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防止不測

若是以前書生樣的趙德昭,自然會息事寧人或者看柴宗訓的面子算了。

但現在的趙德昭,豈是以前可比?他反指著符昭願︰「劉思遇乃魏王帳下牙校,代為署理大名府政務,彈劾他的奏疏堆成了山,他卻巋然不動,若非魏王護短,他有幾條命敢如此這般?」

符昭願喝到︰「我大名府的事情,與你何干?」

趙德昭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代天查察百官,莫非你大名府不是我大周王土?」

符昭願仍不服氣︰「你少拿皇上壓我,有證據隨你查察,沒有證據休要胡言亂語。」

趙德昭一拍奏折︰「證據確鑿,你魏王府的屬官竟然仗著有魏王、太後、皇後撐腰,沖擊京察衙門,我會即刻將此事稟奏皇上,交由皇上聖裁。」

符昭願還要爭辯,卻被符昭義拉到一邊︰「趙大人,我等先前在軍中閑散慣了,現時多有得罪,本官在此向你賠罪。」

接著符昭義又指著劉思遇一干人等︰「似這等貪贓枉法膽大妄為之徒,早該把他們抓起來。不過在此之前有件事情要說清楚,他們做的惡,與魏王沒有關系,與太後、皇後更沒有關系,還請趙大人慎言。」

說到這里,符昭義沖著皂吏喝到︰「還不快些動手,將這干不法之徒抓起來?」

皂吏們抬頭望向魏仁浦,如果這批人再次動手,他們可不是對手,恐怕得調侍衛司的人來。

魏仁浦冷喝到︰「抓起來。」

劉思遇嘟囔到︰「老五,你怎地幫著外人欺負咱們?」

符昭義說到︰「劉大人,這里只有大周的官員,沒有里人外人,凡是貪贓枉法胡作非為之徒,都該被抓起來。」

劉思遇能夠常年在大名府作威作福,自然是有點道行的,听到這話,乖乖的伸出雙手。

皂吏們將符家的門生故舊帶下去,符昭義叮囑一句︰「魏大人,這些人若觸犯大周律,請依律嚴加懲治,只是他們的事情,切勿胡亂攀扯。」

趙德昭知道這話是說給他听的,便接話到︰「符大人,是否胡亂攀扯,屆時本官一查便知。」

「好了,」魏仁浦冷喝到︰「把這里收拾收拾,繼續做事。」

送走慕容延釗之後,慕容德豐決意在此次京察中做點什麼。

上次擅自調兵,引皇上不快,雖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終究還是錯了。

此次京察,慕容德豐貴為少師,因為沒有具體負責的事務,所以不在京察之列,但他還是決定做些什麼,于是收集了一些關于京察的消息之後,決意去見皇上一面。

柴宗訓雖身在皇城,但時時關注著京察動態,掌管密探的董遵誨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

董遵誨收集回來的消息,讓柴宗訓的心情沉到谷底。

科場出身的官員,淘汰率還算可以接受;而那些蔭封的官員,多半連個策論也寫不出,大部分和韓豹一個德行。

說起韓豹,因為大婚大赦天下,所以他還未等到充軍發配,就直接從大牢出去了。

想想閻選白白丟掉的那條性命,柴宗訓仍忿忿不已。

此時有黃門小太監上前跪下到︰「皇上,少師慕容德豐大人求見。」

有一陣沒見到他了,柴宗訓抬頭到︰「宣。」

慕容德豐進殿後恭敬的行禮,柴宗訓揮手到︰「慕容兄無須多禮,你來找朕,所為何事?」

「皇上,」慕容德豐對到︰「臣是為京察而來。」

「哦,」柴宗訓問到︰「京察有什麼問題嗎?」

慕容德豐說到︰「皇上,臣久受國恩,有些事情,臣不吐不快。」

「慕容兄但說無妨。」

「皇上,」慕容德豐反問一句︰「臣斗膽問皇上一句,可知我太祖皇帝如何得國?」

柴宗訓微微皺眉︰「慕容兄問這個干什麼?」

慕容德豐說到︰「當年後漢皇帝猜忌太祖皇帝,以至于派刺客刺殺,太祖皇帝為自保,不得不帶兵回到汴梁府清君側,所以才有了我大周江山。」

柴宗訓仍是不解︰「你說的這些,朕都知道,這和京察有什麼關系?」

慕容德豐說到︰「皇上恕臣無罪,臣才敢說。」

「慕容兄,」柴宗訓說到︰「朕一直待你如兄弟,你我之間還有隔閡麼?」

慕容德豐起身到︰「既如此,臣便斗膽直言。」

「皇上,這天下,本是郭家的天下,不過卻也不全對,趙家,慕容家,韓家,以及符家,都有這天下的一部分。將來也許還有曹家,楊家,潘家。」

「王朝初建,天下官員多出自這些世家的子佷或門生。皇上突然發動京察,于他人看來,這是為祖宗基業,為天下百姓著想,但在這些世家看來,皇上是要卸磨殺驢,收回他們的權力。」

其實慕容德豐不說這話,柴宗訓也懂,這王朝就是個股份公司,皇帝就是董事長兼CEO,公司初創的時候,為了讓手下的人賣力,自然是以股份加分紅獎勵,所以才有了慕容德豐口中的那些世家。

公司運行穩定之後,那些小股東能繼續為公司賣力,那是再好不過。可他們如果只會薅羊毛的話,作為董事長,自然要將他清理出去。

不過這些都是以西方觀點看待此事,炎夏人除了利益之外,還得講情理,講仁義。

按小股東的意思,當初公司草創時,雖然我家祖上入股較少,但如果沒有這個股份,你的公司根本發展不起來。

情理上來說,祖上入股,為的就是我能夠薅點羊毛,現在你董事長不讓我薅羊毛,那你就是不仁義。

不可能我祖上為了公司流血拼命,到了我手上還要鞠躬盡瘁吧,那這富貴于我有何用?

柴宗訓思慮一會︰「慕容兄莫不是听到什麼風言風語?」

「皇上,」慕容德豐說到︰「風言風語自然是有,只是臣以為,京察不應如此倉促。雖害人之心不可有,然防人之心不可無。」

柴宗訓隨即明白慕容德豐先前為何問郭威是如何得的天下。

慕容家且不論,特別是韓通,整個汴梁包括皇城的安全都由他負責,偏偏這次他的子佷以及門生落馬的最多。

韓通雖忠,卻也架不住底下人的慫恿,便如當年趙匡胤一直猶豫,趙匡義卻帶著人攻打皇城。

柴宗訓驚出一身冷汗︰「慕容兄謀略果然遠勝于朕,且令曹翰率軍拱衛汴梁,慕容兄再替朕去一趟幽雲,物色一位悍將替朕戍邊,將楊業換回來。」

曹翰是曹彬的弟弟,新軍將領,此次京察,只查察文官,所以以曹翰守城當可保無恙。

「皇上,」慕容德豐說到︰「以臣看來,京察才方進行,若要換防,不宜過于操切。」

也是,如果突然換防,恐會增加韓通的疑慮,柴宗訓問到︰「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慕容德豐想了想︰「皇上,實不相瞞,臣尚未思索出應對之法。目下只能讓董統領手下密探密切監視各軍一舉一動再作打算。」

「便依你之請吧,」柴宗訓說到︰「不過幽雲你還是要去一趟,朕打算京察結束後便攻南唐,須得有背嵬軍助力。」

結束一天的工作,趙德昭鼻青臉腫的回府,卻遇上一直在等他的趙匡胤。

「听說你今日在京察衙門,得罪了符家?」趙匡胤根本不管他身上的傷,只質問到︰「符家雖不在朝中,但有太後與皇後撐腰,且一向與我宋王府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去得罪他?」

趙德昭正色到︰「父王,孩兒蒙皇上信任,協理京察,豈能因魏王府是皇親而徇私?」

趙匡胤冷冷到︰「此事最終仍會不了了之,除了得罪太後與皇後,你什麼都撈不到。」

「做事但求無愧于天地良心,」趙德昭說到︰「至于是否能得到什麼,但憑天意吧。」

一介書生變得如此大義凜然,連趙匡胤現在都有些看不懂他。

此時管家上前稟報到︰「王爺,魏王星夜來訪。」

「啊?」趙匡胤拉著趙德昭往前急走︰「快隨我一道去迎接魏王。」

符彥卿不僅來了人,還帶著大擔大擔的禮物。

趙匡胤忙說到︰「魏王這是做甚?」

符彥卿拱手到︰「我的門人不懂事,打傷了趙大人,還請宋王和趙大人原諒則個。」

趙匡胤笑到︰「魏王說哪里話,犬子性格急躁,以至于和王府門人發生沖突,該道歉的應該是我們。日新,你還不上前來給魏王道歉?」

趙德昭上前淡淡拱手︰「見過魏王。」

符彥卿打量他一眼︰「果然虎父無犬子,趙大人豐神俊朗,他日自是貴不可言。」

「謝魏王夸贊,」趙德昭說到︰「不過王府門人,下官依舊會依照《大周律》從嚴治罪。」

「劉思遇這廝,」符彥卿接話到︰「當日在大名時,本王便曾多次訓斥,沒想到他竟然屢教不改,此次便要勞駕趙大人,替本王好好管教。還有其他門人,該治罪治罪,該殺頭殺頭,本王絕無怨言。」

趙德昭拱手淡淡到︰「魏王深明大義,下官佩服,那下官可便要開殺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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