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銀針之禍

作者︰老松子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雨神像是勤快過了頭,連下了兩日雨,不曾停歇半晌,加上涼風嗖嗖,濃霧騰騰,天氣陰冷潮濕的厲害。

滿身沉傷老疾是玄元爭戰幾十萬年,所付出的代價,他左腿骨曾被打的粉碎,雖用法力勉力保住了,但終是留下,遇冷濕就痛的舊痾。

小舞簇立窗前,凝視著細密的雨絲發愁,憂心師傅腿上的舊傷,怕是又要犯了。

經過一個多月的調養,小舞身體恢復的不錯,覺得是時候,該把托子簫為師傅專門尋來的,治療腿痛的熱湯法,給師傅試試了,此法需持續九九八十一天,一旦開始就不能中斷,她需要和師傅,預先定好開始的時間。

小舞端著一杯熱姜茶,來到玄元的屋門外,喊道,「師傅,徒兒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得到允許,小舞端了熱姜茶徑直走了進去,見師傅和太子擎天正在下棋,不染正跪坐著給師傅腿上灸針。

看到師傅腿上密密麻麻扎了十幾根銀針,小舞臉色倏地變得煞白,手一抖,熱姜茶灑出不少,余光掃見,不染一臉幸災樂禍的壞笑。

小舞難掩慌亂,給師傅和擎天行了禮。

玄元和擎天都注意到,小舞看到銀針的反應,玄元覺得是時候,該幫她克服一下這個心病了,問道,「清兒,有事?」。

小舞心內緊張,舌頭僵硬,話說的也吞吐,「哦,沒……沒事,天冷,給……師傅……送杯熱姜茶」。

「好!那放下吧」

見案前地塌上,幾十根亮晃晃的銀針整齊插在一個布包里,小舞感覺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戰戰兢兢照量好幾次,都沒敢走近案幾,又怕師傅責怪,為難的臉都漲得通紅。

「師妹?!」

不染強忍著賊笑提醒,趁拿針的時候,又將小布包往更外、更明顯的地方拉了拉。

燭光下,明晃晃的根根銀針,就像索命符嚇破了小舞的膽,她只覺汗流浹背、頭昏眼花、腰軟腿麻,顫抖的雙手帶動手中的杯子都晃晃蕩蕩。

小舞不想在太子擎天面前,讓師傅丟了顏面,更不想惹他生氣。

腿抖的厲害,小舞索性跪在地上,深低著頭,閉上眼,跪爬著向前,大滴的冷汗從額上冒出,「吧嗒吧嗒」滴到石板地上。

最終,小舞雙手還是將熱姜茶放到了案上,手抖的太過厲害,又灑出不少,她無暇顧及,匆匆退後,嘴里含糊著,「師傅,徒兒告退」,不等回復,小舞轉身就要離去。

「師妹,茶都灑了,快過來擦擦」

不染幸災樂禍的聲音,在小舞身後響起,他就是要報復小舞,誰讓她今日當著眾師兄的面,駁了自己的面子。

小舞實在不敢再靠近案幾,頓在原地,是一臉的糾結。

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舞,竟怕小小的銀針,這讓擎天是大為震驚和感到不可思議,他滿臉疑惑問︰「你怕銀針?」。

小舞臉一會白一會紅,怯怯地瞟了一眼玄元,弱弱地回話,「是!」。

玄元面沉似水,插話道︰「那……你學武,還有何用?」。

听師傅如此問,小舞慌了,忙雙膝跪倒,像做了錯事,低著頭不吱聲。

小舞開始胡思亂想,「師傅是不是嫌棄自己了?本來師傅是不收女徒弟的,之前收了自己,或許是看了太子的面子,太子願幫自己,是心有愧疚。也或許,師傅只是同情自己的遭遇,但發現自己實在不堪,又後悔了?」。

見小舞沒有回話,玄元黑著臉,瞅了她半晌,最後冷聲道︰「一個習武之人,卻怕一枚小小銀針,這難道……不是笑話?」。

小舞听罷,怕師傅誤會,覺得不能不說話了,慌忙解釋道:「師傅,徒兒,除了怕銀針,什麼都不怕」。

擎天自覺了解小舞,知她膽子確實夠大,就好奇地又插話問︰「那繡花針吶?」。

「不怕」

小舞回答完擎天的問話,又看向玄元,補充道︰「師傅,徒兒絕不敢欺瞞師父,徒兒真的……只怕銀針」。

「只怕銀針?如一日在戰場上對戰,敵方只要舉著一根銀針,你就會被嚇的丟盔卸甲、狼狽逃竄,那你說,為師授給你武藝……有何意義?學與不學……又有何區別?」。

玄元終于將問題拋了出來,言外之意,這個徒弟,他教了也沒用。

「師傅!我……」

小舞帶著哭音喊了一聲,卻無言以對,心里怕師傅嫌棄,也感到悲傷恐懼,淚水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怕銀針,那是發自內心、不受控制的怕,對此,她也無計可施毫無辦法。

想想小徒弟身上,招災惹禍的鹿涎聖血,若不走出這一步,她將無法面對未來的種種危險,想到此,玄元的心就又狠了下來。

「這樣吧,為師給你時間,你也好好想想,所有的功課……就先不用再上了」。

玄元說完,又轉向擎天,繼續道︰「太子殿下,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她……顯然不適合在這里,如果外面有合適的,也請太子幫忙……給她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畢竟是師徒一場」。

擎天是何等精明之人,馬上明白玄元話里的意思,知他是在逼小舞,但這種逼法,會不會太猛烈了?飽經磨難的她,還能扛得住嗎?

擎天心里一陣心疼,但還是配合了演戲,憂心忡忡地回了句,「好吧」。

「師傅!」

這是要逼她出師門的節奏,小舞想起心酸種種,已是淚流滿面,但師傅說的也不無道理,她怕銀針,那學武與不學武是根本沒有區別的。

見小徒弟一臉絕望的痛苦表情,玄元臉上劃過動容之色,咬牙狠狠心,又冷言道︰「本尊最不喜眼淚,不知道眼淚有何用處?生活也從不相信眼淚,你,還是先退下吧」。

小舞不敢再哭,抬眼望著師傅,淚水在眼眶中轉呀轉,能看出她是硬憋著,抖動的嘴唇,「嗒嗒」的扣牙聲,暴露出她內心極度的痛苦。

「師傅,多給徒兒,一些……時間,好嗎?」。

玄元等的就是這句話,認真地望著眼前的小徒弟,良久,沉聲道︰「那是一定的,為師會給你……足夠的時間,畢竟……這事……不簡單」。

玄元把「足夠」二字咬的很重,他知道,小徒弟柔弱外表下,是剛烈暴躁的性子,他也怕逼急出什麼意外。

玄元知道,克服銀針只能靠小徒弟自己,克服心魔絕不是一早一夕的事情,小徒弟思維跳躍,往往不按常理出牌,她身後有七殿下子簫和藥師府,說不上真能讓她找到出奇制勝的法子。但不論怎樣,都會是一次身心的折磨,玄元開始擔心,小徒弟脆弱的身體能否撐得住?也有些後悔,話是不是說重了?催的也太急了?若再等她恢復千百年,是不是會更恰當?

愛之深責之切,玄元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遇。

小舞听完,「 」地一聲一頭磕在地,頭抵著地全身抽搐,能看出她在無聲的哭泣,好一會,「呼」地站起身,決絕地扭頭就走,她不想讓師傅看到悲傷的淚水。

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小舞的背影上,臉上都是心疼的表情。

玄元望著小徒弟玉龍清離去的方向,心像是被掏空一樣,轉回頭,低聲問擎天︰「臣……是不是……太心急了?」。

擎天沒有收回目光,雖然那里已沒了俏麗的身影,他答非所問幽幽道︰「可憐啊!又得扒一層皮了」。

施針已結束,不染草草收拾一下,就追了出去,他不想看師妹傷心,想去解釋,他剛才只是開玩笑,沒想到會給她惹了大麻煩。

擎天心亂如麻,知道玄元做的對,但還是有些埋怨,怨他對小舞過于心狠。對于自尊心極強的小舞,剛剛那番話,對她有著致命的殺傷力。小舞傷還沒全好,再說一個女人能學多少是多少,明明知道自己喜歡小舞,也明白他不會屈服父君,遲早會安頓好小舞一生,那還如此較真做什麼?

眼睜睜看著小舞去與心魔抗爭,必會被傷的很慘,如果再出什麼意外?……。

擎天不敢再想下來了,他心疼,心疼的無以輪比,也恨自己,恨自己剛才做了幫凶。

瞅見太子擎天陰沉著臉,帶著懊惱和心疼的神情,玄元尷尬開口,「太子是在怨臣,對徒弟……太過不近人情了,對吧?」。

喜怒不形于色是一個帝王的基本做派,被看出心事,擎天還是覺得有些尷尬,雖然和玄元有幾萬年的忘年之交,但也不好干預仙府的內事,他輕咳兩聲,掩飾內心的掙扎。

「哦,這是你師徒之間的事,本君,哪有什麼怨與不怨之說?只是想著……她那性子,若魯莽起來,也是天不顧地不管的,她會不會做什麼傻事?唉!還是不免有些擔憂」。

玄元長嘆了一口氣,手里摩挲著一顆久未下出的棋子,實話道,「怨也是應該的,剛剛想到了,她那特殊的血,就心亂了,是逼的急了些,現在想想,也是有些後悔,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許多地方,擎天還是很了解小舞的,一百年每夜廝守在一起,雖然小舞在他面前,基本都是很听話服從的樣子,但從她的一言一行中,還是能看出,她很有硬主意,做事有百折不撓、不死不休的執拗剛烈性子。

帶著磕破的額頭,小舞失魂落魄地回到石榴苑。

小舞的樣子,嚇了翠兒一跳,趕緊把她拉坐在桌前,找來藥,一邊幫她涂抹一邊問︰「小主,你怎麼了?」。

「沒事?我想自己靜靜」,小舞無精打采地說著,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又對滿臉疑惑心疼、一步三回的翠兒,吩咐道,「翠兒,從今日開始,任何人來這里,都說我不舒服,一概不見」。

「是!」。

翠兒應著,憂心如搗地離開,並順手關上了門,她了解小舞的性子,一旦嚴肅起來,她的話是不能被違背的。

翠兒剛走進院子,就見五師兄不染突然現身。

「師妹呢」

「在屋里」

「我要去見她」

「上仙,小主說她累了,要睡會,您還是請回吧」

翠兒把不染攔在身前,見他緊盯著房門,滿眼都是愧疚和憂慮之色,她斷定,小舞額頭的傷定與不染有關,翠兒沉下雙眸,冷聲問,「上仙,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染沒有看翠兒,依舊直勾勾望著房門,猜想,師妹一定在傷心難過,心就更愧疚難當,嘴里胡亂說著,「師傅逼……不!是讓師妹……克服銀針心魔」。

听罷,翠兒頓時變得狂躁,對不染大聲嚷著,「啊?……怎麼克服?天生就怕,你說!如何能克服?!簡直是欺人太甚!」。

翠兒知道,小舞在大璟陽宮時,就已經怕銀針,只要巫醫拿出針灸布包,一向不愛哭的小舞,就會哭鬧不止,晚上也睡不安穩,所以,二王子慕白在巫醫給他施針時,從不讓小舞待在身旁。

天剛放亮,小舞就喊翠兒,讓她去準備兩百根針灸的銀針,又讓去子簫處,借些關于恐物癥和克服心魔等方面的書。

翠兒明白,小舞要采取行動了,雖然擔心,但也不好說別話,決定還是去找子簫來管管。

听了翠兒的描述,子簫帶著銀針和能找到的書簡,和翠兒一起來到石榴苑。

見小舞正坐在石榴樹下發呆,子簫走過去坐下,關切地問︰「小舞,你知道,要怎樣做了?」。

小舞扭頭,蒼白著臉,落寞呆滯地望著子簫,慢慢搖了搖頭。

「一定要做嗎?」

小舞將頭靠在子簫的肩頭,淒涼道︰「一定!要麼好,要麼……死!」。

「不許胡說,有醫師在……會有辦法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子簫心里,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本來,他是想勸小舞別做無用功的,但小舞剛才的話,已經再清楚不過了。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她倔強時,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脾氣,他是最清楚不過的,目前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幫她克服心魔了。

克服心魔實在是太難了,或者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子蕭明白,不讓小舞嘗試一下,讓她自己明白,世上總有一些事,是任你再努力,也無法跨越的,只有經歷過,小舞才能徹底死心。

讓翠兒也坐下,子簫攬著小舞的肩頭,給二人做了簡單講解。

「恐物癥是心里疾病,多是小時候受到相關刺激而落下的,病一旦落下,就很難治愈,多會伴隨一生。勸導、藥石等雖能助緩解癥狀,但終不能從根本上解決。

心病還需心藥醫,如果能找到當初致病的原因,然後,有針對性的進行開解疏導,幫助解開心結,才有可能克服。另外還有一種,很少被用的極端做法,那就是通過意志力,直接挑戰恐懼物,達成與恐懼物的和解。總之,克服心魔才能走出恐懼,而克服心魔又談何容易?」。

扭頭看見小舞眼下的青色,子簫知道她定是沒睡好,就哄道︰「小舞,你先去睡會,睡不著……就先看會書。一會,我會進入你夢中,看能不能找到?你是怎樣落下病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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