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 打砸

作為符家最有權勢的人,符彥卿回去之後,即刻召所有符氏子孫到魏王府會議。

符彥卿兄弟九人,他自己的七個兒子全是武將,七個女兒,兩個嫁與先皇,一個嫁給趙光義,不過趙匡義死後,夫人沒過多久也跟著郁郁而亡。剩下的四個女兒,無一嫁給白身之人。

雖然魏王府前廳足夠大,但現下符氏子孫齊聚,卻也顯得有些擁擠。

「今日在場之人皆是本王至親,」符彥卿開口到︰「前些時本王也說過京察之事,今日特地叫爾等來,便是再叮囑一次。」

「此次京察,非同小可,」符彥卿接著說到︰「凡我符氏子孫及故舊,若有京察中不合格者,除國法懲治外,本王還要請家法,對其嚴加管教,不管是一方節鎮還是微末小官,皆依此法而行。」

听到這話,底下議論紛紛,畢竟符家即便再顯赫,也不可能人人都是精英,總會有些愚鈍之輩。

「吵什麼,吵什麼,」符彥卿看著底下情形很不滿︰「有話,盡可當著本王說出來。若自問過不了京察,可先向本王遞交辭呈,辭去蔭封,也省得去吏部丟人。」

「父王,」嫡子符昭願率先開口到︰「怎麼說咱們家也出了三個皇後,且世代為大周戍邊,便是沒有額外的恩寵,也無須如此苛刻吧。」

「苛刻嗎?」符彥卿說到︰「明日爾等便一起去吏部報道,接受京察,本王已打過招呼,一切細則,按最嚴苛的來,一定將符家的害群之馬給揪出來,順便也給天下官員一個榜樣。」

符昭願不以為意︰「父王,當年爺爺和你,以及現在的我等,拼死拼活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後代有一個好的出身,現下皇上竟然搞什麼京察,這是全盤否定先輩的功績。」

符家其他人跟著附和︰「對,對,二哥說的對。」

符彥卿微微皺眉︰「先輩的功績,是你出仕的敲門磚,但出仕之後不學無術,魚肉百姓,不罷免你,還罷免誰?」

符昭願一時怔住,三子符昭壽說到︰「父王,話雖如此,但皇上此舉,還是有刻薄寡恩之嫌。以世人的話來說,我符家乃‘近代貴盛,無與為比’,便是不看我妹妹宣懿皇後和宣慈太後的面子,如今皇上才和昭兒大婚,便要回過頭來對付符家?」

「混賬東西,」符彥卿罵到︰「你這是哪里來的歪理邪說?還近代貴盛,無以為比。越是這樣,越得給我夾起尾巴做人。道德真君有言‘福之禍所藏,禍之福所依’,你只知符家貴盛,可知有多少雙眼楮盯著符家,巴不得符家快些垮台?」

「如今皇上京察,正好將符家害群之馬清出,如此方能保符家世代貴盛。」

符昭壽還有些不服氣,五子符昭義搶先拱手到︰「父王言之有理,我等明日便齊至吏部,參加京察。」

「老五,」符彥卿說到︰「明日你看著他們些,莫讓這些人丟了符家的臉面。」

諸子佷散去後,老三符昭壽拉住符昭義︰「老五,你明知父王向來待人寬厚,手下人多有暴戾不法,若是京察查到他老人家頭上,我符家顏面何存?」

「父王一生忠正,便是查到他老人家頭上也無妨。」符昭義說到︰「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繼續爭論除了引致父王不快,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符昭壽說到︰「父王他老人家怎麼會知道,每次打仗勝利後得的賞賜,全分給屬下人,卻養出了一群碩鼠。」

「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符昭義說到︰「若能利用京察,將那些碩鼠清除,且不傷符家根本,那便再好不過了。」

依照規矩,符家這些鎮守一方大多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本安排在後面查察,不過符家既然願意樹榜樣,魏仁浦還是樂得讓他們插隊的。

畢竟富貴不過符家,若符家能按京察細則從嚴查察,其余官員便都不在話下了。

一大早,符昭願便帶著符家的族人,以及門生故舊,浩浩蕩蕩去往吏部。

有符昭願看著,符昭義從旁協助,符家本族人倒也頗守規矩,安安靜靜照魏仁浦安排辦事。今日人多,先前未看到人的趙德昭也在現場忙得不可開交。

不過符家門生故舊那邊,便不是那麼守規矩了。雖然是朝廷的官,但他們都是符彥卿一手提拔,除了符彥卿,誰都不認。這群人一直在那邊大聲嬉鬧,完全不把查察的吏員當回事。

趙德昭看不下去,冷聲到︰「爾等安靜一些,雖是朝廷官員,爾等此來便是代表魏王的顏面,就不怕在此給魏王丟臉嗎?」

「小子,」一人大喇喇的出來,此時已是秋日,但此人仍著一身馬甲,露出兩條如柳木的胳膊︰「少在這里充大尾巴狼,老子當日在戰場拼殺的時候,你還在撒尿和泥巴呢,便是你爹宋王,也給我三分顏面,豈容你在我面前吆三喝四?」

趙德昭看了一眼,此人正是符彥卿帳下牙校劉思遇。因符彥卿不喜政務,所以大名上下大小事情他都交給劉思遇處理。

觀劉思遇此人便知其在大名的行徑,橫征暴斂,仗勢收刮,令百姓苦不堪言。

先前已有監察御史彈劾此人,歷次收到彈章,柴宗訓都會命人抄錄之後轉給符彥卿,令其對劉思遇嚴加訓斥。

符彥卿本是個不拘小節之人,況政務多依靠劉思遇,所以只規勸幾句了事,以至于令劉思遇飄飄然,自認為是大名的天。

既是查察符家,趙德昭自然做過功課,他拿出先前的彈章︰「劉大人,這些彈章,你怎麼解釋?」

劉思遇打開奏折看了一眼,隨即合上︰「趙大人,監察御史聞風而奏,此不過風聞而已,若劉某真有不法,不待京察,魏王便會親手處決本官。」

趙德昭說到︰「劉大人,既是風聞,當日你為何不上折自辯?據我所知,你這些不法情事多為屬實,只因魏王待人親厚,不忍苛責而已。」

「放屁,」劉思遇一拍桌子︰「魏王雖待人親厚,然你此言,是罵魏王黑白不分,某雖不才,今日拼了性命卻也要維護魏王清譽。」

「簡直胡攪蠻纏,」趙德昭說到︰「我只是闡述魏王不忍苛責你,何曾說過魏王黑白不分?」

劉思遇喝到︰「你說那些鳥御史彈劾我的不法情事屬實,我卻一直在魏王麾下署理大名政務,你的意思不就是魏王沒有是非包庇我麼。」

趙德昭被他激怒︰「也不排除此種可能,待查察過爾等之後,皇上必會親自查察魏王。」

「弟兄們,」劉思遇轉頭大呼︰「這黃口小兒罵魏王是非不分,依爾等之見,該當如何?」

符家的那些門生故舊,多是行伍出身,雖洗干淨腳上的泥巴進了衙門,卻也依然不改痞性。

這些人當年戰場拼殺,無非就是為了升官發財,你說我好不容易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你卻要我給老百姓當牛做馬,那怎麼可能?

原本就對京察有不滿之意,如今劉思遇振臂高呼,自然是群情響應︰「反了天了,竟敢罵魏王,我等拆了他的台子,看他如何作威作福。」說罷一群人沖上前,亂拆亂打。

查察的皂吏急忙過來維護秩序,劉思遇帶著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就打。

皂吏自是不肯認輸,揮舞著水火棍與符家門生對戰。卻不意符家門生皆是從戰場下來的,一個來回便將皂吏全部沖倒在地。

便連趙德昭也不能幸免,被打得鼻青臉腫靠在門框申吟。

另一邊听到動靜的魏仁浦和符昭願、符昭義急忙趕過來。

只見皂吏們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現場一片狼藉,符家的門生故舊神在在的站在一邊。

「趙大人,怎麼回事?」魏仁浦急忙問到。

趙德昭見到魏仁浦,仿佛見到親人一般,抱住便大哭起來。

符昭義鐵青著臉問到︰「劉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劉思遇不回他,只上前找魏仁浦︰「魏大人,下官雖久居大名,卻也听說你剛正不阿,有‘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之評,下官便要請你評評理。」

魏仁浦淡淡到︰「有什麼理,你盡管講。」

劉思遇說到︰「下官要出首舉報吏部侍郎趙德昭,他妖言誹謗,罵魏王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魏仁浦轉頭問到︰「趙大人,你是否說過此話?」

趙德昭吐出一口血水︰「魏大人,若非魏王驕縱,給他劉思遇十個膽,他也不敢沖擊京察衙門。」

「放肆,」不待魏仁浦開口,一旁的符昭願喝到︰「魏王如何,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吏部侍郎妖言評說。魏大人,似此等誹謗魏王之言,該當何罪?」

魏仁浦本也是個不服輸的人,況被人家打上門來,他冷冷到︰「皇上命我等查察大周官員,魏王雖封王爵,但也是我大周官員,趙大人有權進行評說。」

「小子,」符昭願指著趙德昭的鼻子說到︰「今日你若不拿出魏王是非不分的證據來,莫說你爹是趙匡胤,便是天皇老子來了,我也照打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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