不來台。其實他沒錯,柴宗訓也沒錯,只是兩個人的思想差了一千年而已。

好不容易廢了御史台,柴宗訓可不想將其重建起來讓人和他作對。

御史台只能為他所用,不能羈絆他。

不如便仿明清之制,再加點現代的東西進去,將御史台改為都察院吧。

直接改的話,怕激起朝臣逆反心理。

柴宗訓私下召見了御史右丞符昭智。

符昭智是符昭的九叔,先前一直在地方鎮守,能夠入汴梁成為御史右丞,全因上次柴宗訓大封諸符。

「臣符昭智,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御史右丞是從三品,皇上偷偷召見,讓符昭智有些惶恐。

「符卿平身。」柴宗訓抬手到︰「論起來朕還須叫符卿一聲九叔,便請九叔勿要拘禮,今日與朕好好議一議朝中之事。」

符昭智執禮到︰「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柴宗訓問到︰「符卿履新御史台已有時日,感覺如何?」

雖然御史台是糾核百官的,不過符昭智卻很少上折,皆因大封諸符後太後再三叮囑,一定要低調,勿使人嫉恨。

符昭智對到︰「皇上,御史台上有中丞劉大人主事,下有一般同僚兢兢業業,臣也只需完成本職即可,所以還算適應。」

符家雖有像符昭願那樣脾氣暴躁的,卻也有不少性格平淡的,符昭智便是此類人。

看來這人沒什麼稜角,柴宗訓直接說到︰「因侍御史結黨之事,朕欲裁撤御史台,不知卿有何想法?」

符昭智執禮到︰「但憑皇上聖裁。」

這完全就是個工具人嘛,不過這樣也好,柴宗訓只需要工具人。

「朕恐直接裁撤會激起百官逆反,不如卿上個折子,主動奏請裁撤?」雖是試探,但也是聖旨。

符昭智抬起頭來,見柴宗訓緊盯著自己,便說到︰「臣馬上擬定奏折。」

「很好,」柴宗訓說到︰「朕預料此折一上,必會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符卿屆時可要小心。」

符昭智拱手到︰「皇恩浩蕩,才有今日符家之榮寵,若能為皇上分憂,臣雖九死亦不悔。」

翌日早朝,太監萬華大叫到︰「眾臣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符昭智當即站了出來︰「皇上,臣有本奏。」

「符卿且奏來。」

「啟稟皇上,臣奏請皇上裁撤御史台。歷代以來,御史台雖為諫院,糾察百官乃至皇上錯失,然流傳至今,卻逐漸淪為宰輔大臣爭權奪利之工具,以至于主官御史大夫不能設。至本朝更有侍御史結黨暗害朝中重臣之舉,御史中丞劉大人更是趨炎附勢被貶出朝堂。目下御史台已形同虛設,所以臣奏請皇上,將御史台裁撤。」

此言一出,底下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位列三公的御史台居然淪落到裁撤,怎不令人唏噓。

「皇上,」魏仁浦突然站出來大喝︰「符昭智是大奸臣,古往今來誤國者無出其右,臣請皇上速斬符昭智,以正朝綱。」

「符昭智是奸臣?」柴宗訓淡淡到︰「魏樞相且說說,他奸在哪?」

「皇上,」魏仁浦對到︰「御史台自古以來便是糾核百官之用,主官御史大夫更是位列三公,不在宰輔之下,符昭智身為御史右丞,卻奏請裁撤御史台,豈非放任百官胡作非為?屆時朝堂若有偏,還有何人來為皇上糾正?」

「符昭智此人行事臣素有耳聞,其在御史台履新一年,卻不過上了三五折參劾幾個無關緊要之人,可說是尸位素餐之典範。如今更奏請皇上裁撤御史台,更是不負責任之極,肯請皇上速將其正法,以正視听。」

柴宗訓淡淡一笑︰「魏樞相說符昭智是奸臣,朕卻認為他是個大大的忠臣。魏樞相是三朝老臣,于御史台之事自然不陌生,所以請魏樞相試言之,御史台幾曾做過與我大周社稷大有裨益之事?」

「朕之所見,便是各御史為了私怨與朝臣齷齪不斷;更有似劉坦這種,趨紅踩黑,趨炎附勢,好好一個蘭台,卻被他弄得臭不可聞。既如此,朕何不準符卿所請,將御史台裁撤?」

「萬萬不可啊,皇上,」魏仁浦大喝到︰「若無御史震懾,百官豈非再無拘束?」

柴宗訓冷冷到︰「眾臣不是口口聲聲忠心于朕,忠心于社稷嗎?何須震懾?」

魏仁浦是個中正的讀書人,哪招架得住柴宗訓的詭辯。

還是趙匡胤站了出來︰「皇上,眾臣雖忠于皇上,但難免會有濫竽充數之徒。御史之責,便是將此劣臣糾出,維法紀,正朝綱。」

「為了少數濫竽充數之徒,卻養著諾大一個蘭台,連朕欲擴建穗都港造福社稷,國庫都拿不出錢來,若省去這些俸祿,給朕擴建穗都港,豈不更美?」

「皇上,蘭台俸祿,于擴建穗都港不過杯水車薪。然御史糾出一個貪腐之輩,卻能給社稷挽回很多損失,孰輕孰重,還請皇上斟酌。」

柴宗訓的本性,趙家父子已然模熟,辯論起來自然得心應手。

「宋王,」柴宗訓不服氣的質問到︰「你且試舉例,御史台為社稷挽回過什麼損失?」

趙匡胤淡淡到︰「先前京察之時,若無御史台協理,豈能糾出如許多之庸官、贓官?若裁撤御史台,下次京察,還有何人協理?」

柴宗訓不再強辯,只將話題往他計算的方向去引︰「若依宋王和魏樞相之意,不裁撤御史台,可二位能保證御史不再結黨,主官不再趨炎附勢,御史台不再淪為朝臣爭斗的工具嗎?」

趙匡胤說到︰「皇上,若無御史台,只恐朝臣再無震懾,將會爭斗得更厲害。」

柴宗訓故作姿態︰「朕深心里並不願裁撤御史台,只因御史台于朝政作用不大,且御史無人監督,容易結黨攻訐重臣,所以經符卿奏請,朕才不得不有此一念。」

「皇上,」魏仁浦接話到︰「御史台只應設法斧正,不能裁撤啊。皇上若覺御史容易結黨,可由聖駕親自監督,如此御史即便結黨,也只與皇上一黨。」

終于被繞進來了,柴宗訓心中竊喜。

和周樹人沒有關系的魯迅曾說過,炎夏人的個性中有一種折中。

譬如你覺得屋子里很黑,要開一扇窗,但你直接說開窗,必會有人反對。但你說要掀了屋頂,讓屋子更亮一些,馬上便會有人提議你開一扇窗即可。

魏仁浦雖然中正,但他也是炎夏人嘛。

眼見趙匡胤仍在思慮,柴宗訓故意說到︰「朕身為大周天子,朝中眾臣與天下萬民皆與朕一黨,朕何須與御史結黨?以朕之意,還是裁撤御史台,多增密探,監視各朝臣。」

密探可不如御史好,御史是堂堂正正上書,還有得一辯。但密探偷偷奏與皇上知道,若恰好皇上心情不好,不由分說拿下問罪,那可便冤了。

想到此處,趙匡胤拱手到︰「皇上,臣以為魏樞相之言甚是有理,御史台只應斧正,不能裁撤,可由聖駕親自監督斧正。」

皇上矢志盡復漢唐故地,又喜歡御駕親征,如今還有好多地方沒打下來,待到他日出征,所謂的皇上監督斧正,不就是他宋王監督斧正嗎?最多被符彥卿安插幾個釘子進來,只要略施小計,一樣可以將其拔除。

柴宗訓淡淡到︰「既是宋王與魏樞相聯名奏請,朕便暫不裁撤御史台吧。」

底下眾臣一起跪下到︰「吾皇聖明。」

柴宗訓接著說到︰「不過既然讓朕親自監督斧正,朕倒有個想法,御史台已然被劉坦搞臭,不如更名叫都察院吧,以左右都御史為主官,給正二品,負責糾察百官,直接向朕奏請。」

「除糾察朝中百官外,各地方也應設督察衙門,負責糾察地方官員。地方督察衙門直接向上級衙門奏請,直到都察院乃至天听,無須經過地方,餉銀亦由國庫供給,免使與地方相互勾結。」

「除地方外,轉運使衙門、鹽政、漕運等等衙門,皆需有督察院派員糾察。」

「凡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遇期覲、考察,同吏部司賢否陟黜。大獄重囚會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讞平之。其奉敕內地,拊循外地,各專其敕行事。」

柴宗訓這麼一說,趙匡胤才感覺到都察院權力如此之大,而所謂的裁撤御史台,不過是皇上在這里等著他呢。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