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溫柔鄉

同時,此刻的封心台內部氣氛是頗為凝重的,在靠窗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普通的木盒,里面裝著一包淡藍色的粉末,還有一瓶流光四溢的水。

蕭奕白用手指沾了一點放到鼻尖下方聞了聞,再打開那瓶水小心的和在一起,只見普普通通的木盒一瞬間綻放出古怪的色澤,好似一朵蓮花倏然展開花瓣,又在下一秒幻化碎去,空氣中開始彌漫起香甜迷人的氣味,從鼻入耳,竟然他的精神有了短暫的恍惚,再等蕭奕白回過神來,赫然發覺眼前冰冷的封心台一下子變得五光十色起來,像某種不可言明的溫柔鄉,甚至耳邊都出現了鶯歌燕語一般的幻听。

溫泉,美酒,花海,雲霧繚繞,還有無數婀娜多姿的美人在他面前翩翩起舞,漫天都是飛舞的小精靈,落在他肩頭,又牽起他的衣袖,仿佛是在邀請他一起進入美夢。

他變得身輕如燕,從胸肺涌出一種奇妙的快感,就連這段時間一直困擾他的夜咒也仿佛不再重要,前方極樂世界,吸引他情不自禁的靠近。

蕭奕白眉峰緊蹙,即便知道這是幻覺,卻又發覺自己竟然無法掙月兌!他立即暗自用靈力刺破眉心,眼前的景象並沒有在疼痛下散去,一時間真的讓他感覺如此真實,就在此時,耳邊突兀的傳來一聲嘲諷,另一束靈光直接擊碎幻象,岑歌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用力將他從樓梯旁拽了回來,罵道︰「你清醒一點,再往前走掉下去摔斷腿我可不負責。」

他就站在二樓的樓梯旁,一只腳已經直勾勾邁出,飛影趕緊用力抱住他的胳膊往後退,這才把他拉回來,邊退邊道︰「你的靈力一直被夜咒封印著,現在竟然連這種迷魂藥都抵抗不了嗎?要不你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吧,帝都城實在太危險了,封心台也屢次被人入侵,我們去魑魅之山的大雪峰里怎麼樣?還能散散心,再去和小霜打個招呼,反正你也幫不上忙,等這邊事情結束了再回來也不遲嘛……」

蕭奕白習慣性的模了模飛影的頭,這個從滅教中被他順手救下來的小孩子如今是真的超乎意料的喜歡粘著他,就連終于重獲自由的岑歌都忍不住癟了癟嘴有些無法理解,但他忍了一下還是將到嘴邊的嘲諷咽了回去,這才捏起木盒中淡藍色的粉末,眼神變得極其嚴厲︰「溫柔鄉,黑市的人是這麼稱呼這種迷藥的,有點類似五石散,但是藥力要猛烈的多。」

「迷藥?說是毒藥也不為過吧?這種東西怎麼會忽然流行起來?」蕭奕白心有不安的回到桌邊自言自語,岑歌用另一只手晃著那瓶水,繼續說道︰「準確來說這兩種加起來才算真正的溫柔鄉,粉末是經過改良的五石散,至于這瓶水,好像是縛王水獄的東西,據說吸食過後會讓人產生如墜溫柔鄉的快感,既可以神明開朗,又可以延年益壽,甚至已經被黑市鼓吹成為‘仙藥’,還假借中原的一些古老傳說編了些神乎其神的故事。」

「故事?」飛影好奇的眨著眼楮,岑歌笑了笑,臉色卻是道不盡的凝重,「都是造謠出來蠱惑人心的東西不提也罷,只是眼下這種迷藥已經在四大境泛濫,甚至帝都城內也有不少高官權貴沉迷其中無法自拔,這是眼睜睜看著碎裂之災一步一步逼近束手無策,終于是走投無路選擇自暴自棄開始了醉生夢死?只不過這種國難當頭的關鍵時刻,到底是什麼人還在為謀私利販賣迷藥?」

蕭奕白揉著眉心,想起最近透過分魂大法從墨閣听到的一些事情,喃喃回道︰「多半是那群反賊吧,畢竟從飛垣出海需要很大一筆資金,大多數的人根本就承擔不起這筆開銷,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把王座上的人一起拉下來陪葬,哎……不知道軍閣還能鎮壓多久,再這麼下去,不需要夜王親自動手,飛垣自己就要完蛋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岑歌倒是頗為冷靜的看著他,雖然對飛垣的局勢了如指掌,但開口仍是淡淡的分析著利弊,「迷藥這種東西事實上一直都在暗中流通,只不過因為曾經的三閣管制,所以沒有大範圍泛濫而已,以前白教中也有不少教徒沉迷于此,不惜傾家蕩產甚至賣身求財只為那一瞬的快感,我就醫治過一個年輕的姑娘,被父母強行綁著送到登仙道來求我幫忙,我把她關在地牢里用術法鎮定精神,但她最終還是沒有挺過去,在地牢里撞牆自盡,死的時候臉上還在笑,好像根本察覺不到痛苦。」

岑歌默默嘆了口氣,臉色有些茫然︰「這東西的價格不便宜,而且一旦沾染幾乎終生無法戒斷,那姑娘染上之後不惜出賣身體給賣貨的黑市人,來找我的時候,身上都有些異臭味了,平民吸食上癮的結果多半是暴斃身亡,富貴人家倒是能出的起這個錢,但也多半敗光家業,人財兩空,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得趕緊找到源頭掐滅才行,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著那瓶五彩斑斕的水,蕭奕白頭疼的解釋道︰「這東西以前在陽川一帶格外流行,尤其那些對生活絕望的女妓、賭徒,沉迷其中無法自拔,算是五蛇的產業,鏡閣雖能壓著不讓其大範圍流通,但也一直根除不了,眼下五蛇被除,背後那些見不得的東西也都要冒出來了。」

蕭奕白只覺得頭疼欲裂,想了好一會,無奈的低道︰「現在也只能讓公孫晏去查了,若是想趁著國難人心渙散的時候大撈一筆,那麼賺完這筆錢一定會選擇遠逃海外,畢竟飛垣都快要徹底碎裂了,錢又不能帶進棺材里去,最好還是要和海軍那邊也打個招呼,讓他們注意一下近期停泊準備遠航的商船,禍不單行,禍不單行……這句話果然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啊。」

「公孫晏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提起這個名字,岑歌是情不自禁的將眉頭擰成一團,他和公孫晏相識並不久,除了暗暗感嘆這麼年輕的公子竟然能通吃黑白兩道以外,對他的行事作風倒是頗為反感,他真的是官商勾結中那個最為重要的紐帶,黑市能橫行到今天這種肆無忌憚的地步,事實上公孫晏也是責無旁貸。

但因為他的存在,鏡閣每年能給帝都帶來巨大的財政收益,在金錢的誘惑下,即使是王座上的天尊帝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只要別太過分,他都不會刻意指責。

岑歌甩了甩腦袋,略略停了一下,抬過頭看了看蕭奕白,嘴角也是不自禁的揚起無奈的弧度——天尊帝其實是個非常護短的人,他真的對在意的人極為忍耐,但也真的對無關之人太過狠辣,但凡他能中和一下這其中的態度,或許都不會把自己逼到這幅舉步維艱的處境,但這樣的性子倒是和某個人有些神似,也難怪他們能在上天界如此逼迫下,頂著來自全境的非議不做任何辯解,堅持孤注一擲的執行「弒神之計」。

他在初次听到「弒神之計」四個字的時候,曾經呆坐了許久無法置信,但再將這一年的反常行為聯系在一起,他立馬就全部明白過來。

可是……就算計劃成功,如此滿目瘡痍的飛垣大陸又要花費多少年的時光才能愈合這一場碎裂之災帶來的傷痛?

「溫柔鄉啊……」蕭奕白沒想那麼多,一手捏著粉末用術法將其焚毀,那些東西在他的指尖依然光華流轉,似乎還在微微跳躍,「若只是為財倒還好辦,就怕是有心之人利用迷藥另有打算,這段時間元帥那里抓了不少試圖混進帝都城的反賊吧,審訊的結果怎麼樣了?」

岑歌是握著那瓶水直接銷毀,看著掌心瞬間出現的奇妙幻象不為所動,又道︰「審訊的結果我倒是沒有關心過,但我听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是聖月族派人特意過來告訴我的。」

「聖月族?」蕭奕白一驚,想了想月兌口接道,「是海市里被雲瀟救下來的那幾個人?」

岑歌點點頭,有些感慨的嘆道︰「聖月族是傳說中侍奉月神的種族,在月神殿忽然消失之後他們也曾前往大湮城探查,然後就從一伙沙匪的口中听說了這些事情,說是明氏皇朝的帝王之血即將徹底終斷,這可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本就被碎裂之災逼得走投無路的各路梟雄都坐不住開始摩拳擦掌了,蕭奕白,中原是不是有句話叫做亂世出英雄?現在不知道多少雙眼楮盯著王座,想取而代之成為那個英雄呢!」

「也是陽川傳過來的消息。」蕭奕白若有所思,想從這為數不多的線索中發現什麼共同點,五蛇已除,到底還有什麼人有這麼大的野心和實力在暗中搞事?

「總之還是小心行事吧,陛下那邊我會留心的。」岑歌揮袖而起,將桌上的木盒也一並毀去,蕭奕白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就在他準備離開封心台的一刻才突兀的開口詢問了一個讓人意外的問題,「岑歌,你們祖夜族是不是有一種可以和魔物做交易的巫術法陣?傳說中魔物可以滿足施術者的一切願望,但是會在死後吞噬其魂魄,成為新的魔物,我找赤晴問過,但他說不清楚,所以……」

「別打歪主意。」岑歌厲聲制止,一回頭看見他的手輕搭在肩頭夜咒的位置上就明白對方的真實企圖,沒好氣的罵道,「教主不是已經提醒過你不要打歪門邪道了嗎?和魔物做交易,不值得。」

蕭奕白抿抿嘴,一時無言以對,在鳳九卿和他談起這些事情開始他就一直在仔細思考著其中玄機,而最為可能的方法無疑就是祖夜族神秘的巫術法陣,或許並不能完全讓他擺月兌夜咒的束縛,但他也只要爭取一點點時間就足夠了,眼下帝都城如此波譎雲詭的復雜形勢,只有他還像個廢物一樣每日困守封心台!

沒等他再開口,岑歌已經趁著他發呆的一瞬趕緊逃一般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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