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金元寶就感覺到自己的手一松,面前壓著他的菲舞直接地撲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眼楮往上一看,正對上楚芊玥那一雙似笑非笑的戲謔目光。
「元寶啊,有沒有打擾到你的好事啊!」
金元寶連忙地沖著她眨了眨眼,就見她捏著鼻子,將那瓶萬能用的小瓷瓶遞到了他的鼻子下面燻了燻,他便立馬能夠咳嗽出聲來了。
楚芊玥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一顆藥丸,不一會兒,金元寶便感覺到渾身的力量正在逐漸地回來。
他趕緊地將菲舞身上的衣服拉好,而後將她抱在了榻上放好︰「她怎麼了?」
「沒事兒,我把針拔出來就好了。」楚芊玥擺了擺手,走到了榻邊,伸手在她的脖頸邊一吸,便將她剛剛插進去的那根銀針給拔了出來。
不過針拔出來了,楚芊玥的臉色卻變了。
她連忙地伸手探了下菲舞的神識,神情頓時嚴肅起來︰「她這是一心求死啊!」
金元寶神情一滯︰「出什麼事了?」
「她提前服了毒,最多只能夠再活一個時辰了。」楚芊玥趕忙地讓開位置,將元寶按在榻邊,「有什麼話就趕快說吧。」
金元寶驚愕地望著她︰「你都沒辦法?」
「不是沒辦法,是這種解藥太難配,光是煉制就要三天三夜,除非她自己有解藥,否則等我弄出來,她早就死了好幾百遍了。」
楚芊玥攤了攤手,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
正說著間,就見榻上的人已醒,看到楚芊玥的那瞬間,她愣了片刻︰「你怎麼會……」
楚芊玥撇了撇嘴道︰「我就是煉藥師,等級在那里不知道,不過破你下的藥,足夠了。」
「原來如此。」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隨即目光落在了金元寶的身上,「少主,對不起……咳咳……」
金元寶連忙地將她扶坐起來,伸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別說了,我沒怪你。」
「有些話,有些話我必須對你說。」菲舞想要伸手去模金元寶的臉,最後卻還是垂落了下來,輕輕地道,「我的手髒……」
金元寶卻主動地拉起了她的手,將它放在了自己的臉上︰「你不髒,一點也不髒。」
楚芊玥覺得自己最看不慣這些場面了,索性地下了樓,將最後的時間留給了這兩個人。
金元寶連忙地問道︰「解藥,你有解藥嗎?」
菲舞搖了搖頭,無聲地笑︰「我一心求死,怎麼會準備解藥呢?」
她感覺到自己手心傳來的只屬于面前這個男人的溫暖,頓時覺得此生都無憾了。
「少主,賬本我毀掉了,沒有給任何人,我不會讓人傷害到你的……以後,你一個人,要多……多保重……」
金元寶連忙地按住她的肩膀︰「菲舞!」
獨立小軒窗,撲人滿面風霜。
楚芊玥眯著眼楮看著外面,看著那白茫茫的天色在她的眼中逐漸走向了昏暗,一如這世間人情薄惡。
她一直奇怪那賬本被偷了半個月,為什麼金家一點事情也沒有。
她一直以為是因為偷賬本的那人沒有辦法出去,卻不知道,如果真心想逃,任何地方都難不住那個女人,除了她自己的心牆。
她被困死在這座心城里了,像是打定了主意,無論暴露與否,她都要像她心愛的男人表明她的心意。
楚芊玥這會兒腦袋里面一直盤旋著一個想法,如果剛剛她沒有上去,如果沒有上去,那會是怎樣?
成全了菲舞嗎?
不,她終究是做不到,她做不到拿元寶的感情去開玩笑。
所以對不起,對不起菲舞……
……
長長地嘆了口氣,她轉過身,看著一直站在她身後看她的長歡,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長歡,真希望你永遠只做這樣的你,那麼你便不會為那麼事情煩惱了。」
長歡張了張口,好像要說什麼。可是眼波微動,終究是什麼話語也沒說出口。
楚芊玥垂著眸沒去看他的表情,抬腳朝著樓上走了去。
進入二樓屋中的時候,屋子里面的炭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冷颼颼的冷風冰冷刺骨。
夜幕的黑沉從窗欞的鏤空之中投射進來,如同一只巨大的猛獸,將整個屋子吞噬。
她挨著挨著地將屋中的燭火點燃,看著那布置得溫馨無比的屋子在逐漸透亮的燈光之中現出它的全貌,讓人不禁感嘆起這屋子主人的用心來。
這屋子里面的每個細節,都飽含了一個女子的滿滿情意。似乎觸模到一件東西,都能夠觸踫到一個背後的故事一樣。
她走到了榻邊,看著金元寶依舊保持著抱著菲舞的姿勢。她靠在他的懷里,閉著眼楮安詳的模樣,就好像是睡著了一般。
「元寶……」楚芊玥張口,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金元寶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看到來人是誰以後,眸子之中的神色這才變得正常一些,「芊玥。」
「你……還好吧?」楚芊玥走到了他的面前,想伸手模模他,卻最終還是收回了手來。
金元寶看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抿唇笑了笑,開口道︰「我沒事。」
「那她……」
「死者為大,連夜葬了吧。」金元寶將菲舞慢慢地放在了榻上,伸手拉過被子給她蓋好,如同她生前一樣。
楚芊玥站在一旁看著金元寶一個人做著這些,也不好插手幫忙。
可是看著元寶那一臉完全看不出表情的臉色,她的那顆小心髒卻已經揪成了一團。
兩人這邊寂靜無聲,那邊金老爺子終究是不放心,帶著大管家直接地殺了過來。
月閣里面,兩父子在一種十分詭異的氣氛之中踫面了,看得旁觀的楚芊玥都覺得渾身的不自在。
金元寶也不避諱,十分坦然地對金老爺子道︰「事情已經解決了。」
金老爺子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到嘴邊只化成了一句話︰「解決了就好。」
楚芊玥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她在這一場戲里好像是個棋子一樣的角色,即便是沒有她,這件事也可以輕易解決。
只要有元寶在……
那金老爺子讓她插一腳的目的,不過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子不親手扼殺掉這段感情吧?
楚芊玥驀然輕笑了一下,突地想到了當初那個讓她前身飽嘗人情冷暖的楚氏家族,和那一張張已經模糊不清的臉。
其實有時候即便不是出生在皇親貴冑世家大族之間,命運也是一樣的悲哀的。
連一場感情都算計來算計去,將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了個遍,為的,不過就是那個自以為最好的結果。
她不怪金老爺子將她攪入這件事情中來,誰都有誰的苦衷,誰都有誰想要保護的人。
菲舞想要保護元寶,她也如此。
尸體被連夜下葬,連點緬懷的時間都不給人留。
金元寶讓人立了石碑,卻是空的,一個無名冢。
「她說不用給她立碑,怕人來挖她的墳,她就不能夠再呆在這里,近近地看著城主府了。」
「她說月閣前面的海棠花每年都開得正好,從樓上的窗戶望下去,一片明艷艷的紅。只是可惜,每年花開的季節,我都不在。」
「她說,她清楚我的每個習慣,清楚我的每個喜好,就好像是清楚她自己的一般。」
「她說,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一見鐘情的。」
……
抬起頭看向楚芊玥,見她的半張臉被夜的光影籠罩,半張臉被火光映襯得緋紅,長長的睫羽微顫,在眼窩處投下一片剪影。
她的身形偏瘦,好像無論他怎麼喂都喂不胖似的。明明應該是嬌滴滴的一個女孩子,卻不不知道哪里來的那麼多爆發力。
有時候都在想,楚芊玥啊楚芊玥,你到底是有什麼魔力,能夠讓人如此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想著,他突地無聲笑了。
菲舞她說,老爺子曾經對她說過,他這一輩子注定只會為一個女人淚流。
她還說,我不怪你。
……
原本歡歡喜喜的金城之行,最後弄得一個郁悶的結局收場。
即便金元寶的大廚將那難得捕獲一條的冰凍魚做得那叫一個天上有地下無、美味非常,楚芊玥拿著筷子,竟也沒了什麼胃口。
金元寶再一次提出讓金老爺子解散了百花園,將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全部地嫁出去,不要耽誤人家了。
這回金老爺子沒再做出什麼反對意見,只是答應的同時目光落在了楚芊玥的身上,忍不住搖頭嘆了口氣︰「唉,這就是命。」
楚芊玥讓影子們抓起來的那些清倌們也全部地被放了出來,她親自去監督放的人。
看著那些一個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從她的面前走過,她忍不住眯著眼咽了咽口水,心說當時就應該從了他們的,隨便撿一個帶走,那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啊。
可惜,她有那個心,沒那個膽。
雖然那個死妖孽天天地給她玩失蹤,可是已經全心交付的感情,哪里還能夠任她拿去肆意揮霍?
她這輩子,除非他不要她了,否則,她認死理了。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繁落,走到她面前的時候,一襲青衫飄逸,漂亮得如同狐狸精一般的桃花眼輕輕一斂,眸光之中光華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