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三 蘇公子的詞

如果你不是像我這樣碼後面忘前面的話,一定還記得當初征南唐之時,造作局做出了四艘鐵船。

拉希德看到的具有‘遠程投射能力’的石炮,也是那時候裝上去的,原因是當時火炮才剛起步,來不及裝到鐵船上去。

直到樊若水來投,造作局的造船技術才大大改進,以鐵為龍骨,連接處以鐵皮包裹,大大減輕船身重量,使船速更快,裝載更多,也降低了造船難度,節省很多鐵料。

而先期造出的四艘鐵船,可謂命途多舛。

雖然在兩船相撞時鐵船具有絕對的優勢,但速度追不上,如何撞擊?迎面去撞也因速度太低很容易就被避開。

一開始這船裝的是石炮,又因速度太低各軍都嫌棄,火炮出來後也沒誰想著給它裝上,于是這四艘船便游弋長江,權當護航吧。

再後來沿岸都有了銀行,實在沒必要護航,只好開到松江去當教練船。

誰知因為鐵船太過笨重,兵士操作時不慎讓兩船相撞,當場就廢了一艘,拖回了造作局回爐重造。

剩下三艘繼續做教練船,但沒想到的是這鐵雖然結實,但他不抗海水。沒出兩年,又一艘船被腐蝕月兌底,直接沉入大海。

剩下兩艘,原本要拖到積利州進行拆解,卻因為柴宗訓一封密旨,抓緊翻新安裝火炮後接待大食客人。

此刻拉希德想要采買的,便是其中一艘。

「不行,」柴宗訓一口拒絕︰「旗艦怎能售賣?除了旗艦外,這大海之上你看到的船可以任選。」

「蘇公子,」拉希德說到︰「方才在岸上之時,你明明說過只要本王出得起價,海上的船可以任選,莫非你要食言不成?」

「非是我要食言,」柴宗訓解釋到︰「這鐵艦我大周才有兩艘,一艘為先魯王韓通的旗艦,另一艘為現鐵騎軍主帥劉光義的旗艦,且鑄造工藝太過繁瑣,以後都不會再造,所以不會售賣。」

「既是這樣的話,」拉希德略一遲疑︰「就要腳下這艘吧。」

「可以,」柴宗訓滿口答應︰「這艘白銀二百萬兩,收到銀子,這船就是你的,你可以直接開回大食。」

拉希德所謂買腳下這艘,不過是試探而已。柴宗訓的態度令拉希德更加想買鐵船,而且還是兩艘一起采買,一艘用以拆解研究仿制,另一艘當樣品的同時還可自用。

不過買船不是買白菜,拉希德自然要謹慎一些︰「蘇公子,本王有一事不明,先前本王以使者身份與中原宋王談判,卻遭他一口拒絕,為何蘇公子卻能輕易同意賣船?」

不待柴宗訓回答,拉希德繼續問到︰「貴朝都察院的曹大人同為皇上寵臣,一開始也不願賣船,為何現在卻不做聲?本王也曾遍覽中原重臣履歷,卻並未見到姓蘇之人,蘇公子究竟是何人?」

柴宗訓淡淡一笑︰「親王似乎對我中原很是了解。」

「了解不敢,只是中原有句老話,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那請問親王是否听說過李太白這個名字?」

「謫仙人李太白,本王自然听說過,但與蘇公子身份有何干?」

柴宗訓不答,仍是問到︰「那麼李太白令貴妃斟酒,力士月兌靴的事,親王又听說過沒有呢。」

唐時雖與大食在怛羅斯打了一仗,但兩國的交往一直頻繁,拉希德出使中原,自然先做過一番了解︰「這些事本王也曾在典籍上見過。」

柴宗訓說到︰「倘今上為玄宗,則本公子便是令貴妃斟酒,力士月兌靴的李太白,區區一輪船,算得了什麼。」

董遵誨也跟著附和一句︰「我家公子本不參與朝政,親王在朝中自然打听不到。但親王只須去教坊司听听,哪個宮娥口中吟唱的不是我家公子的詞。」

拉希德厘清這句話的意思,執禮到︰「原來蘇公子還是位大才子,失敬失敬。」

柴宗訓說到︰「咱們還是說正事,腳下這艘輪船,二百萬白銀不議價,見到銀子親王便可將船開回大食。」

拉希德從來就沒想過要這艘船,便設法拖延到︰「蘇公子,本王此次出使本為國是,何曾帶這麼多銀兩在身上。」

柴宗訓當即變了顏色︰「既是沒帶銀子,那還談什麼,簡直浪費本公子的時間。老董,咱們走。親王,你可得記得,本公子答應你的事已然做到,皇上同意售賣輪船給大食,然而是你自家沒帶銀子,所以導致交易失敗,可不要再遷怒其他人。」

市場轉換,買方市場變成了賣方市場,拉希德一下就慌神︰「蘇公子留步,這銀子的事好說,只是這船,咱們得好好商量商量。」

「有什麼商量的,你自己看準,願買則買,不買就算,本公子不喜歡婆婆媽媽的。」

拉希德連忙上前小聲到︰「蘇公子,咱們岸上去談吧。」

松江此時也是中原對外聯絡的大港,集市上自是繁華異常,待到上岸之時已是天黑。

拉希德特地找了一間上好的酒館︰「蘇公子,本王听說中原文人雅士大多好酒,不知本王有沒有這個榮幸請蘇公子喝上一杯?」

柴宗訓問到︰「你究竟要干什麼?喝酒還是買船?」

「這兩件事並不矛盾,」拉希德說到︰「咱們可以邊喝邊談。」

柴宗訓率先走進酒館︰「來吧,你想怎麼談都可以。」

隨行的董遵誨和阿杜拉一起進去,四人方坐定,小二上了酒菜,就有老鴇子湊上前諂媚到︰「喲,四位大爺是第一次來吧。」

阿杜拉狠狠的看了一眼老鴇子雪白的胸脯︰「有什麼好吃好喝好玩的,盡管上上來。」

老鴇子一笑,掉了一桌子粉︰「幾位大爺可愛听曲兒?我們這的彩雲姑娘,嗓子可比夜鶯都要好呢。」

阿杜拉也不懂這些,只問到︰「什麼曲兒?」

老鴇子說到︰「彩雲姑娘唱的,可都是汴梁蘇公子的詞兒,新近還學了一首蘇公子的新作《明月幾時有》,除了汴梁和這里,你都沒地兒听去。」

拉希德忽地抬頭︰「蘇公子的大作很多人听麼?」

「喲,」老鴇子湊了過去︰「看這位爺的打扮,不是中原人吧,中原唱曲兒的,倘是不會唱蘇公子的詞兒,那叫什麼唱曲的。」

「好,」拉希德掏出一錠銀子︰「叫幾個唱曲兒的姑娘來,唱得好了本大爺還有賞。」

老鴇子見錢眼開,一把將銀錠塞進懷里︰「大爺少待,奴家馬上替幾位大爺安排。」

不一會兒,就有一群姑娘簇擁著一個拿琵琶的女子進來,女子微微一禮,撥動琵琶弦,姑娘們舞了起來,女子開口就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拉希德仔細側耳傾听,雖然不懂詞中意思,但听起來頗有一番韻味,令人覺得清麗月兌俗。

一曲唱罷,拉希德再次拿出一錠銀子︰「接著唱,唱到我叫停為止。」

女子繼續唱,拉希德卻也不再懷疑柴宗訓的身份,畢竟整個中原都唱他的詞作,想來也確如李太白那樣的大才子。

可惜這次帶來的貢品都交給了中原朝廷,唯一的兩顆夜明珠也被姓何的騙了去,沒有寶物賄賂,拉希德只得舉起酒杯︰「蘇公子,讓我們為李太白干一杯。」

「為大食與中原的友誼干一杯。」

「為了這次的交易干一杯。」

一杯一杯又一杯,柴宗訓喝得很興奮,拉希德看在眼里,開口到︰「看來蘇公子也是愛酒之人。」

柴宗訓猛灌一大杯︰「本公子一愛詩文,二愛酒,除此之外別無他好。什麼金錢美女,于本公子如浮雲。」

「好一個金錢美女如浮雲,」拉希德舉起酒杯︰「來,為了蘇公子的灑月兌,再干一杯。」

所謂酒桌上‘初嘗時輕言細語,微醺時豪言壯語,大醉時胡言亂語,斷片時不言不語’,柴宗訓此時已到了胡言亂語的地步,竟扯開腰帶起身要與拉希德拼酒。

拉希德也是豪情萬丈,連著與柴宗訓干了三大杯。

喝完之後柴宗訓親自倒酒,倆人已然稱兄道弟起來。

「蘇公子,本王怕是不能再喝了。」

「喝,盡管喝,今日不醉不許出這個門。」

「啊呀,蘇公子有些強人所難啦。」

「不喝這輪船不賣與你。」

說到輪船,拉希德順著桿兒往上爬︰「蘇公子,那鐵輪船當真不賣麼?」

柴宗訓大喇喇的拍拍他的肩︰「親王大哥,鐵輪船不是不賣,是賣給你也沒用,你還是買其他船吧。」

一旁清醒的董遵誨趕緊低喝到︰「公子,你醉了。」

「誒,」拉希德說到︰「董兄切勿打斷本王與蘇公子交談。蘇公子,你且說說,那鐵輪船本王為何不能買?」

「第一,鐵輪船造價太高,你買不起」柴宗訓斷斷續續說到︰「第二,鐵輪船上的技術是我大周目下最先進的,就連大周都沒多少工匠會操作,大食人更是不行。你買船回去不就為仿造嗎,要是造不出來,你買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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